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少年时——纪婴
时间:2019-07-11 09:42:59

  颜子络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属于微观经济学的夜晚,还有梁宵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学习。]
  学你妹啊!这男的有毒吧!求求你做个人好吗!漂亮学妹深夜加你好友怎么可能是因为问经济学问题啊!
  颜绮薇知道这事儿后笑得前仰后合,笑完后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件事你别插手,我自己能解决。]
  然后她就很怂地继续暗恋。
  颜绮薇给自家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把秘密抖出来,强壮镇定地回答:“我和嘉仪阿姨是牌友,经她介绍,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这样。”颜·曾经被无情拒绝的学妹·子络淡笑一声,“你和他妈妈是忘年交,算平辈,按照辈分,梁总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姨?”
  颜绮薇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惊得浑身一震,又见颜子络摸摸下巴继续说:“这样的话,我也算是半个叔叔。”
  报复心太强了吧喂!这是变着花样占便宜啊!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我还没那么老,你可别说了。”
  梁宵轻轻笑了下,沉静的黑眸对上青年略带挑衅与探究的视线。他没有避开,而是悠然与之对视,目光流经之处碰擦出一瞬硝烟。
  他声音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时间不早了,我带两位去用餐。”
  *
  宴席之中宾客众多,陈嘉仪把颜绮薇当做儿媳妇唯一培养对象,因此特意将姐弟俩安排在梁宵身边。
  按座次礼仪,主人身边属上位,所坐多为主宾,颜、梁两家虽偶有来往,却也并未亲密到这种程度。再联想到之前梁宵亲自接她来这里,不少人心里都有了几分明了。
  于是有人憋不住好奇问:“梁宵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来了!与“做什么工作”、“期末考多少分”并列亲戚必问三大问题的“有没有对象”!
  梁宵礼貌笑笑:“没有。”
  那人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看看能不能帮忙介绍几个。”
  这个问题像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拂上她心尖,颜绮薇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梁宵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垂了眸道:“能和家母做朋友的,在我心里印象都不差。”
  众人:……?
  有宾客用颤抖的双手在与朋友的聊天框里输入:[夭寿啦!这究竟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不近女色的梁大总裁居然是个资深熟、女、控!与母亲密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今日说法,带你走进豪门伦理世界!]
  陈嘉仪噎了口红酒,理清思绪后望了望不远处端正坐着的小姑娘,好心情地扬起眉头。
  颜子络笑弯了眼,纤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
  [姐,梁宵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他不就是在专门回应我的那句话么?这人怎么这么幼稚,一句玩笑也要当真。]
  他说得不错。梁宵这番话如同暗语,别人听了容易想入非非,只有他们俩知道,他是在回复颜子络之前的那句玩笑。
  只是在对他们说。
  是挺幼稚的,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颜子络继续发:[真人不露相啊姐,你是怎么勾引到他的?]
  [给我把“勾引”这个词换掉。]
  颜绮薇瞪他一眼。
  颜子络自然不会知道她与梁宵之间不可言说的种种纠葛,更何况直到现在,颜绮薇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彼此试探、彼此靠近,可中间却总是隔着层不可逾越的膜。她无法谈及真相,又担心太过亲密的举动会让他产生厌恶,所以一直以礼相待;梁宵无法找到决定她身份的关键证据,心里仍隐隐存了困惑,因此也不会表现得太过亲近。
  要是他们以后能在一起,她绝对要出一本自传性小说,就叫《两个闷骚的爱情故事》,如果失败了,那就改成《两个闷骚失败的爱情故事》。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会清心寡欲,不碰别的女人呢。听说梁宵自打继妹梁薇过世后一蹶不振,因为精神问题在医院住了很久。我查过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小子绝对喜欢她。]
  这是颜绮薇穿越以来,第一次在七年后听见梁薇这个名字。
  心脏倏地被提起来。
  但她没办法回复任何与之相关的字样,只能干巴巴地回上一句:[是吗。]
  [说起梁薇,她的死非常蹊跷,我把网上的线索翻了个遍,也只能查出她死于“意外”。]颜子络慢条斯理地打字,[“意外”这个字眼非常惹人遐想,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梁家清除一切事故痕迹?]
  她比谁都想知道。
  颜绮薇咬了咬牙,她不想亲身经历一遍死亡,但一切已成定局,过去的轨迹不可更改,梁薇必然会意外死去。
  能让梁家压下消息,导致她亡故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单纯的自然天灾或意外事故,除此之外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人祸。
  但如果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梁家又有什么必要把真相瞒下来呢?
  ——或是说,她本身出了问题,以至于事件本身成了场不可言说的丑闻?
  现在是春末夏初,暖意正浓的时候。
  颜绮薇坐在人群里,却忍不住自心底涌上一阵刺骨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行吧我短[泪目]
不过这篇文应该不长,挺快就能完结(?)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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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月夜
 
  颜绮薇思考许久也想不出要领, 只得不甘作罢。
  中国有句古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认为人还算理智,到时候就算真有什么变故,尽心竭力去解决就好。
  晚宴结束后,颜子络抢在梁宵之前提议送她回家。颜绮薇身心俱疲,回到房间后不过多久便沉沉入睡。
  再睁开眼,果然又回到了七年前。
  眼前所见是一片纯粹无暇的白色,她皱着眉头尝试坐起身, 听见沈姨叫了声:“薇薇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心口难以忍受的剧痛早已褪去,颜绮薇吃力地回以她一个微笑:“我没事,您别担心。”
  “这哪能说没事?你都昏迷整整两天了!”沈姨说着将身后的枕头竖起, 让她的后背与脑袋能枕在柔软的棉花上,“那群混混真是造孽,怎么忍心对两个孩子下手!要不是老陈及时赶到, 不晓得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
  心口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颜绮薇匆匆开口:“沈姨,梁宵他怎么样了?”
  “我的大小姐,你千万别激动, 对身体不好。他没受什么伤,现在正和你爸妈在警局。”沈姨叹了口气,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别被他吓到。医生说这次的刺激加剧了他的病况,梁宵现在发病的症状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见人就打,好像发了狂, 好几个医生护士都被他弄伤了。”
  她心里仿佛被压了块沉重的石头,想了好一会儿却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开口:“那几个混混怎么样了?”
  “嚯,他们。”沈姨眉头微蹙,做出十足不屑的神情,“那群小子本来还想跑,但老陈以前是当兵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撂倒了,现在正关在警察局里。这件事儿发生后,你爸妈都气得厉害,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替你们出气。”
  她刚一说完,病房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赫然是梁启与陈嘉仪。
  夫妇俩神态里明显带了肉眼可见的疲倦与憔悴,在见到女儿醒来的瞬间,眼底不约而同染上一抹笑意。
  陈嘉仪心疼得不行,软着声音问:“薇薇怎么样了?还疼不疼?让妈妈抱抱。”
  说完就拥上一个温暖柔和的怀抱,颜绮薇强撑起精神:“梁宵他……还好吗?”
  紧接着她问题响起的,是梁启沉稳低哑的声线:“儿子,薇薇正问起你。怎么在门外站着?快进来。”
  颜绮薇应声抬起头,果然在门口见到少年时期的梁宵。
  他原本便苍白清隽的脸此时趋近于毫无血色,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黑眸里隐隐溢出些许通红的血色。
  少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随即仓促且克制地挪开。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陈嘉仪的一声笑把沉寂空气划破了条口子:“你们两个,没见面时都一个劲问对方到底怎么样,怎么现在又一句话也不说了?还真够心有灵犀的。”
  颜绮薇深吸一口气,垂眸笑了。
  “没事就好。”
  *
  他们俩都向学校请了假,被允许在家休息一星期。
  其实颜绮薇的身体已并无大碍,自从真正的梁薇过世、她接替来到这个时空后,除了每次穿越前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其余时间都没有任何不适。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早就死了吧。
  从医院回家后,梁宵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很少笑、刻意避免任何身体接触,闲暇时间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从不主动搭话,即使偶有回应,也不过淡淡几个字。
  这番陡然的变故让她手足无措又摸不着头脑,细想之后才终于明白,梁宵是害怕伤到她。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病发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少年隐秘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挑明所想,为避免躁狂发作后无意识攻击,梁宵只能不动声色地疏远身边所有人。
  细腻却生涩,像个温柔的笨蛋。
  除去她暗恋梁宵这么多年,颜绮薇一向是说一不二、心里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于是在归家后的第二个傍晚敲响了梁宵房门。
  这会儿梁博仲参加课后补习,梁启陈嘉仪夫妇忙于工作,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门板被敲击的闷响空洞回荡于静谧空气,屋内没有人应声。
  再敲,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近乎诡异。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颜绮薇咬着牙低声道:“我进来了。”
  打开门,便看见蜷缩在床上的梁宵。
  窗外并未落雨,沉重暮色仿佛铺天盖地的泼墨,肆意晕染于穹顶之下。一轮弦月自乌云中露出含羞的半张侧颜,洒下几点清辉,泠泠落在少年苍白的脸颊。
  听见开门声,梁宵懵懂抬头。
  刘海被汗水浸湿,细碎地耷拉在额前;黝黑瞳孔不复往日清明,好似蒙了层灰扑扑的雾气,血丝缠绕如疯长的藤蔓,禁锢焕然的目光。
  他浑身颤抖,好像一只身陷囹圄、孤单无依的小兽。
  晚风拂过窗前枝叶,将哗哗响声送入耳畔,屋内却极静,连闹钟秒针的缓慢踱步声都清晰可闻。
  颜绮薇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如同停滞,愣神间瞥见他眼底朦胧水雾,还有湿濡一片的纤长睫毛。
  那水汽一下就蒙到了她心口上,叫她心疼得喘不过气,眼眶酸涩,几欲落下泪来。
  原来深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为了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梁宵。”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一切言语都显得格外苍白,无法让难以忍受的痛感有丝毫缓解。
  少年吃力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听起来平稳一些:“出去。”
  如今哪怕是最为简单的呼吸,对他而言也成了种苦痛的折磨。每当吸入一口空气,身体哪怕最微小的律动都会扯动脆弱不堪的痛觉神经,让撕裂感骤然传遍全身。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她进来之前,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盏破碎的月牙。傍晚时分的月光也是冷的,当梁宵抬头望向那道勾起的弧度,莫名觉得它也在嘲笑他的可悲。
  怯懦自卑、沉默寡言、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一只毫无理智乱咬人的疯狗,孑然一身也是报应。
  直到那个小姑娘推门进来。
  披着走廊里白炽灯温和的光线,自纱窗涌入室内的风被她踩在脚下,树影拂掠而过,现出她明晃晃的眼眸。
  她眼底的光如有莹润热度,轻飘飘融化在夜色里,将他心底某种被冰封已久的情愫悄然化开。
  梁宵有一瞬间失神。
  毫无缘由地,他想更靠近她一些,就像濒死的飞虫妄想扑向光。
  可他不敢,更不能。
  心底翻涌的燥意化作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可能冲破禁锢,亮出尖利爪牙。
  她不能受伤。
  颜绮薇没说话,向前迈进一步。
  梁宵刻意避开其他人,说明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与他们划开界限,如果她这时转身离开,只会加重他自卑自厌的情绪。
  想起梁宵在校园里冰冷狠戾的目光,她其实并非没有一点害怕,可颜绮薇怎么能抛下他。
  十六岁的颜绮薇生活随心所欲,有宠她入骨的父母、调皮傲娇的弟弟和一大堆性格各异的朋友,陪伴与温情对她而言是随处可见的廉价品,但梁宵不同。
  即将十六岁的他斩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孤身来到帝都新家,父母忙于工作无法抽身、同学们多数好奇观望,少年的世界沉寂空旷,唯一陪在身边的只有她。
  一旦她转身离去,梁宵就真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见她上前,梁宵费力撑起身子,向后微微一挪。
  好像她是不可触碰的洪水猛兽。
  颜绮薇安静坐在床沿,正对着少年被月光映得惨白的脸。
  “我不害怕。”她轻轻说,“所以你也不要怕,有我在呢。”
  这句话变成一把钥匙,小心翼翼把梁宵心里的盒子打开。
  那些伶仃悲苦的、不堪回首的记忆被一举冲散,变成遥远又模糊的黯淡灰尘,身边只剩下一抹柔和的荧光。
  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温暖。
  颜绮薇抬起眼眸,伸手抚上他被泪水浸湿的眼底。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她的动作极尽轻柔,担心稍一用力就会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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