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再听听无雁门的风波,我便带你回东边的家去,到那个时候再认认真真教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师父你不要忘了就是了,我好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以一当十,不会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打不过。”
这个女流之辈指的自然就是叶莲灯。
师徒二人慢慢走近失去了意识的叶莲灯和邢墨。邢墨怀中抱着端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地瞧着前方的虚空处,静静坐着,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他虽然没了意识,抱着叶莲灯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捁着。
鬼郎君瞧着他二人,嘲讽似的嗤笑:“他们已经失去了神智了,刚才这个女人吓到你了吗?现在他们都任你处置了,你想怎么折磨都可以。”
越卢面色迟疑,还没来得及回话,鬼郎君又继续开口,口吻颇为云淡风轻。
“这个女子,你若是觉得长得还不赖的话,可以现在就把她扒个精光好好享用一顿,”鬼郎君的面上露出淫.秽的表情,他微微侧过身,又缓缓抚上越卢瘦弱的脊背,一边摩挲一边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我的好卢儿,你还没经历过这种事吧。”
“师父……”越卢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也罢,要不要为师教你?”他说罢,低头慢慢贴近了越卢的脸,灼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白皙的面颊上。
越卢被吓得一阵哆嗦,微微后退,鬼郎君似乎就期待着这个反应,满脸笑意。
“为师可没这个闲功夫,要怎么处置她随便你,抽筋挖骨都可行,她这张脸你还可以剥下来带回去作纪念呢。这个小白脸儿倒是不错……”
鬼郎君打量着邢墨,目光猥琐至极。
越卢瞧见了,本来犹犹豫豫地神情瞬间变成了果决和震怒。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说再也不近男色的吗?”
“怎么,吃醋了?你不就是男色吗?”
越卢无法表达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心口挠得慌,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哼,师父你就知道让我生气。”
“哎哟,我的聪明绝顶的好徒儿,为师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惹你生气呢,为师不过是想把这张脸保存下来,你放心,为师心里只有你一个。”
越卢泄愤似的哼了一声,嗔怒地转过头去。
鬼郎君调笑似的看着,随后,他的手在瞬间化成利爪,伸向邢墨的绝美的容颜。
“真是一件绝佳的收藏啊,这样美好的容颜,为何要镌刻在人类这种肮脏的生物上呢,全都应该成为我的收藏啊。”
话音甫落。
鲜血飞溅。
下一刻,鬼郎君伸出去的右手活生生断成了三截,手掌、小臂、大臂,全部都飞了出去。
血全部溅在了卢越的脸上,有的时候,他觉得师父的血是冷的,如今才知道原来只要是血,都是滚烫的。
邢墨动了。
邢墨的修长的睫毛缓缓地覆上了眼睑,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黑色的瞳孔明明依旧澄澈明净,却像是染上了滔滔血海中的腥红。
邢墨的眼中,是无休止的杀戮,宛如从地狱归来的妖孽恶鬼,他就只是穿着一件浅灰衣衫静坐着,在卢越的眸中已经倒映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嗜血修罗。
恐惧刹那间侵袭脑海,卢越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呼吸的权利已经被彻底剥夺了。
他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是腿像是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在恐惧面前早已遁形。
动不了!
小的时候阿娘曾告诉他,每一个人杀死另个人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死一次,因而告诫他不要轻易杀生。当他第一次见到师傅的时候,从他漆黑的眸中看到的是无尽的污秽与邪恶,还有悲凉,因为他杀过很多人,自己也跟着死过很多次了。
也正是因此,他对师父会感到心疼。
而眼前的这个人只怕已经死过了千百回——他的眼中是刻骨的阴寒与悲凉,还有亡者的不甘与愤懑。
这是什么怪物!
“卢儿!快跑!”
鬼郎君强忍住疼痛,用另一只手将越卢一把拉开,往门外的方向一把推去。
卢越这才回过神来:“师父!”
然而抱着叶莲灯的邢墨已经起身,腾出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客栈破旧的木门已悉数关上。
邢墨微眯着眼睛,平时温润的气质此刻已被滔天杀意侵染。
他左手一探,便自天灵盖握住了鬼郎君的头颅。
但他所有的动作都很轻,轻的像他仍是在温润抚琴一般,因为不想吵醒怀中沉睡的人。
邢墨的手覆上来时,鬼郎君却觉得冷意钻遍了他的每一寸肌理,那双手下,是刺骨的恶寒。
“不要杀我师父!你要杀就杀我!”越卢退无可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冲到了邢墨面前,狠命拽住他的手臂。
邢墨淡淡地一扫,他瞬间丢了一条魂,但仍然不放手。
邢墨鼻翼轻嗤,手下赫然发力,鬼郎君顿时感觉每一寸血肉痛如刀割。
但是他,没有死。
不知为何,邢墨并没有杀他,嫌弃似的将他往越卢身上轻轻一扔,确认了一眼怀中人并未被惊醒后,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在原处坐了下来。
鬼郎君浑身疼痛难当,似有万千恶鬼自地狱归来撕咬他,他浑身无力——他在顷刻间被邢墨废去了内力。
大难不死,鬼郎君忽然有了勇气,他摊在地上由卢越掺扶着,虚弱地道:“你是擎玉宫的副宫主。”
邢墨举起手中的七魄铃,冷冷地看着摊坐在地上的师徒,铜铃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中。
“本座最恨这种玩弄人心神的东西。”
冰寒刺骨的声音响起,刹那间,铜铃化作齑粉。
“这种南疆的邪物应该不是你的吧?我记得你是大漈人。这是谁给你的?”
“呵,我死也不会说的。”鬼郎君想笑,奈何笑不出来,他在不可遏制地发抖。
“哦?好,我再问一次。”声音如水,凝结成冰。
“是慕…”
一直沉默的越卢似是更担心自己的师傅,忽然大声喊道,却立刻被鬼郎君打断。
“闭嘴!”声音是慌乱的。
邢墨挑眉,看来有人比现在的他还要更让人惧怕。
邢墨失去了耐心,他缓缓走了过来。
“方才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本座的极限,你们,”邢墨顿了顿,幽幽道,“想要哪种死法。”
“放过我徒儿,我替他死!”
“师父!”
“自始自终,错的只有我一人。”
“师父……”
“我这一生做了这么多恶,也该还了,但我只希望在最后的时候,把我唯一的善念留都给我这仅有的徒弟。”
“我只希望来生不要在遇见他,不要把他带入这浩瀚的江湖深渊,他应该继续做他的贵公子,无忧无虑,不知人间愁苦。
副宫主,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说让我教他剑术,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用剑,我不过是在欺骗他,但是这傻小子他偏偏要信我。我收他为徒,纯粹是出于寂寞,他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
邢墨的声音有了一丝波澜,他冰凉的眼神凝视着二人,却像是透过他们在看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本座可没有答应要放过你们。”
鬼郎君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越卢,轻声道,“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
邢墨的眼中除了一丝波澜之外,尽是虚无。
鬼郎君悲哀地低下头。
他微微攥紧手心,只要有一丝的波澜就够了!
鬼郎君忽然跃了起来,他虽然没了内力,但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逃跑的力气已经足够了。
他用浑身解数,一掌抓起自己的徒儿,将越卢扔向邢墨挡在自己面前,用仅剩的一份内力飞快地跑了出去。
“卢儿,为师定会替你报仇的!”
越卢一脸难以置信,最后的呼唤声还未出口,邢墨原本是要拍向鬼郎君的骇然一掌已至。
他的五脏顿时翻江倒海,天地间都变得混沌起来,师父的背影也幻化成一片虚影。
邢墨神色沉了几分,正要追上去永绝后患,脚上却传来被桎梏的感觉。
——越卢攥住了邢墨的脚。
他口中的鲜血已经淌到了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但他的手却像习武之人一样有力。
这个孩子,若是遇见良师,必能成大器。
可惜…
是因为执念吗?
邢墨神色微讶。
愚蠢!
越卢确实愚蠢。
师父说,带你来平家村,保准能出名。他说,不要出名,和师父在一起就够了。
师父说,卢儿,以后若是遇见强敌,我们打不过也要团结一心,这样说不定对方就会看在我们的情真意切上放过我们。他说,我一定会保护好师父的。
……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住不知掉落在何处的铃铛。
奈何,铃铛早就碎了。
卢越一直注视着那片黑色的虚影,他的师父从来没有回头。
直到鬼郎君已经跑远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那双未经江湖风霜摧折的手才渐渐松开,那双曾经明亮可睥明月、照山海的眼睛也随之沉入了浓浓黑暗里。
“痴人,你可知你跟了个什么样的师父。”邢墨将一切淡淡看在眼底,像是怕亵渎一样的轻轻挪开步伐,对着少年的尸身缓缓道,“也罢,你若随他入了江湖才是真正的劫数。你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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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墨抱着叶莲灯坐在原处,他不想惊醒她。
怀中人睡相安静甜美,她并没有打呼噜,当时不过是骗她的。
老板娘不知何时躲到了楼上去。高大姐淡定地从楼上走下来,面对一摊废墟与少年的尸体只是伸了个懒腰,想大梦初醒一般,打了个哈欠后便开始收拾残局。
怀中人微动,叶莲灯醒了。
“发生了什么?”
“那名华服公子跟错了师父,最终死在了他师父的谎言里。”
叶莲灯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感到无与伦比的疲惫,她靠在他的心口,喃喃道:
“像一场梦吧。”
“嗯。”
“我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见了什么?”邢墨的声音了有一抹慌张。
“都忘了。”
邢墨似乎松了一口气,安慰似的轻声道:“没关系,想不起来也不要紧。”
“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是什么?”
“你想知道?”
“嗯。”
莫名的醋意烧上心头。
她没有忘,一点也没有忘,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他在梦中的每一个眼神她都没有忘。
叶莲灯猛然倾上前,她环上邢墨脖颈,在他的唇上引上落雪般的一吻。
她不去看邢墨的表情,而是凑近他的耳畔,绵绵地,一字一句道:
“邢墨,我,叶莲灯,喜欢你。”
邢墨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化开了,给他冰凉的身体带来一阵暖意。
果然,逃不开。
有些东西,就像谎言,甜如蜜糖,苦如砒'霜。
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对执念化身的东西是如此饥饿渴盼,分不开蜜糖与砒'霜,宁愿再次饮下温热的鸩酒,也不远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码完字晋江好像抽了一次,第一次发文失败,我又重新改到现在,又来晚了,忏悔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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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墨墨好帅!想嫁!
鬼郎君好变态,恶心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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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写这一章:1.推动剧情啦
2.尝试一下我有没有潜力写耽美!!!
3.做个试验,我的虐大概就是这种程度吧!!
4.这一章比较写意,算是个隐喻吧
(瞎说的)
-码字六个小时眼睛痛肝痛凌晨三点晚安分割线-
再次比心永远在第一刻出现的诸葛小天使~
求小天使们评论吐槽~
你们的吐槽是我更文文的动力啦~
第22章 贰拾壹 调油
十月十九,无雁门重出江湖的传闻越传越广,前来平家村的游人两三日间便增加了不少。
时至晌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连平家村最偏僻的小巷也变得有了人气,进而背靠长街、坐落在小巷子里的不平安客栈生意也兴旺了起来。
“叶丫头,来客人了!快,倒茶!”高大姐扯着嗓子冲叶莲灯喊到,随后转性了一般,温柔娇媚地招待门口客人,将他们迎了进来,“诶,客官,吃点啥呀?”
叶莲灯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懒懒地应了声“来了”,便提了茶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姑奶奶,火烧眉毛了,今儿难得生意这么好,你倒是动作快点儿呀!”高大姐瞬间破格,坐定了的客人被吓得一抖。
“还有姓邢的小白脸儿,你也别愣着,麻溜点儿!那儿还有个茶壶!你去给那个客人倒茶!”
邢墨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静立在一侧,听了这话,余光扫了叶莲灯一眼后,也慢悠悠拿起茶壶给客人倒茶。
自从两日前,麻子越卢给吓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但偏生来客栈吃饭的人越来越多,高大姐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便把叶莲灯邢墨二人拿来当小二使叶莲灯这个暴脾气自然不干。
高大姐便不认账,拿他们在店里打架弄坏了店里太多东西要挟。
叶莲灯挑眉质问,当时不是她自个儿说的打坏了东西不让陪,而且吃东西还不要钱,怎么不认账了。
高大姐双手叉腰,我要不那么说你把人家惹毛了以后跑了咋办,打坏了那么多东西,我也确实不要你们赔,所以才让你们打工还债嘛,吃东西也确实不要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