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少年时——纪婴
时间:2019-07-11 09:42:59

  “你认识我?”
  “你在学校里很有名啊。”她顿了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极快地望一眼梁宵,“我也是帝都大学的学生,经常听到你的名字。”
  郑泽宇似乎想起什么,也与她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但他并没有挑明,而是选择避开那个话题:“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谈话——梁宵这小子怎么说我的?”
  “他呀。”
  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嘈杂响声刺透耳膜,仿佛某种难以抵挡的催促。
  颜绮薇终于抬眸望向梁宵,才发觉后者一直在看她。
  角落里灯光昏暗,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隐匿在夜色里,只有一双眼睛无比清明地映着薄光,淡淡的笑意氤氲眸底。
  如同阳光跌落波澜不惊的古井,将黑暗柔柔化开,连原本寒冷透骨的井水也带了温度,明澈又温暖。
  他们都没有说话。
  只一个眼神,彼此便明白了一切。
  悬悬欲坠的心沉沉落下来,颜绮薇莫名松了口气。沉积在心底许久的惊惶与落寞被这道目光轻轻拂开,她垂下眼睫。
  “他说你是他少年时期就认识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很讲义气。”她抿了口莫吉托,用轻松调笑的语气,“还说起你追妻时的光辉事迹。”
  郑泽宇哈哈笑:“我也觉得那是‘光辉事迹’,除我之外,没人能把仙女娶回家。”
  哇,还真能说。
  颜绮薇笑了笑,听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讲:“我们梁宵也特别好,真的!你看这脸,这身材,这气质,鼻梁能滑滑梯,睫毛能荡秋千,腹肌……腹肌还可以跳格子!”
  郭萌萌一把捂住他的嘴。
  多亏有郑泽宇调节气氛,四人很快就开始聊起来。
  一番交谈下来,颜绮薇才知道郑泽宇继承家业从事建材生意,郭萌萌则在一家业界有名的律所任职。
  她深知受到欺辱与诬陷的痛苦,所以在高中时就曾告诉颜绮薇,自己下定决心成为一名律师,帮助更多人重获公平正义。
  真好啊,颜绮薇悄悄想,年少时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都成了现实,大家也变成了更好的人。
  她由衷为此感到开心。
  郑泽宇点了好几杯鸡尾酒,把其中之一递给颜绮薇时,被梁宵拦下来。
  他神情淡淡:“她不能喝酒。”
  她的酒量的确差劲。
  颜绮薇赧然垂眸,想起那一杯日式清酒,还有那个落雨的夜。
  她当时似乎……还摸了摸梁宵的脑袋。
  在一刹那的怔愣后,郑泽宇露出了老父亲一样的微笑,把那杯鸡尾酒放在梁宵跟前:“你终于长大了,我的宝贝!妻债夫偿,你努力一把吧。”
  什、什么夫妻,她和梁宵现在明明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颜绮薇耳根一热,猛地抬起头。梁宵却没说话,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酒一饮而尽。
  他没有反驳。
  没有反驳的意思是……
  一束光从脑海深处蹦出来,连带着流经全身的滚烫热度、还有心底骤然绽放的烟花。
  心里的小人愉快地转起了圈圈,她用手托腮,不露声色地掩起上扬的嘴角。
  那她也不出声好了。
  夏日的雨来去匆匆,没过多久天气便放了晴,四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梁宵的眼睛里像蒙了层水汽,目光昏昏沉沉,显然已有些醉意。颜绮薇恰好没有开车前来,便决定用他的车送他回家。
  没了郑泽宇在耳边叽叽喳喳,车内多少显得有些安静。
  梁宵半阖着眼靠在副驾驶座椅上,记忆和情绪因为酒精乱作一团,忽然手机一震,显示来了条新讯息。
  是被设为特别提醒的四人群。
  虽然有个人的头像永远不会再亮起。
  郑泽宇:[诶诶诶,这个颜绮薇小学妹不就是毕业视频里那个吗!我还记得她!]
  看见那三个字的瞬间,大脑里犹如淌过一道清凉的水,让浑浑噩噩的思绪暂时清醒了些。
  他下意识笑了笑:[什么视频?]
  郭萌萌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看。就是我们毕业时,学弟学妹录下的寄语视频啊,颜绮薇在里面有出镜,还特地对你说了话。]
  郑泽宇:[当时我还特意跟你说,有个特别漂亮的学妹很崇拜你。这就是缘分啊!谁能想到毕业之后,你们俩居然能再续前缘。]
  郭萌萌发来一个网址:[找到了,就是这个视频。]
  在混沌的思潮里,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梁宵安静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身旁的姑娘,紧握手机的右手无意识用力。
  他把设置调成静音,指尖几近小心翼翼地按下,网页里视频开始播放。
  在接近三分钟的时候,镜头里终于出现她熟悉的面孔。
  目若星辰的少女眉眼弯弯,阳光刺透斑驳树影将她笼罩,有如跃动于半空的精灵。颜绮薇的笑里带了一丝羞赧,开口说话时笑意更深。
  梁宵目不转睛地看着字幕。
  “崇拜的学长学姐吗?当然有啊!”
  “虽然他很可能永远也不会看到这个视频,但我还是想对梁宵学长说,非常感谢,是你给予了我大学期间追逐的动力。希望你在毕业后一帆风顺,成为更好的人。”
  “喜、喜欢?没有没有!我只是很崇拜他啦。我和他根本就是陌生人,以后也不可能有交集。”
  记者笑了:“真的吗?”
  她白皙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绯红云彩,匆忙垂下脑袋:“真的!”
  过了几秒钟又再度抬头:“学长,再见啦。”
  原来那时候,她是叫他“学长”的。
  青年垂睫凝视着屏幕里尚且青涩的小姑娘,笑意如决堤洪水一拥而起,冲破心底层层禁锢,从弯起的眼眸中溢出来。
  自从年少时听她在睡梦中唤过一声“学长”后,他便发了疯般试图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可她从未有过私交甚好的学长,更没有对其他任何异性表现出明显好感,不知道多少个夜里,他想起她睡梦中微扬的嘴角与那声轻喃,嫉妒无法入眠。
  那个不可捉摸的影子,那些影影绰绰的猜想,还有纠缠了少年许久的困顿与心魔,终于在此时一并溃散——
  梁宵从未想过,那个苦苦寻找多年而不得的人,或许就是他自己。
  戏剧得近乎可笑了。
  颜绮薇很快就把车开到了梁宵家。
  不知怎地,自从看了会儿手机后,梁宵就一直抿着唇笑,她心里纳闷,却也不好多问。因为担心他神志不清醒,只能虚扶着梁宵走到门口,看对方缓缓拿出钥匙。
  “那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
  梁宵开门的动作停下来:“颜小姐,你不是把钥匙落在家里了吗?”
  “那是上一次去日料店的事情。”颜绮薇笑,“你果然喝醉了。”
  “这样。”
  他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后退一步,把钥匙扔向二楼的阳台。
  一串金属在半空划出流畅弧度,落地时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在静谧夜色里直冲冲撞在颜绮薇心上。
  接着梁宵若无其事地靠近她,低哑声线与炽热的温度一起被晚风送过来。
  “颜小姐,我也把钥匙落在家里了。”
  不可理喻。
  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颜绮薇稳住陡然加速的心跳,故作镇定地咬了咬牙:“梁先生,你喝醉了。”
  梁宵哑声笑笑,又上前一步。
  这时候绝对不能怂。
  颜绮薇强迫自己不往后退,抬起头与他对视。
  庭院里没有亮灯,天边亦无月影,只有街道上的路灯吞吐黑暗,远远飘来几缕黯淡光线。
  这里太安静,又太漆黑。
  “‘梁先生’这个称呼不好,我不喜欢。”
  他说着又靠近一步,两人近在咫尺。
  男性荷尔蒙气息伴随酒精与植物清香一并袭来,颜绮薇能感受到周围气温骤然升高,灼得她浑身燥热,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很努力地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那应该称呼你什么?”
  梁宵的笑容近乎于单纯无辜,又向她眨了眨眼睛:“学长……?你以前不都是这样叫我的么?”
  颜绮薇愣了愣,不明白他提及此事的用意,继而听见身前的青年低低喟叹一声:“‘颜小姐’这个称呼也太生疏。”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些。
  不可以再靠近了。
  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颜绮薇心跳如鼓擂。
  再靠近的话……心脏一定会爆炸。
  然后梁宵慢慢低下头,迎着飘散下坠的光线,用极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说:“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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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独处
 
  灼热的气息像汹涌狂潮, 一浪接一浪地打在耳膜, 接着腾涌而上,席卷至她空白一片的大脑。
  意识模糊成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说不出。
  只知道耳根酥酥麻麻,仿佛有无数只小虫爬进血管,肆无忌惮地啃咬神经,令人难以自持的痒渗进心底。
  然后化作一只软绵绵的猫爪, 极尽挑逗地挠了一下。
  浑身战栗。
  颜绮薇从不知道,原来一句话、一瞬吐息也能叫人如此溃不成军。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这是多么奇妙且不可思议的缘分。跨越七年时间漫长悠久的河流,他们能再度相逢, 而梁宵真的如他所言那样,即使面对与曾经大相径庭的模样,也终于认出她。
  暮色携着一点点夜风款款袭来, 吹散了些许原本炙烤般的温度, 颜绮薇终于能正常呼吸,她深吸一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她原本早就做好了梁宵永远不会知晓真相的打算, 那本扎根于脑海的小说剧情曾一次次刺痛神经,在既定的命运里, 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之后再无交集。
  可她还是放不下他,只能在七年前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倾尽一切地关照那个孤零零的男孩子。
  哪怕对于梁宵来说, “颜绮薇”自始至终都是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她也不愿看他独自在泥潭中挣扎。
  她的喜欢和付出从来都是偷偷摸摸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获得什么回报,只因为颜绮薇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当他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握住她的手时,绝望与恐惧的狂潮被猛地推散。青年的手掌温热有力,像一束光霸道地撕破黑暗,将她一把从死亡尽头拉回来。
  但梁宵终究认出了她。
  冲破无缘又可悲的命运,在千千万万的人潮里、一副截然不同的躯壳中,他用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叫她“薇薇”。
  这怎能让人不为之落泪。
  身形高挑的青年覆下一层沉重黑影,被远处街灯悄悄拉长,安静地将颜绮薇包裹起来。
  梁宵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起手,用略显粗糙的指腹抚上她脸颊。他们离得很近,当她抬起视线,能从朦胧泪影中隐约看见他瘦削的影子。
  青年的五官不甚清晰,只有漆黑的眼眸盛满了昏黄灯光,近乎宠溺的怜惜化作一汪春水,颜绮薇不可遏地坠入其中,难以呼吸。
  苦重且炎热的风停滞不前,静谧夜色如同沉睡于摇篮的婴孩。她的泪水止不住,在支离破碎的灯光里,只有细弱的抽泣响起来。
  梁宵擦拭眼泪的动作忽然停下,手掌迟疑片刻后向下收回。
  然后是更为醇厚的植物清香与灼人热气一并袭来,在恍惚的视线中,颜绮薇看见他陡然贴近的脸。
  柔软的陌生触感如同羽毛,轻飘飘落在颧骨之上。他的动作极轻且极缓慢,不带一丝一毫□□,甚至是小心翼翼、带了几分怯意的,仿佛担忧着惊吓到身下的姑娘。
  然后梁宵稍一用力,滚烫薄唇紧紧按压在她脸颊。唇瓣触及之处柔软滑嫩,软绵绵的感觉让他无端想起果冻或棉花,清甜的秋梨气息萦绕鼻尖,舌尖则弥漫着泪水的苦咸味道。
  大脑瞬间爆炸。
  喜悦与羞怯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颜绮薇如受惊的小鹿,被他突兀的动作惊得手足无措,手臂抬起又无处安放,只得狼狈放下。
  她似乎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脚趾下意识蜷起来。
  连哭泣也被忘在脑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宵将薄唇从她脸上移开,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姑娘。
  但他并未挪开多远,而是仍以近乎贴合的距离,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用沙哑的声线轻轻说:“哭出来也没关系。”
  轻薄的热气在她脸上蔓延扩散,燃起一片通红云彩,温柔得让人难以自控。
  青年张合的唇瓣因沾了眼泪而蒙上一层莹润水汽,像夏日浸了水光的樱桃,她只差厘米之间就能攫取这份甘甜美味,看起来……着实诱人。
  颜绮薇吸了口气,把脚尖踮起来,正对上梁宵柔和得不掺任何杂质的双眼。
  他眨了眨眼睛,像个懵懂无辜的男孩子,然后身形一晃,在前倾的瞬间被她双手扶住。
  颜绮薇……怂了。
  清醒一点,梁宵是在醉酒状态,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啊啊啊!
  她匆忙后退一步,又气又悔,只能欲盖弥彰地用手掌捂住脸颊,试图让久久不散的热气褪去些许,然后生涩地转移话题:“那个……你现在也回不了家,要去我家住一晚吗?”
  梁宵也学着她的模样,把右手捂在侧脸上,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然你以为,我把钥匙丢上去是为了什么?”
  颜绮薇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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