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似宝——珍珠令
时间:2019-07-11 09:43:37

  此刻院外走来一个人,打断了贺时霆的兴致——是他的长史曹樊敬。
  “将军,卫国公在奉正院大发脾气,请您去一趟。”
  听到卫国公三字,贺时霆原本带笑的脸霎时冷漠下来,好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抬腿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贺时霆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曹樊敬看得心惊。还好他来时恰巧遇见奉正院的婆子,不然由那趾高气昂的婆子来传话,将军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曹樊敬劝道:“将军,昨夜您在颐安居外打了国公夫人的奴仆,把老夫人吓得一夜没睡好,卫国公自然生气,您待会儿去了,别太强硬。”
  贺时霆闻言,讽刺地勾起唇角,瞥向曹樊敬,眼含警告。
  曹樊敬立刻闭上嘴,不敢再言,只在心里叹气。
  将军明明是卫国公嫡长子,这么些年,因为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阻挠,国公一直未请封他为世子。
  后来将军自请去漠北参军,建立了不世功勋,皇上直接封了将军做靖远侯。将军都是侯爷了,也没听说哪家侯爷还能承袭国公爵位的,她们何必再作妖?
  没多久,贺时霆悠悠从奉正院里走出,面色平静,已然看不出丝毫戾气。
  倒是曹樊敬十分担忧,“将军,无论如何国公爷都是您的父亲,您把他气得昏过去,终究于您的名声不利啊。”
  贺时霆嫌他啰嗦,沉声让他闭嘴。
  回到定平院时,楚楚背对着院门,挥着有她身子两倍粗的扫帚认真扫地。
  贺时霆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或许是觉得手酸,楚楚扫了一会,暂时停下,揉了两下手腕。她细白的手腕已经有些红肿。楚楚也不在意,揉完便接着扫起地来。
  偌大的庭院,竟已经扫了一小半。
  贺时霆那点笑意很快消失在脸上,他阔步走到楚楚身边,把她手里的扫帚抢过来,扔到墙角去。
  楚楚正扫地呢,手上的扫帚忽然被抢走,吓了一跳,抬头见到贺时霆,慌乱间朝他行了一礼。
  贺时霆想骂她,看她茫然的样子,又骂不出口,干脆把她带到大厅里去。
  他找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出来,丢给楚楚,“涂上。”
  楚楚不解,见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手腕徘徊,才恍悟,心莫名跳得快了半拍。
  过了一会,她垂着眼帘,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侯爷。”
  声音小小的,又甜又软,贺时霆简直怀疑她是故意勾引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她没这个脑子。
  他不在定平院,竟连偷懒都不会。谁要她把庭院扫那么干净了?
  这会儿外面有婆子送早饭来,一个小兵接过,送进前厅。
  他手里提着一个乌木大食盒,还有一个小食盒,分别是贺时霆和楚楚的早饭。
  楚楚被贺时霆盯着洗了手,涂好药膏,坐在前厅的一张小桌子上吃早饭。
  她早上做了力气活,早就饿了,坐下来先喝了一口白粥。
  白粥熬得出了米油,香糯微甘,配着切得细细的咸菜和酱瓜,很是可口。
  厨房还给了一碟枣糕,绵嫩弹软,特别好吃,一口咬下去,能尝到甜甜的枣肉。
  楚楚吃得认真,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不过是普通的膳食,却被她吃得仿佛美味佳肴。
  贺时霆看她吃得那样满足,觉得自己的饭不如她的香,干脆走到楚楚桌前,把她的枣糕和酱菜都端走。
  他咬了一口她的枣糕,意外的香甜。
  楚楚抱着自己的粥碗,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时霆的举动。
  贺时霆见她一副被恶霸欺负了的样子,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过来。”
  楚楚看看自己仅剩的半碗粥,不舍地放下粥碗,走到贺时霆边上去。
  贺时霆示意她看自己左边那张椅子,道:“坐下。”
  楚楚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贺时霆。她虽不懂规矩,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和侯爷坐在一张桌子上的。
  “叫你坐下就坐下。”
  贺时霆把完全没动过的四喜饺子和银丝山药卷都挪到楚楚跟前,又把那碗洒了新鲜桂花的杏仁酪递给她。
  “不白吃你的,和你换。”贺时霆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楚楚本以为没有早饭吃了,惊讶地看着面前精致的吃食,偷偷觑了贺时霆一眼,见他没有反悔的意思,嘴角微抿。
  “谢谢侯爷。”
  四喜饺子色泽艳丽,包满了虾蟹菇笋等,吃起来鲜甜极了。山药卷炸得酥脆,里面又绵又甜,楚楚也吃得香喷喷。
  贺时霆啃着枣糕,忍不住朝楚楚看。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楚楚悄悄把碗往自己的臂弯藏了藏,薄薄鼓鼓的脸颊动地更快了。
  大厅里忽然闯进一个人,曹樊敬素来沉稳,甚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
  他看到将军正跟个小姑娘用早饭,却顾不得许多,匆忙回禀道:“将军,她们为国公爷请太医时,惊动了陛下,陛下派丁公公来国公府。此时丁公公正往定平院来。”
  楚楚听不太懂这些事情,只知道好像涉及到了皇帝,她听面前这位大人的语气,隐约猜到贺时霆可能会出事,吓得放下了手里的山药卷。
  贺时霆倒半点都不担忧,把楚楚还没尝过的杏仁酪端到她面前,瞥她一眼,“吃你的。”
  见将军这样悠哉,曹樊敬简直要急出汗来,“将军,您把国公爷气昏了,终究是不孝,万一陛下斥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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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贺时霆不紧不慢地道:“慌什么?”
  丁公公很快便到了。
  他满面笑意,身后跟着的内侍抬着八抬朱漆大木箱,看上去不像是来传达训斥的。
  他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此时见到贺时霆,却是先笑着同贺时霆见了礼。
  “侯爷近来可好?”
  “尚可。”贺时霆说着话,请丁公公里面坐。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丁公公却不在意,依旧笑得热情,着人把皇帝赏赐的那些金珠绫罗都搬进来。
  除了这个,皇帝还赐了八个宫人。
  贺时霆敛眉,“陛下何故赐我宫人?”
  丁公公笑着回道:“陛下说,若国公府没有会服侍的下人,他那里宫人多的是,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侯爷。”
  曹樊敬在一旁听着,心里很是惊诧。
  他常年在漠北,只知将军受陛下恩宠,却不知恩宠这样深。将军把生父气病,陛下一句斥责都无,对将军嘉赏无数,反倒隐有怪罪卫国公的意思。
  丁公公看着贺时霆的神色,又笑道:“这几个宫人都是尚宫局新调、教出的,陛下说若您使着觉得好,等侯府建好了,再给您送一批。”
  贺时霆挑眉道:“我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烦请公公把人带回去吧。”
  丁公公笑容一滞,靖远侯三年不在京里,他都忘了他是个什么霸道性子,说一不二,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
  可陛下向来最是纵容这靖远侯,定不会与他生气,只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
  他只能劝道:“侯爷,那些个兵都粗得很,您院子里连端茶倒水服侍人的丫鬟都没有,终究不方便。”
  贺时霆并不觉得哪里不方便,他在漠北时,身边也无人服侍。
  丁公公见他不为所动,只能拉着老脸皮子卖惨,“侯爷,咱家也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就当可怜可怜咱家,若是咱家把人就这么带回去,陛下定不会轻饶。”
  贺时霆与他也有些交情,只好道:“我会亲自进宫向陛下禀明缘由。”
  丁公公得了他的保证,笑着应了是,带着人离去了。陛下见了侯爷心情一向好,定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了。
  贺时霆应付完他,下午要进一趟宫,还要去军营,事情很多。
  左右早上无事,贺时霆趁着空闲在书房看了会书。
  楚楚也被拘在书房。
  她手里握着一个鸡毛掸子,被贺时霆使唤着四处掸灰。
  贺时霆回京不过才三天,在他回来前,整个定平院都大清扫过一遍,哪里会有积灰?
  好在鸡毛掸子不重,挥一挥累不着人。
  楚楚干活很认真,先是仔仔细细地把桌椅都掸扫了一遍,又小跑到窗边去掸灰。
  窗口的角落里有层薄薄的灰,楚楚一点一点把它掸掉,神情专注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暖艳的阳光从窗口洒入,映着她薄白的面庞,柔光潋滟。
  良久,贺时霆手里的书都没翻过一页。
  直到楚楚把窗口的灰掸好了,往书橱处走去,他的视线才又移回到书本内。
  楚楚忙忙碌碌的,像是花间殷勤的小蜜蜂。可惜无论她怎么殷勤,都和贺时霆无关。
  她到处都打扫了个遍,就是不靠近他的书桌。
  书橱上摆满了书,楚楚走近时,看到那些书封上的字,勉强能认出几个,她眼底流露着向往和欣羡。
  楚楚心里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学的,抿了抿唇,转而专心掸起书橱空隙里的灰。
  掸扫完下面,她搬来一张小凳子,想把书橱顶上落的灰弄干净。
  楚楚不算高,站在凳子上,还需踮起脚,才能用鸡毛掸子够到顶端。她颤巍巍地踮着脚,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书柜,一只手掸灰。
  看得贺时霆直皱眉,数次想开口让她先下来。
  等楚楚有惊无险地打扫完,扶着柜子预备从椅子上下来,贺时霆才把视线挪回手中的书。
  谁知楚楚的手一软,松开书柜,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刹那间,好好坐在书桌前看书的贺时霆立刻出现在楚楚身后,扶住楚楚的腰。
  楚楚怕痒,腰上都是痒痒肉,被贺时霆双手一握,忍不住轻声笑出来,下意识去躲。
  谁知贺时霆宽大的手掌和铁做的一般,她不但没躲开,那截细瘦的腰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楚楚笑得身子半歪,差点直接落入贺时霆怀里。
  有一瞬间,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不知怎么的,楚楚白嫩晶莹的耳垂烧红得要滴出血来。
  贺时霆握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握住她细腰的手顿了顿,才慢慢松开。
  楚楚心跳得飞快,眼角都泛着薄红,没注意到他的孟浪。
  贺时霆低咳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半晌,才说:“把书桌也扫一扫。”
  楚楚听到他的话,莫名的有些别扭,她蹲下身,把鸡毛掸子捡起来,轻轻应了一个“是”。
  贺时霆听着,总觉得她的声音娇软地能滴出水来,他皱了皱眉,又把楚楚手里的鸡毛掸子抢回来。
  “算了,不扫了。”
  他拿鸡毛掸子的时候,拇指蹭到了楚楚的手背。贺时霆手上都是老茧,粗粝得很,磨得楚楚的手怪痒痒的,她耳垂烧得更红了。
  书房内出现诡异的沉默。
  贺时霆浑身不对劲,他原本准备下午出门,现在忽然决定先去趟军营。
  他让楚楚回自己房里去,楚楚低着头应了是。
  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门,贺时霆又不放心地停下脚步,背对着楚楚开口:“你不用扫地、擦桌子……劈柴也不许去。”
  “给我老实在房里待着。”
  被楚楚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贺时霆觉得自己的背像火烧似的,不甚自然地大步离去了。
  他一走,临时守在定平院的士兵们自然也要跟着走。临走前,李耀来敲了楚楚的门。
  楚楚打开门,见是李耀,有些诧异,“李大哥,有什么事吗?”
  李耀赶着出门,简单交代道:“楚姑娘,将军要出门,我们也得跟着走了,这院子里没人,中午你记得自己去厨房拿饭。”
  想了想,他又说:“你知道厨房在哪吗?”
  楚楚点头,道:“我知道的。”
  李耀没话说,但又不走,楚楚不解地看他,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楚楚先开了口:“谢谢李大哥,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李耀老实地点头。
  楚楚松了口气,躲回房里。她常年被锁在一间屋子里锁惯了,不觉得闷,而且这里窗明几净,倒很悠闲。
  只是有些许无聊。
  贺时霆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在房内绕了一圈,找到一个针线筐和筐里的碎布,干脆打发时间地做起香囊。
  她在家里的时候,一天最快能做出五个针脚细密,艳丽精致的香囊,此时无人逼她,她便慢慢地绣着,打发时间。
  正午时分,楚楚出门取饭。
  她刚走出院子,面前迎来五六个提着大食盒的丫鬟,领头的丫鬟白脸细眼,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好相与。
  楚楚怕人,见她们迎面而来,低头往路边避了避。
  只是她生得玉颜花貌,弱柳扶风,就是不施粉黛也美得清艳逼人,实在显眼。
  有个小丫鬟看见楚楚,眼珠子转了转,去拉白脸细眼的丫鬟的衣袖,“善儿姐姐,你瞧,她是从定平院出来的。”
  善儿瞬间想到了楚楚是谁,她咬牙扯出一抹笑,白净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把手里的食盒交给身后的小丫鬟,善儿几步走到楚楚跟前,挡住了她的路,“瞧见我们,躲什么呀?”
  楚楚不认识她,不明白她满身的恶意从何而来,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善儿见楚楚这般胆怯,越发放肆起来,命令道:“低什么头,把脸抬起来!”
  这条路上空空荡荡,除了楚楚,便只有她们几个人。
  微凉的秋风吹过,楚楚的手害怕地攥紧。
  善儿见她怕得这副样子,嘴角不屑地扬起,捏住楚楚的下巴,把楚楚的脸抬起来。看清楚楚脸蛋的那刻,善儿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她手上留着长指甲,锋利的指甲边缘抵在楚楚细嫩的脖颈上,刮得楚楚生疼,眼里水泽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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