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姓名——清玫
时间:2019-07-12 10:22:25

  蓝烟听的叹为观止。
  当年,许朔曾经在班会课上说过:“大学你们遇见的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地域差异否定不了,也不用否定,是会对人的性格产生影响。”
  “但南有南的精彩,北有北的壮阔。但凡能从他们身上多学点好处,长些眼界,也不枉你们去大学校园走一遭。”
  就比如赵嘉宁,她身上有股北方姑娘的明媚飒气,这和过去十几年,她认识的大多数还是内敛腼腆的女孩子,并不一样。
  军训时赵嘉宁不经意和蓝烟交好,二话不说,她就介绍了同样和她玩得来的一群舍友,给蓝烟认识。
  结果,还真处得来。
  于是,虽然宿舍环境不太和谐,在这16栋宿舍,蓝烟又有了个栖身之所。
  其实,她想象中的大学同学情谊,应该也是这样的。而不是为今天究竟谁换水这种问题争吵。
  ……
  蓝烟跟她们一起去食堂吃完晚饭以后,时间还早,她慢悠悠搭校内班车,去音乐厅报道了。
  双旦晚会彩排,晚上七点正式开始。
  没想到刚六点半,活动部的干事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小惠,我看你还是把什么时候打光,打光的点和类型写下来吧。防止临时有变,你到时候会乱。”
  蓝烟到时,梁诗韵正在仔细叮嘱负责台前各部分的学弟学妹,千万不要出差错。
  双旦晚会,算是学院活动的重头戏。也是一学期学生会期末关门前,最后的大型活动,因此很受重视。
  这次,梁诗韵负责台前,从节目组织、舞台效果、到灯光等等都归她;陈格管幕后,前期组织演职人员选拔、盯分别训练、时间定点催场等,由他负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梁诗韵最辛苦,可整场晚会办下来,她的成绩也最鲜明突出。而陈格呢,做陪衬罢了。
  ……怪不得许多人传,说陈格暗恋梁诗韵已久,事事容让她。
  “蓝烟,”终于轮到她,梁诗韵摇了摇她的手臂:“你的民乐合奏没问题吧?我跟你说,蔡老师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节目。”
  “没问题。”
  “好嘞,那我等你出成果啦。”
  蓝烟下意识捏着自己的手指放松,学校级别的双旦晚会,民乐团的排练任务本来就不轻。没想到,有天晚上,梁诗韵还火急火燎打电话给她,说是可能要她再辛苦下,出个节目。
  蔡思晗老师意思是,代表院学生会送的节目,格调不够高,最好能出个器乐类或是高水平小合唱。
  蓝烟只好临危受命,召集院会有民乐功底的同学,拉了个合奏出来。
  要说学生会里有业余十级证书的真不少,但能流利弹奏,近几年还有表演经验的,凤毛麟角。个中辛苦,她怕是三千字文献综述都说不完。
  所幸当晚,这节目在梁诗韵和陈格看来效果很好。
  熬到彩排结束,蓝烟招呼了声,第一个轻悄悄从音乐厅偏门跑了出去。
  靳骞正站在高高的梁柱旁边等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紫色封面,剑桥阅读,雅思的。
  “喂,”蓝烟一拍他的肩,软绵绵的吐槽:“你这是要抢我们外院饭碗吗?”
  他只是清淡笑着,问她结束了没有,要不要吃夜宵,得到肯定的回答牵起她往外走,“……那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是全英语教学。”
  音乐厅离东门很近,出去便有一整条美食街,正是晚间热闹的时间段,一路上学生的身影络绎不绝。
  店铺各色的灯牌在晚上晃的人眼花。
  只要握紧她的手,尽管所谓世界末日在即,眼前人潮川流不息,他也坦然不慌。
  靳骞正温声和她说选课的事,就听前面相携的女生笑起来:“要是明天太阳真不出来了,那我今晚也要做个饱死鬼!”
  “对呀对呀。”
  他们忍不住,也相视一笑。
  一晚上的忙碌,晚饭早就消耗光了。蓝烟拉着他进了家甜品店,很罪恶地点了满满一份芋圆。
  芋头,芋圆,珍珠红豆琳琅满目。
  她把披着的长发放到耳后,舀了一勺紫色的软糯芋圆,很温婉斯文地往嘴里送。
  “……你真的不要来点儿吗?”她抽空问他。
  “不用,我晚饭吃的晚。”
  “那你、你玩会儿手机?不要干等着我呀。”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他垂下眼,睫毛扫了扫:“我等你,你还有心理压力吗?”
  “没没,你千万别想太多了。”
  蓝烟被他说笑了,想想声音又轻柔下去:“别人等我我当然有压力,你嘛,算了吧。”
  “我就是好奇,又不是我们高中的时候了,现在的手机还不好玩吗?”
  时光在向前推进,手机也在更新换代。
  从诺基亚、索爱各个品牌百花争艳,平板滑盖翻盖应有尽有的年代,到现在,苹果几乎独霸天下。
  她和靳骞家境都不错,自然也换了新产品。只是那些见证过他们青春的旧手机,仍然妥善藏在家里的抽屉里。
  两个人一下找到了新话题。
  从当年手机QQ功能的单一,一个月八百条的短信,过时的情侣空间,讲到为彼此做过的蠢事情。
  ——原来他们已经喜欢了这么久。
  他们谁也没有说过多的情话,只是看对方的眼神越发柔软眷恋,比碗里的红豆汤还有甜一点。
  当晚,鲜少秀恩爱的蓝烟和靳骞,同时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
  全部可见,谁也没有屏蔽。
  配图是三年前,《2012》电影上映的那年,他们翘课去看的那场已经泛黄老旧的电影票。
  以及如今,依然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陪你到世界的终结”。
  ##
  虽然关于选课,蓝烟和靳骞都搜集了很多消息,但第一次上阵,还是低估了学校选课系统。
  好不容易点进通识公共课,蓝烟鼠标滑过,不小心点到了文学院开的“语言学概论”公共课,看起来就很枯燥。
  她正要取消,系统就404报错了,怎么都取消不了。
  等终于反应过来,能动了,蓝烟重新点进去,发现她看中的“热门课”,早就被一扫而空。
  靳骞没办法,除了笑她琴练多了手太快,只好默默退了热门,和她选下同一门。
  这门语言学通识课是文学院的曲华教授的,蓝烟向民乐团的小伙伴打听过,说曲教授为人正派,风趣幽默,是她们院的明星导师。
  但就是管得严,一节课都不能逃。
  算了,既然选都选了,那就认真上吧。
  语言学概论是文学院的基础主干课,就连她们本专业的学生上,也感觉艰涩乏味,一个脑袋都能变成两个大。
  讲给她们这群外行听,这位曲教授已经尽可能在降低难度、增加趣味性了,但还是昏昏欲睡一片人。
  蓝烟倒还好,她有法语语言学这门必修,听曲华讲的许多东西,语素、词汇、语法都有不少共通之处。
  也帮她跳出小圈子,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她的专业课。
  而且——
  能和靳骞重新坐回同一间教室听课,她一点都困倦不了。
  “诶,”她托着腮,用笔戳了一下身旁的靳骞,声音压的很低:“你怎么听的比我还入神。”
  “我反而觉得这门课更像理科多一些,法度严谨。”
  “……你可真是块学习的好材料。”
  “多谢夸奖。”
  这节课,曲华都在讲现代汉语这块。八大方言区的划分和典型代表,还点名请了底下各地的学生做示范。
  一时各种方言,南北交集,把班上听课的学生笑的不行。
  蓝烟的吴方言被曲华盖章认证过,说是纯真吴侬软语,咬字调值语法都很准确,软糯婉转。
  还非邀请她去语音实验室录一段,可以加平时分。
  蓝烟脸颊红红的,答应了。
  “我们班有没有会说客家方言的同学?”曲教授扫过教室里的学生,见到一片摇头,也笑了:“这个的确可能少。”
  “我的老师,也是我们学校图书馆前任副馆长,芦青原教授,原先是语言学的系主任。”
  大学老师为了吸引学生的注意力,讲段子、抖包袱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曲华显然深谙此道,在幻灯片里放了一组老照片。
  黑白照片中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英姿勃发,是个第一眼就极出挑的标准帅哥。
  “……这摆到现在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教室里的女生很快都抬起了脸,小声嘀咕着:“这种极品老师,好羡慕以前的学姐们啊。”
  曲华心里很得意,笑眯眯继续道:“书里都说赵元任先生语言天赋绝顶,我还以为现实世界里很难遇到这种天才,直到认识我老师。”
  “就花了一年时间,从客家方言、粤语到吴方言,各个方言区的话他都能熟练掌握,并且轻松交流。”
  帅哥,而且还厉害。底下立马响起一片高高低低的赞叹。
  “芦老先生就住在学校的专家楼,他最喜欢和年轻人交流,有时候我也会带学生去拜访他,你们要有兴趣也可以和我说,带你们去见活生生的语言天才。”
  “……真是的。”
  蓝烟笑着喃喃,在课桌底下去握靳骞的手,“有这种变态的天赋,他不学小语种可惜了。”
  咦。
  四月天,蓝烟触到了他手心涔涔的冷汗。再去看,唇也抿的发白。
  “你……你认识这个人?”她试探地问他。
  芦青原,啊不对,靳骞的舅舅也姓芦。
  蓝烟心也砰砰乱跳,视线停在他下颌收紧的利落线条,什么也说不出。
  好久,他牵了牵唇,苍白勉强,蕴着一股她所不知的深重情感。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我的外公。”
  ……
  直到这节课下,蓝烟都没再听他说过话,只是牵着她沿着校园里最熟悉的路,漫无目的往前走。
  外公,那是多亲的人啊。何况,靳骞他……父母早逝,怎么会用“记错”这个词来形容外公。
  ”……蓝烟。”
  “嗯?”
  靳骞停下了,就在熙熙攘攘的食堂对面,一行樱花树底下。
  临近午饭,食堂旁边的大片空地上,社团招新、旧书回收、还有志愿者协会摆出的支教宣传易拉宝,吸引了许多学生,很热闹。
  “这里人很多。”
  他看着她,慢慢笑了。那笑容明净温暖,没有一丝阴郁,和刚刚的他完全不一样。
  “外院出了名的蓝烟女神,那么多人面前,我知道,你一向注意形象。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准哭——好不好?”
  故意在这个喧嚣,众目睽睽的地方,就是怕她掉眼泪。
  那要看你说什么了。
  蓝烟虽这样想,但还是点点头,嗯了声。
  他视线飘的很远,或许在哪株樱花树的枝梢,又或者在某个,真的很遥远的地方。
  “朵朵。”
  他温柔缥缈,喊了声她的小名,把她心神都喊的陷下去一方。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这是个很美的故事。就是可惜,结局不太好。”
 
 
第50章 外婆
  他的声音安静平淡, 听不出太多悲伤,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我记得第一天到越州, 舅舅带我出去吃饭, 大概是个夏天的傍晚, 有很多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出来散步。”
  他半拥着她,拭着她脸上的水光:“有个小姑娘跑到我前面, 咿咿呀呀唱着儿歌,还回头笑眯眯看着我, 她爸爸可能觉得冒犯了我,忙不迭的道歉。”
  “那支儿歌我到现在还记得, 还蛮好听。”
  他笑了笑, 轻轻缓缓吟唱般哼起来:“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那次, 我也像这样淌了满脸的泪。但之后, 我就再也没哭过了。所以, 你也不用为我哭了,好不好。”
  蓝烟含着泪, 咬着唇拼命点头。
  风吹过,有片细小的樱花瓣落在她发心,映着少女雪白凝润的脸颊, 美好的不像话。他想替她拂开的,但看了很久,总是舍不得动。
  “我记得, ”她吸了吸鼻子,忽的轻轻说:“……我能记得的,靳骞。”
  不是你以为的风过无痕,自我感动,从来都不是。
  “为了写那封明信片,我还被我爸说了。”
  侧脸贴在他心口,她依赖地蹭了蹭:“……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顶什么用?要是我真有心,不如把压岁钱都拿出来点是正经。”
  “我非不信,觉得他庸俗。可等了好久,这封明信片也就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蓝乔还笑话我,人家说不定当废纸□□,处理掉了。\"
  蓝烟眼波潋滟,抬起脸望着他,低声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害怕,胆怯,逃避过去。
  靳赋和芦安风离开以后,舅舅带他到越州生活,靳骞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从小长大,曾经眷恋的地方。
  没去看过他们语气激动,描绘的雪峰金阳,天光乍现。
  连那位总是惦念他的初中老师,他都没敢去探望一眼,当然也包括写明信片给他的善意陌生人。
  仿佛就此,便可以切断所有的过往。
  他回视着她,刚动了动唇,还没说就被她抢了先:“要是你早点理我,说不定我们早就……早就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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