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后面,站的是江余和靳骞。
江余噗的一声,怕被家长听见,闷着声道:“靳骞,你说我傻笑个什么劲啊?你才是最该笑的那个。”
“就是,你个禽兽!”
男生们纷纷附和:“也不看看谁在你面前,还笑不出来?”
靳骞淡淡反讽道:“……一直笑,江余你脸没僵么。”
噢,这就是会笑的意思了。谈舒雅听见,比蓝烟还激动,直晃着她的手臂:“我靠,这还是我认识的靳骞么。”
蓝烟低头看着塑胶跑道,抿着满眼的笑。
“这气氛对了,来来都站好了。看镜头,我准备拍了!”
靳骞说的其实没错。他们不是专业模特,一直对着镜头笑,不超过三秒脸肯定要僵。
每次拍之前,王行云爸爸都会喊“三二一”倒计时。
靳骞目视着镜头,眼里都是他眼前的姑娘。
阳光在秋雨里洗过,明亮又柔和,洒在她身上。
软趴趴的发心,柔顺垂坠在白衣的长发。
塑胶跑道被曝晒出的干燥气息,足球场清新的青草香气,还有她发丝上淡淡的香气。
中和出一种温暖,令他无比安心的味道。
他是真的,忍不住对着镜头在笑。
……
拍完后人群散开了。
家长开放日,也有各个年级的集体会议要参加,高一年级被排在了第一场。
许多同学一路把家长送到综合楼下,蓝烟也不例外。
冯端云没有打扮的过分隆重,知道要去操场,她也穿了双平底鞋,健步如飞。
“朵朵,这也太好认了吧。不就是站在你后面,江余旁边那个男孩子嘛。”
冯端云揽着女儿的肩,笑了说:“这种修长的眼形,配上又深又细致的双眼皮,绝对是极品。但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千万别找这种。”
蓝烟:“……为什么?”
冯端云理所当然:“要说桃花眼轻浮多情,这种眼形的男人绝对冷淡闷骚。”
冷淡闷骚,靳骞,咳。
蓝烟差点被噎住。
冯大美女从年轻时便不讳言,她喜欢眼睛生的漂亮的男人。
当年她一眼相中了没穿空.军制服的蓝恪,就因为他阳光健气,有双格外亮的眼睛。
或许视力也有遗传因素在吧,蓝烟从小没少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玩游戏,但是每年测视力,依旧好的惊人。
“听见了么?”
“啊?”蓝烟晃了晃神,答了声“知道了”。
你说的太晚了。
她和靳骞虽然现在还只在继续暧昧阶段,但谁也没准备,把心思移到别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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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芦安怀下车进家门的步伐,都比以往轻快些。
家里阿姨替他开了门,他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往里喊:“爸、妈,书妍,我回来了。”
“安怀回来啦。”
江兆瑛从沙发上站起身,要走到门厅替他挂外套,被沈书妍扶住一拦:“妈,您让他自己挂,他长手长脚了。”
“是是,妈我自己来,您坐着。”
芦安怀一边动作,似叹非叹:“还是您疼我,老婆根本不心疼我。”
这话说的,连弯腰站在鱼缸旁喂鱼的靳成嘉,都忍不住笑。
沈书妍脸一红,没办法,只好走到他跟前:“……你也不数数自己的年纪?没羞没躁的。”
“小骞,先进来坐,别理你舅舅。”
靳骞点点头:“谢谢舅妈。”
沈书妍是芦安怀的妻子,而靳成嘉和江兆瑛则是靳骞的爷爷奶奶。
芦安怀夫妻根本不用喊他们一声爸妈的。
老话说,见舅如见娘。
从妹妹妹夫不在的那天起,芦安怀主动担下了照顾靳骞长大的责任。
那晚,在一夕之间垂垂老矣的靳成嘉夫妇面前,芦安怀跪下,哑着嗓子叫了声爸妈。
靳成嘉夫妇对妹妹有多好,芦安怀一直看在眼里,也很感念。
她们兄妹从小母亲早逝,被在明大文学院当教授的父亲带大。只是父亲也风.流,妹妹上小学时,他便和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学生,组建了新的家庭。
幸好妹妹嫁给靳赋,江兆瑛待她像亲女儿般的疼,一口一个“宝贝安风”,总算弥补了缺失的一份情感。
芦安风每每和哥哥说起,也总笑盈盈地提起,“今天妈妈怎么样怎么样”、“妈妈做了什么好菜给我”之类的话。
妹妹如今不在了。
她受过的好,理所当然,便要他这个做哥哥的还。
何况,靳骞还小,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能保护他的家庭。
无论如何,他都心甘情愿这么做。沈书妍原本就是妹妹的舍友兼闺蜜,更是别无二话。
“小骞,”芦安怀按着外甥的肩,往卫生间带:“你先去洗个手,我看吃饭不急,待会儿吃点水果。”
“……水池在外面。”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没眼力见呢?”
芦安怀一皱眉,笑的特别无奈:“这是大人讲话,让你不要听的意思。听话,就两分钟。”
说完,芦安怀把卫生间门一拧,把靳骞锁里面了。
靳骞气的拍门:“……喂!”
“喂什么,你得叫我舅舅……”
听声音,这家伙已经跑的远了。
“爸妈,我跟你们说!”
芦安怀语调是极其八卦和激动的:“靳骞这小子,正儿八经是深藏不露。平时一句话不说,好啊他,默不作声就喜欢上他们班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什么?”沈书妍叉着的猕猴桃,还停在半空:“有……有有多漂亮?”
芦安怀一脸骄傲:“不夸张,我见过的活生生的小姑娘里最好看的。”
沈书妍再次被丈夫的形容词,无语到直摇头。
“这样啊,安怀,”江兆瑛喃喃:“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追的人肯定很多吧,就小骞那个性子,唉。”
“别别,妈您别愁。我看他和那小姑娘八字绝对有一撇,您孙子的性格闷……”
芦安怀也知道用“闷骚”这个词,形容自己的外甥似乎不太好,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安怀,你去把他放出来吧,关着干嘛。”
靳成嘉背着手,笑了声:“他敢做,还怕我们开他玩笑么。没这个道理。”
“诶,好嘞!”
芦安怀刚答了声,偏心偏到冰岛的沈书妍就飞快越过他,把靳骞领了出来。
“别理你舅舅啊,”沈书妍揽着靳骞,对丈夫怒目而视:“……他人来疯。”
听见靳骞居然还低低嗯了声,芦安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靳骞。”
靳成嘉很少连名带姓喊他,听的靳骞下意识直了直背脊。
“爷爷不是那种思想不开通的人,恋爱都是人本能的东西,没有什么早或晚的,喜欢就是喜欢。”
靳骞脸唰的声红透了,低头看着景泰蓝花色的鱼缸,连“嗯”一声都困难。
“但是我也赞同人家说,每个年纪要有每个年纪该做的事。别的我不管,你要是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书桌上那根戒尺,可就要认识认识你了。”
靳成嘉向来是个斯文人,“出格”是指什么,靳骞当然也明白。
“明白了吗?”
他脸烧的通红,还是清晰明朗应了声“明白”。
“明白就好,”靳成嘉把鱼食一放,拍了拍芦安怀的肩,笑了:“安怀啊,你不是看中我那瓶茅台很久了么?让阿姨拿出来,今晚我陪你喝一杯。”
靳成嘉又一指靳骞,重新看向芦安怀:“这可是你亲外甥。”
“爸,我知道。”
靳成嘉语气恳切:“那你可要好好教教。”
“哈哈,爸您放心,我那当年可也是风——”
风.流两个字,活生生被沈书妍背后一下,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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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睡前,蓝烟收到靳骞发来的短信。
她以为是例行的晚安,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才点开。
结果一看,靳骞又发了好长一段话,看的她心里一惊。
“天越来越冷,在家学习容易犯困。有的人每天光作业就要磨蹭到十一点半,所以要不要考虑下到学校上晚自习?”
“你要去我也去。”
“就只因为这个原因么?”
隔着一道屏幕,蓝烟的胆子很多,咬了咬唇敲出了一行字,点了发送。
要说靳骞这人将来也是个妻管严的命,他居然老老实实,回了过来。
“呃,其实是我舅舅教我的。”
蓝烟:“……”她就知道!
手机又振动了声,靳骞告诉她。
“蓝烟。”
“但……是我想晚上和你一起放学。”
第20章 画沙
蓝烟蒙在被子里, 依稀听见门口响起,冯端云软拖轻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朵朵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嗯,”冯端云提起女儿, 也不自觉露出笑:“她们学校运动会, 肯定是玩累了。”
蓝烟一听见动静,忙翻了个身平躺下来, 拉高了点被子,挡住半张脸。
睡颜温柔安定。
果然——
应酬完晚归的蓝恪, 忍不住隙开女儿卧室的一点门缝,猫着腰看了眼, 才轻轻缓缓关上了门。
这是蓝恪的习惯。
不论晚上几点回家, 儿女是否已经熟睡,他总要看一眼才心安。
“到底是我女儿,随我。”
蓝恪压低着嗓音, 语气里难掩骄傲:“看看, 睡着了还这么漂亮。”
“蓝恪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冯端云怕吵着女儿, 拉他到客厅,才含怒嗔道:“等于好的都像你, 不好的都像我,是吧?”
蓝恪喝了酒,平素最阳光健气的人, 此时靠在沙发上,微眯着眼,斜斜勾了点笑注视着妻子。
“……我哪儿敢啊。”
他反应慢了半拍, 拖着声调笑:“我说的是朵朵能睡随我,漂亮肯定还是随老婆。”
某位朵朵同学恨恨捶了把枕头。
冯端云气鼓鼓的:“我看你今天是没少喝。”
“好好,端云,我错了,”蓝恪直起身讨饶:“我是喝的不少,你冲杯蜂蜜水给我喝吧。”
蓝烟翻了个身,背对着门的方向,心里无比思念起蓝乔。
爸爸妈妈在家打情骂俏,向来是光明正大,不避开她和蓝乔的。
以前她还可以和蓝乔一起悄悄吐槽玩笑几句,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蓝乔在明州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交女朋友。
深夜是最适合胡思乱想的时候。想到这,蓝烟心里泛起一阵酸溜溜的。
她和蓝乔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也从来没离的那么远过。
其实,明州距越州高铁不过两小时。
可上次蓝乔回家,蓝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靳骞的事告诉他。
总觉得心里有点愧疚。
蓝烟翻来覆去,越想越乱,这才发现腰腹那有什么硌着自己。
……手机!
因为刚刚假装睡着,她还把靳骞晾在那儿。
蓝烟匆忙把已经温热的手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滑开解锁,屏幕上的QQ图标就跳动闪烁着。
她还没来及点开,一条新短信就飞来了。
“睡着了?”
这几年,手机端QQ急速发展,已经不像初中那时候,全要靠短信联系了。
蓝烟记起初中时,她和祝玥尽管白日每天都见面,但就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个月发八百条短信也不在话下。
现在又多了个靳骞。
幸好这点短信费她还是能出的起的。
蓝烟飞快盲打出一句“没有”,然后点了发送,温柔等待着屏幕上淡黄色的小信封飞出去。
“我刚刚被我爸妈查岗了。”她又补了句。
靳骞似乎等了很久:“晚自习上不上?上的话,明天早上我就让家人签字递申请了。”
附中的晚自习走读生是自愿参加,参加前,还要交一份家长签字的申请才行。
啧,又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蓝烟把脸埋在枕上蹭了蹭,一时真不知道回他什么好。
她不是神经大条的人。靳骞有多喜欢她,她能感觉出来。
但哪个女孩子不想被温柔热烈的情话哄呢。
每次听祝玥讲秦昭扬如何会哄她的时候,蓝烟难免也会羡慕。
她矫情地在编辑框打出一行字:“我上不上晚自习重要么”。
但看了看,觉得实在矫情过度,又删掉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有心电感应吧。
很奇妙,靳骞居然就在这时告诉她:“去吧蓝烟,我很想和你一起上晚自习。不是问你,是请求,行么。”
蓝烟哗的一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心如擂鼓。
木讷的情话说起来,还有点别样的心动。
她咬了咬唇,光着脚踩到柔软的地毯上,从书包里翻了半天,披在肩上的发都滑了下来,才找到一本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