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齐雪瑶的皮肤上，明明是温热的，可她却觉得对方的气息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尖，在自己脸上一寸一寸地划过。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清晰，齐雪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仿佛她此时面对着的是穷凶极恶的魔鬼一般。
看着对方露出这般神态，林芊芊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她“哈哈”笑了两声，在齐雪瑶旁边的位子上坐了起来，冲站在一旁的化妆师招招手。
“你，过来给我卸妆。”
化妆师看了看给齐雪瑶弄到一半的造型，面露为难。
“可是……”
“可是什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林芊芊阴恻恻地凝视着对方，眼神里恶意满满。
化妆师不敢再多言，走到林芊芊身后，给她卸妆。
齐雪瑶孤零零地坐在化妆镜前，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胸腔里充斥着熊熊怒火，却又心生忌惮，不敢发泄出来。
“说了这么多话，我口都渴了。去，给我倒杯水去。”
林芊芊翘着二郎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身后三名助理互相对视几眼，无声交流了一下，然后其中一名助理转身，去给林芊芊倒水。
林芊芊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去，随即扬声呵斥道。
“站住！”
那名助理身体颤了颤，猛地停在原地。
“你去哪儿？”
林芊芊皱着眉头问道。
助理咬了一下嘴唇，慢慢转过身来，有些胆怯地回答。
“……去倒水。”
“我让你去了吗？！”
林芊芊满脸怒容地瞪着对方。
助理低着头，不敢迎上对方的目光，有些惴惴不安地磨蹭着走回来。
林芊芊的目光在三名助理身上缓缓扫过，似是无声地警告，然后侧首看向正在自己动手弄造型的齐雪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
“我刚才说话你没有听到吗？我说，去给我倒杯水。”
齐雪瑶停下手中的动作，底气不足地推脱道。
“可是……我还没化完妆，下场戏就轮到我了，担心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让你去倒杯水又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么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林芊芊不依不饶。
齐雪瑶一脸为难。
“可是……”
“嘶！让你去你就去！”
林芊芊出声，很不客气地打断她。
“我告诉你，如果让我不满意了，我可不保证你今后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
齐雪瑶听到对方这番话，脸上刚刚恢复的几分血色又在一瞬间褪去。
她垂眸看着地面，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哑着声音说道。
“好，我去！”
林芊芊斜眼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影，唇角勾了勾，傲慢地嗤笑出声。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齐雪瑶端着一杯水回来，递给林芊芊。
“给。”
林芊芊刚碰了一下杯壁，眸光转了转，然后猛地推开。
“天气这么凉，你不会给我倒杯热水啊？！”
被她这么一推，杯中的水溅到齐雪瑶的手背上。
幸好水温不太高，这才没有被伤到。
“再去重新倒一杯。”
林芊芊冷声命令道。
齐雪瑶的眼睛里晕染开一层雾气，转身走出化妆间。
……
“齐雪瑶！齐雪瑶！”
张绍元举着扩音器大声喊道。
叫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一把将手中的扩音器扔到地上。
“人呐！跑哪儿去了？！一个个都跟仙儿似的，不想拍就赶紧给我滚蛋！”
叶苡然知道齐雪瑶一直很重视这个角色，听到导演这番话，赶紧走到对方跟前，帮齐雪瑶说情。
“张导，您先别生气。雪瑶可能还在后台化妆，我这就去喊她，您先稍等一会儿。”
下午连着几场戏都不怎么顺利，张绍元的心里一直憋着气。
可是此刻站在他跟前的是叶苡然，上面专门打过招呼让他“特殊”照顾的一位，也是程家二少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人。
虽然后面是他猜的，可凭借他多年拍青春偶像剧的经验，以及他吃过的这四十多年的米来看，他的推断，□□不离十。
想到这一些，他就算是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冲这位祖宗发泄，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去吧。”
“谢谢张导。”
叶苡然快步朝化妆间走去。
在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叶苡然看见齐雪瑶正在那里接水，赶紧走了过去。
“雪瑶，你怎么在这里？该拍你那场戏了，快点过去吧。”
齐雪瑶听见身后的声音，身体僵了僵，连忙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叶苡然走过来，见对方眼眶有些红，还氤氲着一层湿意，神情里露出几许紧张，关心地问道。
“怎么哭了？”
齐雪瑶摇了摇头，又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叶苡然放柔了声音问道。
“我没事。”
齐雪瑶低声回答，声音里沾染着一丝哽咽。
“眼睛都哭红了，还说没事。”
叶苡然眉心微蹙，神情里满是紧张。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
齐雪瑶闻言，眸光闪了闪，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又迅速遮掩起来。
“没……不是。”
叶苡然见状，面上露出一丝狐疑。
齐雪瑶低垂着眼睛，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就是想到自己进入这个圈子这么长时间了，可扮演的还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心里有些难过。”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叶苡然。
“其实，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最开始的时候，我跟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同是科班出身，同是扮演那些没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可是你看现在，咱们两人走的路却截然不同。你已经开始接一些重要的角色了，可我却还是停留在原地踏步。”
叶苡然闻声，微微笑了笑，温声宽慰对方。
“我能接到这个角色，不过就是运气稍微好了一点，仅此而已。可是你要知道，在演员这条道路上，光靠运气是远远不够的，走得也不会长远。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她说到这里，双手握着对方的肩膀，认真而又诚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柔声说道。
“雪瑶，你的演技很好，自身条件也非常优秀。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真的吗？”
齐雪瑶有些无助而又茫然地凝视着叶苡然。
“当然，我的眼光可是很准的。”
叶苡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而且，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是金子总会被花……呸呸……总会发光的。”
被叶苡然这么一开解，齐雪瑶心头的茫然跟沮丧散去了几分，咧开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叶苡然主动拉起对方的胳膊，笑着开口。
“好了，别傻笑了。快去片场吧，大家还在等着你这位明日之星呢。”
齐雪瑶看向放在饮水机旁边的水杯，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迟疑，脚下没有移动。
叶苡然侧首看向她，面露不解。
“怎么了？”
齐雪瑶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林芊芊在化妆间里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齐雪瑶回来，脸上渐渐涌起一阵怒意。
“你去看看，齐雪瑶跑哪里去了。”
她对身后一名助理说道。
助理点头应是，转身走出化妆间。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水杯，跟林芊芊汇报。
“芊芊姐，她把水杯放在茶水间，自己跑去片场拍戏了。”
林芊芊闻言，化着浓重眼影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梳子被用力扔到梳妆台上，把上面装着各种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撞倒了一大片。
“呵！我倒是小瞧她的胆量了。”
林芊芊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笑容阴恻恻的，目露凶光。
……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际。
月上柳梢，点点星辰散落在苍穹。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任务，叶苡然跟齐雪瑶一起离开片场。
刚走出门口，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小肉球快速跑了过来，围着叶苡然直打转。
此时天色已暗，看不出这个小东西的模样，但是听着那奶声奶气的低咽声，却觉得异常耳熟。
叶苡然蹲下身子，将那只小肉球抱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辨认出它的模样。
“咕噜噜？”
叶苡然惊呼出声，那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惊讶。
“咕噜噜？它怎么会在这里？”
齐雪瑶也觉得有些惊讶。
叶苡然轻柔地抚摸着咕噜噜的绒毛，柔声问它。
“咕噜噜，谁带你来的？”
不远处，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地面上，一道长长的影子朝着她们缓缓走来。
叶苡然抬眸望去。
相隔几米远的地方，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近。
四周的光亮有些幽弱，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那道身影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平添几许厚重。
叶苡然抱着咕噜噜缓缓站起身来，凝眸直视着对方。
当对方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的时候，她的唇角挑起一抹轻若的笑容，眉眼间也晕染开丝丝笑意。
“你不是应该在燕市吗？怎么来这儿了？”
程慕和走到叶苡然面前，停下脚步，跟齐雪瑶颔首致意，然后看向叶苡然，缓缓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咕噜噜想你想得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我担心这样下去它会生病，就带它找你来了。”
叶苡然闻言，垂眸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的咕噜噜，两只手把它叉起来，轻轻掂了掂。
每掂一下，程慕和脸上的表情就紧跟着凝重一分。
“可是，我怎么感觉它好像更重了？”
叶苡然抬眸看着程慕和，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不能吧？”
程慕和俊脸微绷，语气隐隐裹挟着一丝不自然。
幸好夜色太浓，才没有让对方发现异样。
“真的。”
叶苡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把咕噜噜递到他面前。
“不信你掂量一下。”
程慕和伸手接过来，两只手掌捧着咕噜噜，上下掂量了几下。
咕噜噜非常配合地张开四条小短腿，躺在男生的掌心里。
“怎么样？”
叶苡然笑着问道。
“还好吧。”
程慕和模棱两可地回答。
叶苡然伸手捏了一下咕噜噜的小胖爪，嗔笑道。
“可能这个小家伙儿背着你偷吃了。”
齐雪瑶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于是知趣地开口。
“苡然，你跟……”
她看了看程慕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谓来称呼对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饭的吗？”
叶苡然出声说道。
齐雪瑶微微一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就不一起吃饭了，改天吧。”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下午拍戏的时候，齐雪瑶一直都不在状态，叶苡然难免有些担心。
齐雪瑶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累。”
叶苡然放下心来。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给你带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在路上买点儿吃的就可以了。”
齐雪瑶笑着婉拒。
“那好吧。”
叶苡然不再坚持。
齐雪瑶离开后，叶苡然看向程慕和，言笑晏晏。
“你吃过了吗？”
程慕和摇头。
“没有。”
叶苡然唇畔噙着浅浅笑意，歪了歪脑袋。
“走吧，为了犒劳你专程把咕噜噜送过来，今天我请客。”
程慕和的眉眼间也荡漾开一丝浅笑，柔声说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叶苡然轻轻拍了拍胸口，爽朗地回答。
“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不要客气。”
最终，两人还是来到和盛饭庄，因为携带着咕噜噜，他们特意要了一个包厢。
程慕和把咕噜噜放到餐桌的一角，跟服务员要了一个一次性餐盒，在里面放了一点易消化的肉末，放到咕噜噜面前。
叶苡然坐在程慕和对面，看着他细心而又认真地照顾着咕噜噜，唇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抹浅笑。
“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