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俯身在洗手台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明诗在旁边担忧的看着她, 又伸手给她递水, 让她漱口。
“没事吧?”她叹了口气, “真遭罪…沈时礼怎么去找你了?”
“没事,其实也还好,”江烟洗了个脸,拿纸巾擦掉脸上的水迹,“是来问我前两天上热搜的事情的, 我还在否认呢, 突然就忍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江烟不认为沈时礼看不出来, 他那种性格的人,只要不傻就能看出她的异样。
但是沈时礼并没有询问她什么。他不动声色的避开江烟可以炸毛的点,让她现在尽管也很烦躁, 却明确的知道自己没有发泄的情绪。
说到底这和旁人都无关,江烟擦干脸,又去暖风机下仔细吹干手:“我还以为他会追问到底呢, 没想到居然没说什么。”
明诗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她迟疑了下才说:“可是这不像是沈时礼的性格吧?我怎么记得他不是这样…”
她想起看到那个蹲在江烟面前帮她穿鞋的年轻男人。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们没离婚,不仅没有,感情还好的别人都插.不进去。
江烟扭头看了她一眼,一弯眼睛:“我要是说他现在大概在追我, 你岂不是更难接受?”
明诗:“…?!!”
宴会还没结束, 江烟就想早退了。反正身体不舒服,给秦总说了一声, 她就提前要走。
反正沈时礼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现在可好说话了。江烟理直气壮的想, 她这样子也不算失礼吧,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江烟走到酒店门口,才看见沈家的父母站在门口,正在和宾客寒暄。
她一顿。怪不得在酒店里没看见这两个人,原来是站在这儿呢。态度明确的当主人家,迎来送往的联络感情。
沈母被人簇拥着,脸色泛红,矜持的笑了笑:“哎呀,我们也不知道时礼这孩子这么出色,确实没想到,我们也没能教育他什么…”
“沈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一个中年女人笑道,“说到底也是你们把沈总接回来的,教导有方,都是你们的功劳才是。”
沈父脸上的喜色不比沈母少:“也没有,其实孩子们都很出色,我们大儿子沈立也是,刚接手公司不久,经验有点欠缺,但是绝对也是个好苗子。”
他毫不掩饰自己推荐的意思:“而且他们兄弟俩感情也不错,都是好孩子。”
江烟听得有趣,感情这是在借着沈时礼的光给沈立拉人脉呢。
“还真够好意思的,”明诗也听见那边的交谈声,不屑道,“这话说出来也不嫌脸大,沈时礼到沈家都初中了,早就定性了。”
江烟扯了她一下。明诗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好像有点大。
不远处的沈家父母都看了过来,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也是,脸色都有些难看。
“走吧,”江烟低声对明诗说,“没必要,真没必要。”
这事说起来和她们也没什么关系,为沈时礼出头抱不平,江烟也没有之前的想法了。
“这不是江小姐吗,”沈母却主动走过来,笑道,“哎,听说你们感情破裂了,都是我没教好时礼。”
她露出一脸愧疚的神色,“上次江小姐在病房里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年轻人年轻气盛,有些话呢,还是少说为好。”
沈母还惦记着上次住院的时候江烟毫不留情落她面子的事情。
不光是辱没她,还看不起沈立。沈立再怎么不好也是沈时礼的哥哥,他们是沈时礼的养父养母,江烟算什么东西?
江烟神色淡下来。红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艳丽,她笑了下:“不怪时礼哥,离婚谁都有过错。”
大约是看江烟出奇的好说话,沈母拍拍她的肩膀:“话是这么说,也是时礼辜负你,你当初对他怎么好啊,伯父伯母都看在眼里的。”
沈家对沈时礼的管束很严格,沈父沈母对他的要求也很高,处处都要做到最好。
那时候只有江烟会闯上门,拽着沈时礼出门玩,和秦暮修他们一起打球看比赛玩游戏,一点都不顾及沈父沈母的冷脸相对。
沈家也不是对江烟这样的行为有微词。
但是一来沈时礼表现的很出色,偶尔纵容一下也无妨,二来让他接触院子里的人脉关系也有益处。
既然秦家大小姐一门心思的要提携他要帮他,沈家父母也没撕破脸。
这话现在说起来就太有嘲讽意味了。沈家父母从来都看不上江烟,听闻她进入娱乐圈更是瞧不上。
像是他们这种家庭的儿女怎么能去混娱乐圈,在沈母看来,在场的各个小姐都比江烟要出挑。
个子也不高,性子还傲慢,小姑娘嘴巴还毒,不会讨好人,换哪个当父母的都不会喜欢。
江烟慢条斯理的抚平裙摆,仰起小脸,乖乖的:“伯母说的是,是我一厢情愿。”
她朝着沈母身后看去,唇边却勾着点笑意:“时礼哥又没做错什么,恰恰相反,他人特别好,结婚是我逼着他娶我的,离婚呢,也是我逼着他分财产给我。”
“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沈父沈母显然对沈时礼转让资产的决定并不知情。沈母定力显然比沈莜柔要好,盯着江烟没说话。
“你…”她好不容易调整好措辞,就被旁边的沈父扯了一下。
“咳咳,时礼怎么过来了。”沈父从周围人奇怪的眼神中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才发现沈时礼就站在身后。
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男人没表现出任何情绪,神色冷淡的站在不远处。
看他这副模样,江烟却有点狡黠的笑了下,快的没让人察觉到。
沈时礼不冷不热的走过来,看向沈母:“我和烟烟的事情是我的错,离婚…也是她提的。”
江烟含着的那点散漫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明诗倒抽一口气,也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时礼。
在场人的神色各异,但都对沈时礼的态度相当意外。
这个时候站出来承认自己是不想离婚的那一方,无疑是很掉价的事情。沈时礼这个人有多在意修养礼貌,就证明他现在有多反常。
他却仍旧是坦然自若的态度,眸底藏了点警告的意味:“所以没事就不用找她了,沈夫人,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
明明是很好说话,声调平整到都没有变化的语气,带着点儿随意的压迫感却很明显,丝毫没有收敛。
沈父沈母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沈母才勉强说:“没什么意思,就随便说说话而已,时礼,你不用…”
沈时礼越过她走到江烟面前,他低下头看她:“不是有江今的股份吗?不会用?”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仿若撺掇她去做坏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但是江烟有一部分股份,就代表着她对江今的很多事务都有参与权,足以威胁沈家了。
好像确实是一份很大的馈赠。
江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她当初要是不推脱,岂不是今天沈时礼的地位就是…她的了?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贪心啦,反正也不会管理公司,不如当咸鱼呢。
江烟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想笑:“我又不是那种性格…你见过我在谁面前吃亏?”
就算是沈时礼也不能。江烟笑眯眯的看他,圆眸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亮的晃眼。
这好像还是她离婚之后第一次用这么高兴的眼神去看沈时礼。小朋友眼睛都是亮的,像是捧着那颗糖。
沈时礼抿抿唇角,扬起很浅的弧度。
“哟,这在吵什么呢?”江烟抬头,看见秦慕修走过来。
大约是察觉到这边反常的动静,他径直走过来,敏锐的感觉到什么,漫不经心的站在江烟面前。
和江烟这样不管事的不一样,秦慕修管理集团,太子爷的作风也从没遮掩过。
他性子随性玩得开,院子里一大半的同龄人都喊他一声“哥”。此时他也是混不在意的一笑,盯着沈母:“沈夫人,刚在说什么呢?”
江烟看亲哥来了,立刻老老实实后撤,把战场让给她哥。
她眼睛一转,扯扯秦慕修的袖子,软下声音:“哥哥,不怪伯母,她说得对,是我太年轻不会说话,没有礼貌。”
之前那个嚣张傲慢的样子瞬间换下去,江烟仰着脸,圆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哥。
她的样貌本来就偏向于乖巧听话,肤白貌美身娇体软,眼圈一红,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就连看惯了她折腾的秦慕修也招架不住。
“没事,烟烟乖,”秦慕修难得有情分的摸摸她的头,转过头就是冷笑,“我们家父母对烟烟都没什么意见,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育她吧?”
“什么年轻气盛不懂事,”他说一句,对面的沈母脸色就难看一分,“爹妈都没这么斥责过她,还要旁人插.手?”
年轻气盛这话套在秦慕修身上同样适用,只是沈家怎么也不可能敢用这种话去针对他。
江烟乖乖站在他身后,配合的点头,又和旁边的明诗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和明诗家境相当,顶头都有哥哥姐姐,两个人还分享过怎么惹事然后拜托人帮忙摊担子的心得。
沈时礼也站在不远处看着沈母。他的态度并没有秦慕修这么咄咄逼人,也没有出口说什么,但是他之前的意思表现的想当明显。
手握江今集团相当一部分股份,再加上沈时礼极有可能的偏向,沈父沈母也不敢赌沈家有多能抗住。
“终于能坐上车了,”江烟提着裙摆坐上车,明诗也跟着她上来,“太要命了,我站的腿疼。”
她脱下高跟鞋,揉了揉小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有点越来越娇气的趋势,嗯,都是怀孕的缘故,孩子的错。
“哈哈,最后沈女士的脸色太好看了,”明诗还沉浸在兴奋里,“她心不甘情不愿道歉的模样真有意思,脸都丢干净了。”
家底也不厚公司在沈立手里也是走下坡路,沈家却偏偏最要脸面。别说被指着骂,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她怕是能记恨江烟一辈子。
江烟本来就不太看得上那一家人。明明是一个院的,还收养了沈时礼,还能把一手好牌打烂,也是让人服气。
“说起来,沈时礼还真维护你啊,”明诗看了旁边正低着头揉腿的江烟一眼,“我们烟烟真好看,谁都要败在你裙下。”
江烟长得娇气,整个人都是偏精致的长相,配上
虽然知道沈时礼在追她,但是真正看见和听人说效果还是不一样。
明诗想起刚才沈时礼的模样,总觉得他比之前要坦然好多,人看起来也好相处一些,不过也可能是错觉。
“别提他,谢谢,”江烟心不在焉,“一会儿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家。”
“谢谢姐妹,”明诗点头,“我这几天正在你小区看房子呢,以后看中了就做邻居啊。”
也是担心江烟也是刚巧想买房,明诗行动力高,订下来还算快。
江烟也点头,把她送到家门口,才被司机继续送回家。她还没到家,手机震动两下,就收到电话。
她按下接听:“喂?嗯对,送的地址没人吗?”
江烟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啊,不对,我似乎写错地址了…”
她给沈时礼订的生日礼物。没按照估算的时间送到酒店去,而是直接送到沈时礼家里去了。
第35章
江烟犹豫了一下, 还是让对方先送到自己这边来。
沈时礼没有请佣人的习惯, 现在他家一片冷落也不意外,也没人能够代收。
两个人是邻居,这个时候倒是方便的多。江烟又打电话让他们家的帮佣陈姨帮忙签收一下,等她回去处理。
车已经在路上,江烟很快就到了家,被帮佣迎进去, 一边取下身上的首饰,江烟一眼就看见客厅放着的那个巨大礼盒。
是很精致的白色礼盒,用红绸带打出漂亮的结, 上面还别了一束花。
卸下身上沉重的负担,又把礼服裙脱下,江烟洗完澡才一身轻松的走出来。
她弯腰先把这个礼盒搬到自己卧室去——秦慕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江烟觉得他应该不太想看见这个。
“要不然就等沈时礼回来,让他翻阳台过来拿好了…”
江烟一边给烟花顺着毛,一边发散思维,不过这样她势必就要陪沈时礼一起拆礼物了,就是这个礼物好像又有点拿不出手…
如果没有沈时礼今晚的态度,江烟或许不会犹豫。她本来也没多花心思挑, 现在却有些心虚。
“喵呜~”
江烟揉了揉布偶猫的脑袋,下了决心,站起身费力的抱起这个礼盒。
既然沈时礼能翻过来, 那么, 她应该…也不太难翻过去吧?
江烟一边把礼盒放到旁边阳台的围栏上一边唾弃自己, 要不是看沈时礼翻阳台,她也想不起来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说来说去都是沈时礼的错,没错,都是他的锅。
幼猫轻巧的窜过去,站在对面阳台的围栏上,喵喵的叫着,一双漂亮的深蓝色猫瞳好奇的盯着面前这个人类的动作。
江烟手一撑,用力的爬上阳台,一只腿已经搭上对面的围栏,只差把另一只脚迈过去踩住围栏就好。
这时候她却…懵了。
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她看沈时礼翻的时候很轻松,男人长腿一搭就过去了。
虽然蹭了点灰,但是就动作上来说是没有难度的,江烟看他挺容易的。
本来应该如此。
江烟呈劈叉的姿势立在两个阳台间,扑腾了两下。
她起不来了啊啊啊!对沈时礼来说轻易的距离对她来说太难了!毕竟…她比沈时礼矮太多了。
江烟欲哭无泪,又用力撑着围栏想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吓得她一下子不敢动了。
这个距离摔下去,大约能直接骨折吧?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