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乐想了想,虽然也很好奇它能孵出个什么东西,但还是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白蛋恢复了死寂,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闻乐转身就要离开,因为她听到了海面上传来的动静。事情已经越闹越大,之前那群人似乎打算冒险派人再下水探查一次,被看见就不好了。
她朝着海岸的方向刚游出两米,就听见背后“噗”得一声,蛋自己从海藻丛里跳了出来,一头撞进了沙砾里。
闻乐:……
白蛋晃悠了一下,不倒翁似的稳住身体,再接再厉,往前又跳动了一段距离。
闻乐:?
她试探性地往后挪动了几米,果然白蛋又跟乳燕还巢似的,兴冲冲地往她的方向又蹦了三回,期间还狠狠地在一块石头上磕了一跤,毫发无损。
闻乐:……
白蛋静静地立在她面前,看她半天没动作,欢快地原地摇晃了一下。
……
在船上维持着困灵阵的周琦脸色微妙。
他感觉到阵中心的那股邪气瞬间不见了。
这是……逃走了?
他目光复杂地扫向彻底平静的海面,将小小的金铃收好。红线和纸符在海风中飘荡,灵光渐渐黯淡些许,但还是坚韧地固守阵地。
周琦向着直升机做了个手势,意为“危险排除”。海面彻底平稳下来之后,江郗和冯夷再次回到了船上。冯夷如获新生,刚落地就奔向了控制室的一众器械,说要去解析数据。
江郗见周琦脸色不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
周琦瞥了他一眼,神色不虞,但到底没有开口说话。
“刚才那股浓厚的煞气绝对不是错觉。”周琦冷静地说,“即使我感觉错了,测灵符也不会出错。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就连它的踪迹都追寻不到了。”
“……”江郗觉得这可能是精英的自尊心在作祟,于是安慰他,“换个角度想,至少在场的人都没有受伤,这也算是幸运了吧?”
周琦将湿透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上,眼神投向海面。
“如果它愿意,可以在两分钟内像辗死在场所有的人。可是它没那么做,仿佛对我们不感兴趣。”
“它的煞气我无法追踪,证明它有隐匿气息的法门。我们不知道它的样子,不知道它的弱点,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
周琦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扭过头来看着江郗,语调嘲讽:“你就管这叫幸运?”
江郗:“……”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周琦不同。在自己眼里,周琦刚刚就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五分钟,或许危险暗藏,但是还没到这么严肃的地步。而周琦和他们是不同的路子,周琦精通术法,感知能力比他高出太多。他究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下察觉到了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江郗:“可光在海面上打转能有什么收获?”
话刚说完,“噗通”一声,身上浮现出苍青色纹路的青年扎进了海里,身姿如游鱼般灵巧,一个浪花过去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周琦的“回来”两个字憋在喉咙里,甚至没有喊出去的机会。
……
大海一如既往地深邃平和,却暗流涌动。
江郗一路下潜,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之前他的能力有些透支过度,因此放弃了夜视视角,只凭肩头的探照灯照亮一小片天地。
几个气泡缭绕着他转了一圈,往海面上涌去。江郗视线一定,落在了一堆沉船的废墟上。上面沾满了绿色的藻类,不时有小鱼穿梭其间,俨然已经和这片海底融为一体。
“冯夷,我看见了一艘船。”江郗有些疑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冯夷还没开口,周琦的声音先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那是龙蜃的障眼法。龙蜃的存在意义就是让龙在沉眠期间免受外界打扰,除非用特殊手段刺激,这一小片海域真正的模样永远不会显露于人前。”
这时冯夷插了进来:“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人为改造的痕迹。我刚搜索到一条救援消息,有一个男性鉴定学者和他的助手在这片海域失踪了。他们原定目标的经纬度和我们所在的这片海域重合。”
江郗微微惊讶:“学者?”他绕了一圈,答道,“什么都没有啊。”
冯夷:“那说明他们也许根本没能成功到达这里。和他约定出海的两个渔民也失踪了,大概不是巧合。”
果不其然,周琦皱了眉。
江郗:“那他们的失踪案,和我们遇见的怪物有关?”
冯夷叹息,周琦沉默。半晌,周琦忍耐的声音响起:“都说了他们根本没来过这里,能有什么关联?”
冯夷:“鉴定学者出海,目标肯定是你看见的这艘船。重点他们从哪里知道这里有一堆沉船废墟的,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能由此大致判断蜃境形成的时间!”
如果是就近发生的事,肯定会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吧?
江郗醍醐灌顶,点了点头:“行,我再找找,看看能有什么新发现。”
……
凌晨。闻乐回到了酒店房间里。她做了一回飞贼,从阳台一层一层地爬上来,好在隐匿魔法能帮她遮掩身形,省了她不少麻烦。
她躺回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战利品——一颗深渊来者搓成的圆珠,还有一颗蛋。
闻乐:“……”
深渊来者她打算带回海国处理,丢进净化池里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问题在于这颗蛋——闻乐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究竟哪个物种那么能打,在蛋的形态下就能让深渊来者对它束手无策。
白蛋似乎是滚得累了,一路上都安静得很。此时闻乐把它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它就像一颗普通的蛋一样横卧着。
闻乐看它无精打采,开始思考一件事:它是不是在海里才能孵化出来啊?
不是,深渊来者在它头上作威作福那么多天,它还能孵化出来吗?
闻乐抽了抽嘴角,想了想,把它藏在了抽屉里,打算一会儿再做打算。
她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天要去参加毕业聚会。
一群初中生的毕业聚会,和高中大学比起来当然是小打小闹。其实主要的目的在于告别。
按理说,她不去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的班主任一直是个很和蔼的老师,在学业上给了她很多帮助。过完今年,班主任也要调去别的中学了,闻乐也不大可能留在浦屏,闻乐应该抓住机会去见一面。
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闻乐把这打算说了,晏菀和陆衡对视了一眼,晏菀笑道:“好。让你哥哥送你去,晚上早点回来。”
闻乐用眼神询问晏菀:您说的是哪一个哥哥?
陆淮:“我去。”
陆北楼:“我来我来!”说着他看向陆淮说,“大哥,你都和南枝相处了这么久了,也该让我和南枝熟悉熟悉吧?”
他眼巴巴得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陆淮猛瞧。他鼻梁高挺,轮廓利落,本来该有些隐约的距离感,却被他一双睫毛卷翘、生动的眼睛搅和地彻底。
反观陆淮。五官没那么精致,甚至称得上浅淡,却自带高冷气场,常把陆北楼压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陆北楼这话说得很现实。现在全家几乎都和闻乐有了独处的经历,闻乐也大概摸清楚了他们的性格特点,可是陆北楼还没和闻乐单独在一起呆过——刚见面时一起吃的那几口蛋糕除外。
于是陆淮有些犹豫,而晏菀则是直接拍板:“你们俩一起去。”
今天陆家夫妇也有事要做。
潘雪珍的详细资料终于摆在了夫妻俩手中——陆衡怕晏菀再受刺激,本来想先看看的,却被晏菀提前拦截了过去,看了个彻彻底底。
……她要去好好会会那位南枝这十几年来的“母亲”。
陆衡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他眼睁睁看着晏菀还是一派温和婉约的模样,实际上她却打好了要手撕某个人的念头。
陆衡忽然发现,其实晏菀也不是那么柔弱的女人。她最怕的是悔恨带来的,无声而细水长流的消磨。
第21章 (捉虫)2.0
出发的第一站不是约好的聚餐场所——火锅店,而是周绵绵的家。
她们之前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的。
开车的自然是陆淮。陆北楼跟过来实际上毫无用武之地,闻乐和周绵绵吃午餐期间他们还要自己找地方吃饭休息。
陆北楼对浦屏这个地方性质缺缺,没什么想逛的,于是全程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只是周绵绵上车的时候给了个友好的微笑。
周绵绵坐进后驾,拉过闻乐的胳膊,低声问:“这两个就是你的哥哥啊?”
闻乐反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周绵绵看着高冷禁欲款的陆淮,再看看单纯爽朗的路北楼,觉得他们每个人都能立即出道去拍杂志封面。
良久,她不得不感叹道:“……没什么。”
没毛病。太没毛病了。
以前,看着潘家的兄妹周绵绵就知道他们和闻乐绝对没有血缘关系。这两个“哥哥”和闻乐总算是有相似之处了,闻乐的颜值在这种家庭里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嘛!
周绵绵欣慰地拍了拍闻乐的肩膀,觉得她就像一株终于移对了花丛的鲜花,而在此之前她一直盛开在狗尾巴草堆里。
闻乐:“……”
她对挚友的颜狗属性彻底没脾气了。
陆淮开着导航把两个女孩送到了餐馆门口,停好车之后,注视着闻乐嘱咐道:“……不要喝酒。”
以现在的体质、喝完两箱酒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闻乐:“嗯嗯。”
“我和北楼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给你的老师买些礼物。”他熟练地摸了摸闻乐的头,说道,“毕竟以后很难再见面了。”
闻乐再次点头。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陆家兄弟俩离开了,闻乐和周绵绵刚扭头,却在停车场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巧,那两个人也在瞧着她们。
闻乐估摸着这么短的距离她们应该听得见自己说话,于是点了点头,说:“好久不见,方晓……”
她的视线越过表情复杂的纤瘦女孩,停留在了她身边五官清秀、皮肤微黑的女生身上。
“……和方晓的朋友?”
闻乐犹豫地把下半句说完。果不其然,五官清瘦的女生脸颊顿时烧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闻乐很无辜。
她当然记得这个女孩儿的名字——虽然是从海国回来之后临时恶补的。但她就是不想给这种人面子。
说实话,她在海国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能记住方晓,是因为她和自己穿越前勉勉强强能算作学业上的对手。而后面这位“方晓的朋友”,之前在群里跳得实在太狠了,闻乐很好奇向来忙碌的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她,看了她的名字半天,才回想出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
裴燕。方晓的朋友。对方晓捧杀,对闻乐落井下石。闻乐和周绵绵曾经猜测这两个人会不会绝交,现在看来暂时没有。
裴燕:“什么方晓的朋友!我有自己的名字!”
周绵绵:“你那么生气干嘛?你难道不是方晓的朋友吗?”
裴燕:“我……!晓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揪住方晓的袖子,语气有些哀求的意味。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狠狠踩一脚闻乐了。然而这完全是她的错觉。
方晓表情有些无奈,不着痕迹地把裴燕的手拉下去,开口道:“好久不见,闻乐。燕燕她之前是做了一些……不是很恰当的事。但是我们都要毕业了,将来可能也互相见不到了,不如就把这些事情翻篇吧,好不好?”
方晓言语温和,却不是劝架的语气。
周绵绵知道方晓的性子,她一向以学业论成败,闻乐压着她的时候,方晓从来是能不跟闻乐交流就绝不多说一句;现在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一大段来,大概也是挺满意自己在升学考里的发挥吧。
不过闻乐也没有让周绵绵失望,笑了笑,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起头的是裴燕吧?那么什么时候翻篇当然不该由你们说了算,不然我也太窝囊了。”
裴燕摆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你能拿我怎么办?”
闻乐:“我当然不会拿你怎么办。”
裴燕:“……”
闻乐:“正因如此,大家才更会记得,攀着我咬的是你,没有教养的是你,心胸狭窄的是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否认,失败当然会招惹来奚落和嘲笑。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愿意加入你的行列——”闻乐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太丢脸了。
大家再傻也只会私底下讨论。像裴燕这种把手段摆到明面上来的,真不多。
裴燕尖叫了一声,似乎想冲上来和闻乐打一架,被方晓死死拦住了:“你干什么!”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身后又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做什么呢!”
四人扭头一看,齐齐沉默——他们班冷面无情的数学老师。
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教学水平在县里闻名,同时闻名的还有他的臭脾气。愤怒了他,他能在十句内把你骂到恨不得掩面泪奔,不带脏字的。
数学老师抱着个公文包走过来,眼镜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干什么呢?都堵在路上,让其他人往哪里走?你们就是这么体现学生素养的?”
闻乐和周绵绵噤声,方晓也苦着张脸不敢多说一句,裴燕颤抖着声音小声说:“对、对不起老师,我们什么也没干,就聊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