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得这样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楚楚的心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她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眼睛闭着闭着,或许是因为贺时霆搭得太舒服,楚楚竟又睡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金灿灿的阳光顺着窗棂爬进房内,在楚楚脸上映出柔白的光晕。她睁开半只眼睛,又被炫目的光刺地闭上。
缓了一会,楚楚才重新睁开眼睛。
她认出这是贺时霆的房间,环顾四周,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楚楚心里发慌,总觉得哪里会有人蹿出来,她往被子里钻了钻。
被子里全都是贺时霆的气息,楚楚瞬间被包围在里面,她的心跳得飞快,突然很想见贺时霆。
偷偷见一眼就好。
楚楚掀开被子,试图从床上下来。
还没怎么动,她的肚子就抽抽地疼,楚楚咬着牙,好一会,才把双腿从床上挪到地上,扶着床柱想站起来。
她被疼痛分去了注意力,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宽大得异常,长长的裤脚垂落在地上。
一脚踩下去,不但没站稳,楚楚反而被裤脚绊倒,直直往前摔去。
贺时霆才离开片刻,甫一进房,就见到这惊险的画面,立时抱扶住楚楚。
楚楚差点摔到地上去,吓得脸色泛白,发懵地被贺时霆抱在怀里。
贺时霆看她蔫蔫的,有点心疼,把她抱到床上,故意逗她:“怎么,刚睡醒就投怀送抱?”
楚楚没正经读过书,但她记得投怀送抱不是什么好话,是形容坏女人的。
是不是昨夜自己乱说话,他讨厌自己了?
楚楚很委屈。她昨夜烧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任性。
她不想贺时霆讨厌自己。
贺时霆调戏完,以为楚楚会害羞,可她不但不脸红,脸色反而越发得白了起来。
他看着楚楚白得刺目的脸,有些心烦,伸手捏了捏,直把她的脸捏得泛红,才略微满意。
楚楚皮娇柔嫩,哪里经得住他那样粗手粗脚的蹂、躏,眼里瞬间泛起薄薄的水雾。
但她不敢哭。
她怕贺时霆更厌恶自己,便含着泪冲他软软地笑。
笑得贺时霆心里直冒邪火,骂了句脏话。
军营里的荤话太脏,楚楚听不懂,茫然地看着贺时霆,一双眸子纯净得如水晶般,看得他火气更大。
楚楚被他看得害怕,怯怯地低下了头。
这时,门被敲了敲。
谨和走进来,恭敬地问道:“侯爷,早膳已经做好,您一向喜欢在那里用?”
贺时霆想着楚楚挪动不便,道:“就在这里。”
谨和应了是,又问:“那楚楚姑娘呢?”
楚楚听到自己的名字,抿了抿唇,躲开贺时霆的眼神,对谨和道:“谨和姐姐,我能回自己房里用吗?”
“不能。”贺时霆黑着脸。
昨夜还那样爱娇,一副全世界最依赖他的样子,如今病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楚楚虽然怕贺时霆,但一点也不想他生气,她小声地应和道:“嗯,不能的。”
贺时霆刚准备出口的话噎了回去,差点气笑了。
他长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却完全猜不到这小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谨和见两人都不说话,轻声出言道:“那奴婢服侍楚楚姑娘洗漱。”
楚楚坐在床上,不明白谨和为什么要服侍自己,有些莫名,小声道:“不,不用了。谨和姐姐,我自己来。”
贺时霆皱眉,“你自己来?你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楚楚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没用,小声地反驳道:“我可以的。”
她可以个屁。
贺时霆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刚才没进来,她会摔得多疼。
不过楚楚认真的小表情太可爱了,贺时霆很快败下阵来,“是,你可以。”
楚楚得到肯定,眉眼弯弯。
贺时霆又道:“但她们是我找来服侍你的,既然你可以,那就把她们都赶出去吧。”
楚楚愣住,贺时霆很平淡地说:“宫人被主子嫌弃,遣回尚宫局,大概就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的机会了。”
谨和跪在地上,哀求地看向楚楚。
楚楚不了解什么叫“再也不能出来”,只以为谨和她们会被一直关着。
被关着很痛苦。
楚楚道:“不要这样……”
贺时霆摸摸她的头,“那你乖一点,让她服侍你洗漱,嗯?”
楚楚被他摸了一下,羞涩的粉从耳根蔓延到脸颊,晕乎乎地点了头。
贺时霆出去后,她整个人软绵绵的,任谨和摆弄。
谨和给她换了身象牙白洒金袄子和百蝶穿花轻罗裙,衬得楚楚芙蓉花一般的容颜更加清艳。
这身衣裙是贺时霆遣人去锦绣阁买的。
楚楚看着自己宽大的袖摆,不自在地对贺时霆道:“侯爷。”
贺时霆长眉一挑,“不叫贺时霆了?”
楚楚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开口道:“这衣裳穿着不方便……不方便伺候人。”
这话倒没说错。穿着衣裳还怎么伺候?
贺时霆脑子里想着荤话,嘴上却一本正经,“伺候我就得这么穿,穿得寒碜了我看着心烦。”
楚楚一听贺时霆说心烦,就立时闭上了嘴。
她不想贺时霆心烦。
贺时霆要她陪他吃饭,她也就乖乖坐下了。
楚楚不懂这些个规矩,谨和却清清楚楚。她原以为楚楚是侯爷心爱的通房,这么看着又不太像。
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在追求姑娘。
不过谨和一个下人,不该掺和这些,她很快止住了想头。
楚楚和贺时霆喝着蜜枣南瓜粥,楚楚喝得慢,贺时霆已经喝完一碗,她的粥才少了薄薄的一层。
贺时霆给她夹了个小小的奶馒头,看她乖乖地啃起馒头,问她:“我过会儿要出门,你自己待在这里怕不怕?”
楚楚原没想过怕不怕的事,贺时霆这么一问,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贺时霆看她依赖的神色,忽然就舍不得走了,但还是道:“我去趟军营,很快回来,中午陪你用饭。先让谨和她们陪你一会?”
连去向都给楚楚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过楚楚没想那么多,她听见贺时霆说会陪自己,安静的心就像被斧子凿了一个洞,溢出些软软甜甜的东西。
贺时霆看着她用完早饭,喝完药,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让谨和她们好好照顾。
等他的身影都消失在房里了,楚楚还是愣愣地看着大开的门,良久才回过神。
楚楚靠坐在床上,闲得无事可做,又下不了床。谨和察言观色,和楚楚聊了会天。
她为人亲和温柔,像个大姐姐似的,楚楚不自觉地对她亲近了起来,两人还搬了针线筐来,一起做针线活。
楚楚很快就做出一个漂亮的小香囊,是莲花的形状,配色清淡温和,很适合谨和。
“谨和姐姐,送给你。”
她脸上带着羞怯的笑,甜得不可思议,谨和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与她道了谢。
这么乖的孩子,她看了都爱得很,也难怪侯爷那么个暴戾脾气会被降得服服帖帖。
谨和在宫里长大,会很多楚楚没学过的针法。两人拿着布料,一个教一个学。
楚楚捏着针,很犹豫地问:“谨和姐姐,你会不会做腰带啊?”
谨和楞了片刻,随即笑着说:“我会,楚楚姑娘想做吗?”
楚楚的眼睛亮了亮,“想。我们现在能做吗?”
谨和点头,道:“当然可以。”
谨和也不问她要给谁做,去库房挑了几样深颜色的布料,和楚楚一起挑选起来。
两人选好布料,正拿着针线开始缝制,外间忽然像沸水般闹了起来,隐约能听见泼辣的骂声。
尖锐恶毒的声音勾起了楚楚可怕的回忆。
她心里发颤,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楚楚手上还捏着针,慌乱间,针戳到她白嫩的手背,上面很快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谨和赶紧把她手里的针线扔了,用帕子给她擦去血珠,哄道:“别怕,外面有士兵守着,没人能进来。”
可楚楚犹如惊弓之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咬紧唇肉。
很快,有宫人从外面进来,“谨和姐姐,院门处围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被守着的士兵们拦住了,可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
谨和坐到床边,抱住楚楚小声哄了几句,才抬头对小宫人道:“让士兵把他们都捂了嘴捆起来,等侯爷回来再说。”
不管这些人是谁有什么来历,吓着了楚楚姑娘,只管抓起来便是。
谨和确信,侯爷决不会因此责怪自己。
楚楚咬着牙,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问谨和:“贺时霆呢?”
她一害怕,就连名带姓地叫贺时霆。
谨和温柔地说:“侯爷去军营了,很快便回来,姑娘别怕。”
楚楚心里慌,听到谨和的话,才恍然想起贺时霆去了军营。
外面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楚楚却还是惊魂未定。谨和不敢再让她做绣活,哄着她躺下休息一会。
楚楚盖上被子,里面残存着几缕贺时霆的气息,她逐渐安下心来。
待她慢慢回过了神,想起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名字,满心羞窘。
楚楚越想越羞,脸烫得和火烧似的,怎么躺都不自在。她纠结了好久,才转身对坐在床边的谨和说:“谨和姐姐。”
谨和应得很快,“我在。”
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她长长的羽睫不断忽扇着,鼓足了勇气道:“我方才并不是故意喊侯爷的名字的。谨和姐姐,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谨和还当她在纠结什么,当即笑着安抚道:“侯爷不会怪您的,”
楚楚握住谨和的手,软软地请求,“谨和姐姐,求求你啦,你别告诉侯爷。”
“别告诉我什么?”
是贺时霆的声音,很快,他的衣角出现在楚楚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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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楚楚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慌乱地紧紧闭上眼睛,把脸往床内偏。
“没有。”
瓮声瓮气的,一听就很心虚。
贺时霆嘴角勾起,把她鬓角溜出的一缕头发挽好,“嗯?”
他们俩靠得太近,楚楚的心跳地不受控制,她忍不住睁开半只右眼。
对视的刹那,楚楚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贺时霆深邃的目光吸进去,她吓得闭上眼睛,默默往被子里缩了缩。
像被吓着了的小乌龟似的,可怜巴巴地缩进自己的壳里。
贺时霆笑出了声,倒没有再追问什么。
直到楚楚的心跳差不多平复下来的时候,她才又睁开了眼,悄悄从被窝的缝里往外看。
贺时霆已经走了。
不知为什么,楚楚心里空落落的。
房内静得没有人声,院子里却此起彼伏地响着痛苦的闷哼。
方才来闹事的那帮人是善儿订了亲的婆家。贺时霆拷问出他们的身份,猜到自己的那位继母又要作妖。他对这些小手段不感兴趣,把他们打了一顿,扔到奉正院门口去。
他快速处理完这些事,回房里去看他躲进壳里的小乌龟。
贺时霆身上的戾气在见到床上鼓起的那个小包时,瞬间消散。他伸手拍拍那个小包,“小乌龟睡着了?”
被团中静悄悄的,里面小乌龟像是真的睡着了。良久,里面方传出一个软软的声音,“没睡着。”
她顿了顿,又道:“不是小乌龟。”
贺时霆眼里满是笑意,“那你躲进壳子里做什么?”
楚楚从被窝的缝里看出去,正好能看见贺时霆脸上的笑。她被笑话了,也不恼,还是一副软糯的好脾气,“侯爷,我没躲。”
贺时霆把她整个儿连着被子从床上捞出来,楚楚的脸一下就露了出来。
“怎么不叫我贺时霆了?”
楚楚愣住,他已经知道了?
她不想贺时霆又误会自己没分寸,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有些害怕,才一不小心喊了您的名字。”
好像没解释清楚。
楚楚说着,小脑袋一点点垂了下去,“侯爷,您别生气。”
贺时霆掂了掂被子里的小可怜,佯作惊讶道:“你方才又喊了我的名字?”
楚楚蹙着眉,“您不知道吗?”
贺时霆:“不知道。”
楚楚的眼睛猛地睁大,圆滚滚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不知道,那她还自己说出来了!
贺时霆看她委屈得要团团转,忍着笑哄她:“没事,你叫吧,随你叫。”
楚楚摇摇头,她不叫了。
她生着病,精神头不足,贺时霆没有逗她太久,陪她用过午膳,看着她喝完药,让她先睡一觉。
楚楚睡着之后,贺时霆在院里练了会剑,这会儿日头太晒,贺时霆练出一身的汗,干脆去洗了个澡。
这时,晋王和安仪县主到访。
谨和一面派人通知侯爷,一面请两位贵客到前厅喝茶。
楚楚的午觉睡了好久,睡醒时直发懵。
这会儿贺时霆不在,谨和也不在,只有一个唤做兰芝的小宫人守在她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