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深深吸了几口气,闭上昏黄的双眼,靠在沙发上醒神。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以后不用来席家了。”
这话没有主语,但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对方婷说的。
席佳钰急了:“爷爷,小姨也算半个席家人,她怎么就不能来了。”
席老爷子没理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
这是阮凤萱送他的,阮凤萱信佛,十七八岁最活泼的年纪,总是一个人背着背包去藏地取经。
去了几次,偶遇过活佛,请来了这串天珠。开过光的,阮凤萱当时为他求平安,跪了三个时辰。
席老爷子拨弄着这串佛珠,一时想到已逝的阮凤萱小时候的模样。
扎着两条辫子,眨着大眼睛,水灵灵又调皮,总要从他手里骗点好东西回去。
一时又想到阮玉小时候,沉默寡言,问什么都不肯说。几乎没有哭过,小小一个丫头,样貌跟她母亲像了十成十,却一点没遗传到她母亲活泼的性子。
席老爷子闭着眼,眼眶中滚下泪水。
他叹息一声,对席佳钰道:“以后方家跟我们就没关系了,你若是不愿意,可以搬去方家。”
“爷爷!”席佳钰急喊了一声,席老爷子却没有搭理她,让管家扶着,转身回了房间。
“老爷子您不能这样——”方婷要追上去,却被做惯家务,力大无穷的刘妈一把揪住。
“方女士,请你离开。”
刘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恶毒的神情,手上也不自觉用力,掐着方婷的手臂,抓的她嘴唇发白。
方婷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外面跑。
这一瞬间,她真感觉这个下贱的保姆会揍自己一顿。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席家的大门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原本以为,就算席老爷子不会真的对阮玉做什么,但至少也会发一通火。
好叫阮玉知道,这个家没有她耀武耀威的资格。
可现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怒火竟然会烧到自己身上。还连带着,席佳钰都被老爷子厌恶上了。
怎么会,怎么会……
方婷一直喃喃着,直到最后被席家的保镖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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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一直跑出去很远,才撑着膝盖站定。她跑的太急了,喘不过气来。
一只修长的手从身后捞过来,顺手将她捞在怀里,阮玉的身子随着惯性,往后一仰,就趴在了席墨的怀里。
席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低头:“让我看看有没有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出来就好了,以后我们玉崽只会越过越好,再也没有糟心的事情~
爱你们,么么哒,不要着急,恶人会一个一个倒霉的
大家明天见吧~今天我生日嘻嘻嘻,更新的时间恰好就是很多年前我出生的点欸,赶在出去浪之前给你们写一个大肥章~恭祝我的出生哈哈哈~
第27章 【小肥章】
阮玉躲开席墨的手, 不让他碰自己, 也不肯跟他对视。
她的眼圈泛着一圈红,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秀气的鼻尖也红红的, 在昏黄的月光下,跟丢了主人的小猫一样, 楚楚可怜。
席墨刚刚没有开口, 是希望阮玉能勇敢一些, 正面面对席老爷子不公平的偏袒。
但此时看到阮玉寒了心, 无声的哭泣。只觉得她每哭一下, 自己的心脏就抽一下。
仿佛自己的心脏被她握在手中, 两人命运相连。席墨知道自己想岔了,他不该让阮玉独自去面对,他应该替他挡掉一切风雨,让小丫头永远都不长大。
席墨将阮玉揽在怀中, 低声安抚:“哭吧, 大声哭出来。”
阮玉挣扎着要推开她, 席墨没让她乱动, 双手一揽, 像抱小婴儿一样将她抱了起来。
阮玉怕掉下去, 低低叫了一声, 也不敢挣扎了,搂着席墨的脖子不敢动。
席墨抱着她上了车,让司机下车。关上车门后, 听不到院子里的虫鸣鸟叫,仿佛世界一下就陷入寂静。
席墨将阮玉的脑袋埋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好了,现在没人会看到了,哭吧。”
受这么一个惊吓,阮玉没了哭的心思。眼泪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晶莹的泪珠反射着车内的灯光。
席墨心中怜惜,大拇指轻轻在她眼眶边碾过,擦掉她的泪水。
阮玉无法习惯他的接近,往旁边躲了一下。席墨不忍为难她,将她放开,让她自己坐在车上。
“刚刚跑那么急,肚子难受吗?”
席墨伸手探进她的衣服下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肚子上。
用手掌试了下温度,有些凉。
他不确定是每个女生都这样,还是阮玉尤其凉。
阮玉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想把他的手挤出去。她急得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席墨故意逗她,微微挑眉。
“随随便便把手伸进别人的衣服里,要换了别人,就打你了。”
阮玉眼圈红红的,刚刚哭过的痕迹很明显。但现在没有方才的那种情绪,红着眼圈握着小拳头要打人的样子十分可爱。
跟被逼急了的兔子一样,张开小嘴要咬人,却一点威胁力度都没有。
席墨忍住低笑的念头,他怕自己一笑,小兔子真被逼急了,恼羞成怒。
“你不是别人。”席墨低声道,他从善如流的拿出自己的手,掌心对掌心快速搓了几下,又喊:“衣服撩起一点。”
阮玉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就重复了他的要求,将衣摆拉起来一些,露出平坦的小肚皮。
席墨将双手轻轻覆上去,刚刚搓热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阮玉没忍住惊叹了一声。
“好烫啊。”阮玉感到惊奇,人体的体温怎么能达到这么高的温度呢?
“嗯。”席墨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我出汗了。”
为了配合阮玉的体温,车内没有开空调。刚刚阮玉害羞不肯在外面哭,车窗都紧闭着。
车内温度不低,六月初的天气,已经是容易出汗的日子了。
阮玉看不到他的汗水,凑到他额前仔细端详两秒,果然看到发际线处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席墨被她盯了两秒,呼吸加重,沉声道:“擦一下。”
阮玉下意识用衣袖给他擦了一下,擦完就后悔了。看着白净的衣袖上多了一滩汗水,撅噘嘴,不高兴道:“我这衣服还没穿几次呢!”
席墨低低一笑:“赔给你一百件。”
阮玉耳尖微微发烫,低头嘟囔:“我要那么多干什么。”
席墨又低笑一声,感到手掌的温度渐渐褪下去,又快速搓了一下。
这一次阮玉很自觉的把衣服掀开了一些,任由席墨给自己捂肚子。
她其实有些别扭,她以为自己跟席墨离婚后,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毕竟他们结婚三年,一次都没有见过。
倒是离婚后,频繁见面。就连打开手机通讯录最近联系人,排在前面的也必定是席墨。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让阮玉觉得心慌。
她从小到大,目光一直追随着席墨的影子。只是席墨跑的太快,而她追得精疲力尽。
她当初有多喜欢席墨,这三年就有多难过。
经过三年的沉淀,她已经没有那么那么喜欢席墨了。
至少,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只不过,每次见到席墨,还是情绪波动的厉害。
毕竟,这是她曾经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阮玉不想跟席墨过多接触,但总是忍不住偷恋着他的温暖。
就像他掌心的温度一样,让阮玉整颗心都暖起来。
在席墨之前,从来没有人知道,她肚子特别容易着凉。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也不敢吹凉风。
也从来没有人,会搓热自己的手掌,为自己取暖。
即使觉得别扭,阮玉也舍不得这么一点两点的温暖。
她靠在席墨肩头,忍不住自我宽慰,马上就要离开了,就让她再多一点点回忆吧。
默默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之后,阮玉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报复席佳钰?”
席墨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等了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带着几分玩味的道:“因为有一只小兔子,睡梦中一边哭一边求我帮帮她,质问我为什么要偏心。”
阮玉一惊,显然信了他的话。她惊异之下甩开席墨的手,晤了一声:“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席墨笑得愈加玩味。
“我不说梦话——”话没有说完,因为阮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觉有没有说过梦话。
只是她小时候都是刘妈带着的,刘妈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她小时候还会梦游。
阮玉不由觉得席墨说的是真的,一时脸颊发烫,眼圈发红。太羞耻了,即使她心底是这么想的,她总是想问问爷爷为什么总要这么偏心。
但睡梦中说出来,还被席墨听到了,简直……
阮玉红了眼眶,这让她以后都不想在席墨面前出现了。
席墨发现她被自己逗哭了,连忙收了玩味的笑,急道:“怎么又哭了?我骗你的,乖点,不哭了。”
才哄好,好不容易转移了阮玉的注意力,这下又哭了。倒是让席墨手足无措,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耐心的哄着小丫头。
不敢哄的太用力,也不敢说的太明显。
阮玉没有哭,只是眼眶红了一圈。
席墨见她不哭了,松了口气:“我开玩笑的,就算你要控诉偏心,也控诉不到我身上对不对?”
是的,阮玉静静看着他。
席墨从来不偏心,他只是没有心,总是冷眼看着,仿佛其他人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阮玉眼眸稍稍黯淡,别开了脑袋,低低嗯了一声。
席墨给她捂了几次肚子,感觉到暖和了,将车上一件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低着头,认真的整理着外套,将每一个角都掖平整,让阮玉盖得舒服一些。
“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他开口,阮玉忍不住挪回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你不用怪老爷子偏心,他有他的考量,但你可以选择接受还是反抗。既然他不够好,大不了就不要这个爷爷,你说对吗?”
席墨望着阮玉,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阮玉不敢跟他对视,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又躲不开。
席墨的眼神太过炙热,烫的浑身发热。既然躲不开,她只好望着席墨,坚定的嗯了一声。
嗯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好,添了句:“也不是爷爷不够好,我还是会认他这个爷爷的,不过不太想去老宅了。”
不是爷爷不好,是她要的太多。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爷爷,不能给她百分百的爱。
阮玉明白,以后她就不强求了。
“那就不去了。”席墨认可她的话,“他不缺你一个晚辈,把一份感情分成太多份,不管怎么做,都会伤了一部分人的心。”
“嗯,我知道。”阮玉觉得好受了一些,也许站在席佳钰的角度上看。她也觉得爷爷总是偏心自己,明明不是席家人,却有着席家小姐一样的待遇。
甚至在物质上,席老爷子会给阮玉更多。
席墨静静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不是强撑着说不难受后,才稍稍放心。
阮玉太敏感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小丫头这么容易哭。
以前的时候,总是忍着不哭,实在是太委屈她。
两人沉默的片刻,席墨突然道:“我的心是长在左边的。”
阮玉晤了一声,觉得他说的有点奇怪:“我的也是长在左边的啊。”
一般正常人,心都是长在左边的。
席墨嗯了一声,继续道:“就算偏心,也是往左边偏的。”
他说的含蓄,语调轻柔,又带着些浪漫。席墨的声音很好听,不用冷冰冰的语气,尾音微微扬起,就跟说情话一样。
萦绕在耳边,撩人心弦。
阮玉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敢随意接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席墨的左手边,懵了一下,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敢随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