她正想跟他算算旧账,忽然发现天台通往楼梯的门要被风吹得给关上了,连跑几步想去拦,没赶上,铁门就在她面前砰一声给关得严严实实。
她扑在门上使劲拉了拉,纹丝不动。
“你刚跟上来的时候没用砖头卡住门啊?”
唐劲风:“……”
他怎么能想到这门一旦被关上了就从外面打不开了呢?
高月真是败给他了,长叹一口气,要拿手机打电话叫人,结果身上摸了一圈,发现手机没带上来……
她看向唐劲风,他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拿出手机递给她,看她伸手又立马缩回去:“把话说清楚,就给你打电话。”
她有些烦躁地背靠着墙坐下:“说什么?”
“你说我骗过你?”
她把头扭朝一边:“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又不能改变什么。
他挨着她坐下,其实大致能想到她指的是当初瞒着她跟她妈妈面谈的事。
有些事并非不愿意跟她解释,而是既然答应她妈妈不说,那就不能说,这是一个“信”字。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一样会那么选。
说到就要做到,对很多人来说未免太辛苦,可是他苦惯了,反而觉得这是应当的。
他也承认他过去太骄傲,没给够两个人足够的时间和信心。
“以后不会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高月蹙眉看着他半晌,有点疑惑:“现在学法律的很难找工作吗?”
“……”
“我看你是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啊!”她有点终于抓住他把柄的小得意,“不过你放心,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offer的。手机。”
她伸出手,他低头看了看她白皙光洁的掌心里那些细细的纹路,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她手里。
她很快拨出一串电话,对面是沉稳有力的男人声:“高小姐?”
“乌格,我又被锁在顶楼露台了,麻烦你来帮我开一下门。”
“好,我马上到。”
等她挂了电话,唐劲风才问:“你打给的人是谁?”
第62章
她连自己的手机号码有时都报错, 可是在陌生手机上拨打这个人的电话却一个咯噔都不打, 可见这串数字是熟记于心的。
听她的意思,她还不止一次被锁在这个顶楼, 都是这个人来接她下去的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又拿了一支烟出来,刚点就被他从口中夺走了。
“喂, 你……”
“这人是谁,好好说,就还给你。”
“乌格,我的助手!蒙古族帅哥!满意了没?”
她气咻咻地仰头跟他对峙, 烟还在他指间捏着, 并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通往楼梯间的铁门开了, 乌格推门上来, 看到还有其他人在, 立刻充满戒备地看了唐劲风一眼, 走到高月身边道:“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烟也不要了, “走吧, 我们下楼去。”
唐劲风拦了她一下,乌格立刻挡在他们中间,眼神扫过来,比刚才更锐利几分。
那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他能感觉得出来。
他没再勉强, 放开手, 只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以后少抽。”
高月白了他一眼,走到门边,还是细心地用砖头卡在门和门框之间,避免们再被关上。
“哎,这门太不方便了,要不换一个里外都能开的锁啊?……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又要说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行了行了,我以后少上来,烟也不抽了,总可以吧?你们怎么都这么啰嗦呀……”
她人走远了,声音却还是隐隐传上来,有一点似娇似嗔的味道,像他这会儿手里的半支烟,被风扬开了,却又将散未散。
他把烟放在自己嘴上吸了一口,烟嘴上原本淡红的一圈口红印也就看不到了。
她的薄荷烟很长也很细,烧得快,他尝到最后一口才扔掉,用脚踩灭。
…
高月打算下楼去吃个饭,走到大厅就看到熟悉的人影坐在前台休息区,快步走过去:“舒眉,你怎么来了?”
林舒眉还是一头利落的短发,露出两边耳朵上细碎的钻石耳钉,倒比学生时代更纤细更高挑了些,也更有女人味了。
“高月。”她站起来,“出事了。”
“什么事啊?”高月看她一脸焦急严肃,心也跟着提起来,“不会是想想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酒庄的事儿。你这会儿有空吗?我仔细跟你说。”
“可以,你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好了。乌格,你帮我们定个位子吧?”
“好。”
她挽起林舒眉就要往外走,正好遇见乘电梯出来的唐劲风。
林舒眉上回见他还是在周梧和胡悦的婚礼上,说起来也很多年没见了,有点意外:“唐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应聘。”他说得很坦然。
林舒眉哈的笑了一声,看了看身旁的高月,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原来咱们公司的法务已经招到人了?”
高月咬牙道:“他只是来应聘,不是来上班。”
无所谓啊,唐劲风没有金刚钻,会揽那瓷器活儿吗?
林舒眉说:“事情紧急,我正好要咨询律师。唐检,专利和外观设计方面的问题,你懂吗?”
“不能说是专家,但我想一般的问题可以解答。”
“那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高月请客。”
她看一眼身边气到黑脸的高月,笑笑说:“别怪我病急乱投医,这出的岔子跟你也有关系。”
…
四个人在最近的茶楼落座,点心是自助的,他们又随手勾了几个热菜和一壶茶。
高月本来每次来都要点一杯鸳鸯奶茶,今天看唐劲风在场,硬是忍着没有点,避免又勾起某些回忆。
谁想到她没点,唐劲风倒点了,还是冰镇的,装在流线好看的玻璃樽里,插在一大碗冰块中端上来。
她忍不住看了又看,他也不急着喝,就一直放在手边。
乌格起身去拿自助的点心,他才把奶茶往她面前推了推:“要不要?”
她轻哼一声:“不要,谢谢。”
乌格很快回来,高月爱吃的凤爪和奶黄流沙包都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唐劲风默默看了他一眼,乌格那张棱角分明而又木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早已习惯,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月儿这个助手兼保镖是不是很不错?”林舒眉趁他又离席去给茶壶加水,跟唐劲风说,“我们以前那个高原酒庄再过去一点点就是内蒙,他家是蒙古族,我们暑假去社会实践那次他就见过我们了。后来退役回来,知道我们在A市要建新的酒庄正缺人手,就跟过来了。他对月儿可忠心了。”
“喂!”高月揉了一团纸巾扔向她。
唐劲风不动声色地吃着东西:“你刚说公司很紧急的事,是什么事?”
林舒眉这才整肃了脸色,筷头朝高月点了点:“你问她,她那位未婚夫欧伟祺先生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好事儿。”
一听跟欧伟祺有关,唐劲风也果断停下筷子看向高月。
高月一怔:“又是我的锅?这家伙又干什么好事儿了?”
“我们新酒庄出产的霞多丽和去年刚出的冰酒,包装的外观设计都在欧伟祺手里。他现在主张我们侵犯他的专利权,要向法院申请前置程序,要求我们的产品外观立刻停用含有这个外观设计的包装。
“你知道的,我们现在产品不多,产量也有限,如果这时候外包装被禁用不能按时出货,已有的订单没有其他货可以补上,就得违约了。违约金会是很大一笔费用,再加上欧伟祺还要求侵权赔偿,酒庄的负担就很大了。”
高月愕然:“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舒眉一笑:“那要问你之前取消婚约的时候是怎么吓到他了。他是朝着你去的啊,但他又不敢跟你正面杠。”
所以就来阴的吗?
高月刚要发作,唐劲风用一支筷子掀开了一只濑尿虾的壳,放到她碗里,不紧不慢地说:“诉前禁令是有严格条件才能批准的,要听证,可能还要提供担保,即使他申请也不一定就能执行。另外,为什么你们酒庄的外观设计会在他的手里?你们使用的时候没有明确的授权吗?”
“欧伟祺不是草包。”高月解释道,“我在法国酒庄实习的时候,他就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专门寻求跟这些中小型企业的合作。当初新酒庄刚成立的时候,选址方面遇到些麻烦,是他利用自己的资源帮忙解决的。有些需要公司法人出面办的事儿,那时我们公司登记还没弄好,也是他来做的。这个包装授权的问题就属于那种情形下的历史遗留问题。”
“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因为你觉得反正将来要结婚,可以不分彼此,所以即使后来公司结构进行了切割,也没有向他拿明确的授权。”
高月也不怕承认,鼓着腮帮子说:“都有。”
唐劲风强行按捺下胸口涌动的酸涩:“那好,现在既然他要扯破脸来跟你们闹,那就针锋相对,不留情面,你做得到吗?”
她还觉得奇怪了:“你也看到我上回在酒店的捉、奸现场了吧?都闹成那样了,还有什么情面可言吗?”
“那就好,你不心疼就行。”
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高月气鼓鼓地吃完一顿饭,不知是气唐劲风还是气的欧伟祺。
那瓶奶茶直到饭吃完了唐劲风也没喝,叫服务员来打包了。
“你公司离得近,你拿回去下午慢慢喝,我先走了。”
呃……
编排好要跟他吵的话这下反倒说不出口了,她只得对他说:“别以为献殷勤我就会录用你了。今儿是赶巧,咨询费我会另付给你,不会让你白干的。”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收费。你可以当它是另外的考核题,考核结果满意,再考虑其他的。”
他这么一说她更不好接话了。
“那……那这样会不会影响你本职工作?”
检察官应该是不允许在外接私活儿的吧?
“不会,我的离职公示已经出了,只等内部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就可以走。而且我也不收你费用,这只能算是帮朋友做的免费咨询,不会以律师身份,更不会以检察官的身份出面做什么。”
“哦,那就好。”
“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先走了。”
他一脸冷冰冰的,拎着奶茶的小袋子硬是挂到了她手指上,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感觉他还生气了?!
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呀!
…
高月还是去了一趟欧伟祺的公司。
唐劲风有本事从法律上解决问题是一回事,她跟欧伟祺的私人恩怨是另外一回事。
欧伟祺的公司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写字楼,一开始烧的是他爸妈的钱,不心疼。这回国一年多生意做得还算风生水起,门面就更要做的好看了。
想当初他还大方提议把他公司现在的楼面划一半出来给她的公司用,一起办公。幸亏她没答应,否则现在闹这么一出,怕是整个公司都让他给撵出来了。
欧伟祺本来正跟属下说事儿,一看她来了,连忙摆手让两人先出去,然后默默收起了桌上的手机,连桌面上其他的笔筒、便利贴盒子和小摆件也全都划拉进抽屉里。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月儿……你怎么来了?”
怎么也没个人来通知一声?前台呢,秘书呢,都是死的吗?
赶明儿就把她们全开了!
高月拉开他桌子面前的椅子坐下,悠然地看着他:“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
“你不是要告我的公司侵犯你知识产权,还要申请诉前禁令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打算让我来求你?”
说起这个,欧伟祺又有了底气,挺直了背,也拉开椅子跟她面对面坐下了,笑道:“这事儿其实好商量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你想怎么商量?”
“这还不简单嘛!只要咱俩结婚,跟以前一样好好的,不管外观设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的就是你的,还分什么你我呀?”
高月笑了笑:“这话听着耳熟。你求婚那会儿,也是这么说的。”
“我是真心的啊!”他忽然郑重起来,“我那时候说的话,现在也算数。只要咱们结婚,我公司和赚来的钱也都可以交给你管。”
“然后你好安安心心吃喝玩乐,和女人鬼混是吗?”
他清了清喉咙:“我说这事儿今后能不提吗?让它翻过去吧好不好?我真的就一时糊涂,男人都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我也就犯了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月儿你胸襟宽广,女中丈夫,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保证不再犯了。”
高月看着他,有点好奇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怎么会觉得他跟唐劲风像的。
女看盘亮,男看条顺,可能就是身条儿上的相似入了她的眼吧。
她记得第一次在法国校园的篮球场里看到他起跳投篮的瞬间,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她以为是唐劲风来了——虽然晚了两年,他也不过刚开始读研究生,还是排除万难到异国他乡来找她了。
然而转过身来,却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你好,我叫欧伟祺。”他笑着自我介绍,“在巴黎第二大学读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