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诡异了下,小风从大开的大门跟着破掉小窗在殿内来回吹着。
一众人微不可闻的到抽了几口气,深更半夜,从远在郊外的国子监,不辞辛苦的回宫,还偷偷摸摸破窗爬龙床?
他们自己脑补是一回事,但当事人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得多肖想他们皇上啊?
“还不把剑放下!”霍萧冷着声音道,持剑的侍卫长立马从震惊中回神,收剑单膝下跪。
“请皇上恕罪!”
沈落瞄到了,那侍卫表情还是懵着的。
“出去!”霍萧呵斥着。
“是!”一群侍卫连带着宫人急急忙忙往外撤,外面夜风吹着,一众人打了个哆嗦,脑子清醒了。
皇上在生气?
没因为他们护了他的清白龙体而嘉奖他们,反而想打他们一顿?
严辞视线扫了圈,冷声威胁着:“今晚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是!”
一群人战战兢兢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般的走回原来岗位,仰了个头看着皎洁明月,他们打扰皇上好事,明天会被算账吗?
几个宫人又看向侍卫长,这一个一剑差点抹了世子,会不会死得更惨?
侍卫长身躯颤了下。
里头,沈落摸着脖子,哽咽了,差点脑袋跟脖子分家。
霍萧扶额,咬着牙:“还不从朕身上下去!!”
严辞迈回来的脚步一顿。
沈落嘀咕着往下爬:“明明是你把我拽上去的!”
严辞胸口猛的一痛。
“说,什么事!”
值得他,半夜跑回来!
“等等,你怎么进的宫!”霍萧突然想起这事,这个时间点,凭他不可能毫无动静的进宫,还摸到他床边!
宫中有人帮他?
沈落低头掏出一玉佩,手中细细摸着:“你上次给的啊。”
拿着这东西,从头到尾没人拦她。
霍萧:“……”
他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少个坑?
严辞点着灯的手抖了抖,所以,全宫的人都知道这一个半夜摸回来了?
那他家皇上的名声……
“皇上,您还记得您在国子监门口写的对联吗!”沈落跪着,两手扒着床沿。
霍萧想了想,好像有这东西?还是他写的。
“臣甚是仰慕您的字,特地回来求墨宝!”
霍萧嘴角微抽,靠在床头,双手抱胸,当他傻?为了点字,半夜潜入他的寝殿?还差点被当成刺客给抹脖子。
“要多少?”他试探着。
沈落乖巧跪好:“不多,就二十张!”
霍萧冷哼一声,这是被罚了啊?
而且区区二十张就特地连夜赶回来,就证明某人的字没法看,找他救急!
这一个到底哪来的脸觉得他会帮他!
一柱香后,霍萧起身,一旁烛火点着,破掉的窗风中摇曳,所以,谁来告诉他,他到底为什么要半夜起来给人抄作业?
抄的还是自己当初写的?
他瞥了眼一旁积极给自己磨墨的混账东西,咬了咬牙,一手拽过人:“来,朕教你写!”
“皇上,您万金之躯,怎么可以……”
霍萧不管人,将人禁锢在怀里,按住那个不停挣扎的,一手握起沈落右手。
“你一下子写那么好,是当国子监的人是蠢的?”
沈落扭了扭了身子,道理她懂,但……上百遍啊!
她已经吐了,尤其是看到那两句,还有霍萧的字。
“皇上,您的字,铁画银勾的,臣已经欣赏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再欣赏下去,臣怕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霍萧:“……”
感觉他在嫌弃他的字?
“别动,乖乖写!”霍萧按好人,边握着她的手边道,“所谓字如其人,你要把字写好,首先心得静,这是朕的字,你看看。”
沈落看着那第一个“书”字,横勾竖折的,笔锋凌厉,还意气风发,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意味。
“再写一个你的。”霍萧微微松手,让人写自己的。
沈落写了个“山”字,软绵绵的,圆润润的,就差在旁边写个批注,她想喝茶吃点心晒太阳。
霍萧:“……”
这字,小狗爬吗?
沈落看着自己的字,点了点头:“多好看,可惜卓助教嫌弃它。”
霍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自信到这地步的?
霍萧叹了口气,重新握上沈落的手:“跟着朕的手劲走,不能一时半会让你练到朕的程度,但让你回去睡觉还是可以的。”
沈落点了点头,安安分分练着,殿内安静的只余那扇破窗时不时的晃两下,覆在自己手上的那手刚劲有力,带着笔下的字如行云流水,沈落视线不由自主的顺着字一路向上,沈落仰着头,刚毅的下巴线条流畅,烛火照映下,那一张脸神情专注。
霍萧提笔落完最后一字,察觉到什么,低头,就发现人出神的看着自己,对上那双瞳眸,澄澈见底,还满满都是自己。
愣了。
严辞进来送夜宵,看到的就是一旁烛火下,霍萧穿着寝衣,披着龙纹披风,一手揽人入怀,看着人发呆。
严辞麻木的看了会,至少现在是在桌边,没在不该在的地方,他该欣慰,对吧?
他放下东西,走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皇上,世子,吃点吧。”
两人瞬间回神,霍萧脸莫名烫了下,一手握拳放嘴边“咳”了下,怀里的人趁机窜出去,走到桌边,回头望着他。
“皇上,饿了。”
霍萧无奈陪人吃完,再看着人吃完抱起那堆字,拔腿就跑。
霍萧望着那门,跑的真快?
严辞瞄了眼某人百无聊赖,大有一副召人回来聊个天的模样,招来太监,收拾东西,瞬间挡住某人视线。
“皇上,您该一个人睡觉了!”
霍萧:“???”
你为什么忽然要强调一个人?
霍萧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手上触感还在,鼻尖萦绕着某人的味道。
霍萧翻了个身,他睡不着了。
“皇上,需要奴才陪您睡吗?”外头严辞声音不咸不淡的响着。
霍萧闭眼,他睡了。
严辞满意了,走了两步,看着那破掉的窗,心头立马揪起,他家单纯的皇上啊,就这么被叼了。
第43章 集体出逃
大清晨的天还没亮, 国子监一帮学子已经早起开始早读, 清晨清风透着窗徐徐而入,几盏烛火点着。
“张兄, 你说他抄完了没?”赵黎瞄了眼外面,天还黑着。
张德放下书也望了眼外头,还没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开口:“肯定没啊,就他那货色, 能一晚上抄好?”
“卓教习的罚抄, 要是第一遍不过关,那下次过关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开口的姓徐, 内阁徐大人家的小儿子。
“那可不一定!万一世子天赋异禀, 一晚过关呢?”窗口突然冒出两人。
“黄文生,林东迟,你们两丙班的,跑我们这做什么?”
林东迟视线往里扫了圈,偷偷拽了下旁边的黄文生,示意人没在。
黄文生立马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着:“这不,睡过头了,出来罚站无聊,过来瞅瞅。”说完,走人。
“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了?平常不是最不屑甲班的吗?”
“别管他们, 他们注定走他们亲爹的路!”
黄文生,林东迟正好是黄青召,林城的儿子,昨天晚上,被两鸽子找到,勒令他们好好照顾人,两人望向前头小路。
他们爹是不是高看他们了?
他们两人生目标就是混吃等死,被自家爹踹进来后,每天被迫端端正正,已经很痛苦了。
他们两现在还是个需要人好好照顾的孩子,让他们照顾比他们还娇贵的人?万一把人照顾残了,怎么办?
至于那个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估计还在抄,罚抄这事,他们也帮不上忙。
两人正打算往回走,就见墙头坐了个人,墙角有人正在给他搭梯子。
两人怔住了,心头猛的跳了下,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沈落爬下来,摸了摸怀里的字,不知道抄完后,还给不给她睡觉休息的时间?一回头,就见昏暗处,两男子两眼发光,迈着温文尔雅的步伐停在她面前。
沈落:“???”
“爷,您收小弟吗?”两人笑着,腰背挺直像两个儒雅文人,虽然说的像两地痞流氓。
沈落:“啥?”
“爷,您跑出去了,对吧?”林东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爷,您怎么回的家?城门应该关了啊!”黄文生一手负后,一身白衫风中轻摇。
“爷,您下次带我们一块啊!”两人齐齐道,温润如玉,不听声音,就是两谦谦公子!
“爷,从今以后,小弟们就是您罩着的了!”
沈落转头就走,不理那两个,她万越坊傻孩子已经够多了,再来两个,养不起。
沈落把抄好的字送到卓教习面前,卓教习视线扫了下人:“你抄完了?”
“是!”沈落举起怀中那叠字,卓教习正打算瞄一眼然后扔回去,打开一看,眉头皱了下:“你自己抄的?”
沈落用力点了点头,霍萧带着她抄的,也等于她自己抄的!
卓教习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人眼底乌青,不像是让人代抄的模样,而且,虽然这字多了点风骨,但还透着股原来的狗爬味。
“行了,去休息,然后下午回来上课。”
“多谢教习。”沈落走回自己的屋子,桌上已经摆好早饭,桌边那两个正冲她殷勤笑着。
沈落:“……”
以后再也不相信人的表象了,尤其是国子监出来的,谁知道人模人样的背后是怎么个狗腿?
她觉得自己够狗腿了!
“世子,您请,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们!”两人恭恭敬敬退下。
沈落抓起个包子咬了两口,看了眼木板床:“管家,我们回万越坊睡去。”
老管家正要关门,闻言老眼一睁:“您不是才回来吗!”
沈落咬着包子,望着床,坚决着:“本世子的床绝不将就!”
“爷,皇上是让您来受罚的!不是让您来享受的!”
沈落拔腿往外走,看着太阳升起:“本世子觉得皇上是为了保我,才把我送这来的!”
老管家张了张嘴,她到底是怎么觉得在她差点扒了人之后,人家还要保她的?
老管家瞄了眼床,不想说话。
沈落摆了摆手:“快,去把梯子搬回来!”
老管家低头看鞋,他这回绝对不帮!
“爷,你要梯子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响着,就见黄文生跟着林东迟搬着个梯子就像她跑来。
“爷,您是不是睡不惯这?”两人搬着梯子,一脸他们懂的表情,他们纨绔当然要睡最好的地方!
沈落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这两个有用了!没人比他们再懂她了!她矜持的点了点头。
太阳东升,朗朗读书声四处响起,卓教习四处扫了一圈,点了点头,这里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再不济得人到了他们这,在这一片熏陶中,也能走回正途!
他捶了捶腰,仰头看了眼澄净天空,这一代肯定不会如上……
墙头某个背影忽然眼角闪过。
卓教习:“!!!”
黄文生给人扶着梯子:“世子,咱待会怎么进城?守门的一看到我们这衣服,别说让我们进去了,不把我们押回来都算好的!”
林东迟点了点头:“就是,我们上次溜出去的时候,直接进了牢房!还是自个亲爹下的令!”
老管家蹲在一边不想说话,望着前头一棵树发呆,一个沈落就够可怕了,再来两助纣为虐的……
“宁洛舟!!你在干嘛!”一道惊天吼声响起,沈落脚下一滑,刚爬上墙头,“蹭”的一下,就要往下掉,底下人一阵惊呼,忽然一道褐色身影窜上墙头,一手扯住她的后领。
沈落被挂半空,劫后余生的看着脚下地面,这么摔,轻则破皮,重则得摔残吧?
“爷!”老管家颤悠着手跟着另两人把人接下来,脚刚一落地,一侧有人跳下。
阳光灼灼下,人一跃而下,眉头皱起,不悦的看着她。
聂穆。
沈落愣了下,嘴角一勾,破罐子破摔般靠在墙头,眼眸抬着,用眼神示意,怎么,聂大人很闲?跑外面来了?
“见过聂大人。”卓教习冲人行了礼,转头对着沈落吼着,“宁洛舟,你想干嘛!”
沈落揉了下耳朵,这一个的嗓子到底是怎么练到这地步的。
聂穆看着人放荡不羁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卓教习,国子监什么时候这么松了?”
卓教习立马恭敬道:“还请聂大人放心,他们就算爬出去,也出不去的,外面有重兵把手的。”
黄文生:“……”
那个,其实还挺好躲的,他们更多防的是外面人,一般不防里面,随便来个人从里面出来,外面昏倒一下,吸引下注意力,就能有一瞬间空隙。
聂穆步步靠近,高大的身躯停在沈落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低沉的声音带着寒气。
“昨晚城门来报,说你拿着皇上玉佩,深夜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