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媃怒不可遏,她的衣裳被秦野脱了丢在一边,四肢锁着小指粗细的金链子,活脱脱就是一只拔了毛的金丝雀。
她气的小脸涨红,杏眼灼亮:“你神经病啊,脱我衣服干什么?”
姜媃眼泪都出来了,发髻被打散,黑亮青丝柔顺地垂落下来,多少遮掩几分春光。
秦野拿起件海棠粉暗金织水仙纹雪光缎春裳,笑着道:“嫂嫂起来,我帮你穿上。”
姜媃突然崩溃,这日子没法过了!
上回发病拿金链子栓她,这回发病,栓她还不够还要给她换衣服,那下回呢?
姜媃打了个哆嗦,不敢去想:“秦野,你够了!”
秦野脸一沉,起先还朝气的笑容刹那阴鸷,眼底透出残忍。
他表情阴狠,用力拽起姜媃,恶意森森的道:“嫂嫂,我生气了。”
姜媃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你……你你是魔鬼吗?”
简直哗了狗了,这种反派大佬,要不起要不起!
下一刻,秦野又笑起来,他似乎热衷给姜媃换衣裳。
手边一堆衣裳,各种华丽的料子,各式繁复精美的样式,端的是乱衣迷人眼。
可每一件尺码都很大,根本不是姜媃能穿的。
勉强拢身上,袖子都能拖拽到地下去,姜媃也就成了那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滑稽又可笑。
秦野却不这样觉得,他将姜媃当成了布娃娃,让她站好,亲手换了一件又一件。
就在姜媃暴躁不耐烦之际,他挑定件少女感十足的湖色半臂襦裙,樱花粉的裙摆层层叠叠,粉嫩又漂亮。
尔后,秦野将人抱到石桌边,让姜媃单手撑下颌倚靠着。
他则绕到书案后面,铺陈开白纸,竟然作起画来。
姜媃彼时才得空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在间密闭的半圆弧形画室里,洞壁上嵌七颗透亮如白昼的夜明珠,呈北斗七星模样。
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大部分的画,都是用彩墨画的美人图。
美人皆为同一人,或坐或躺或斜卧,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貌美无双,天之国色。
其中有一幅,图上美人穿的正是她身上这件襦裙,就连秦野给她摆的单手撑下颌姿势也和画上一模一样。
姜媃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美人约莫就是秦野的母亲了。
还有一些画被整齐靠墙摆着,画的多是风景名胜图,能明显看出用色稍显稚嫩,不如美人图上的大胆艳丽。
再有就是随意被丢弃在地上的画,没有裱起来,有些还印着脚印。
姜媃了然,风景画多半是秦昭的作品,那些丢地上,画面风格诡异扭曲的,肯定就是秦野画的了。
姜媃顿觉头疼,单纯从画来看,也能看出秦野心理问题很严重。
一时半会想不出好法子,姜媃又觉得越来越冷,她摸了摸脸,自己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分明今个一早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刚才被秦野一折腾又反复了。
她眼皮逐渐沉重,手撑的酸不自觉就放下来。
“嫂嫂!”冷不丁秦野一声喝,他野兽一般盯着姜媃,手头毫笔咔的就断成两截。
姜媃被这声喝吓的一个激灵,她悚然抬眼,就撞进一双血丝密布,赤红阴鸷的凤眸里。
秦野勾唇,冷森森的说:“你坏了我的画。”
姜媃气笑了,身体不舒服时似乎脾气也格外暴躁。
她站起身,扯下裙裾,团团扔地上还踩两脚:“画你妹,谁爱管谁管,老子撂担子不干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受够了这个吸O毒的神经病!
秦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少年的脸又白又沉,唯有那双凤眸是深沉如墨的,可怖的不见任何光亮。
“嫂嫂,我给你机会,收回刚才的话。”秦野死死捏着断裂的毫笔,笔杆戳进掌心,他也没感觉。
姜媃冷笑,用力挥了下手,将金链子拉拽的哗啦作响:“我也给你机会,立刻马上给我解开!”
秦野的表情越发阴沉,层层戾气扭曲叠峦从眉目浮现,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阴狠毒辣。
他步步朝姜媃走去:“嫂嫂,我真的要生气了。”
姜媃控制不住的心尖颤了几颤,但她掸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回去:“我也真的生气了!”
这一吼完,她就头晕起来,整个人沉沉的,站都站不稳。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秦野猛地拉住她。
人甫一入怀,便浑身滚烫如炭火。
秦野愕然,皱起眉头将人抱上石床:“嫂嫂?”
他眉目间的阴沉渐渐化去,喜怒无常的阴转晴:“嫂嫂,病了?”
姜媃翻了个白眼,发烧带来的关节痛和头疼让她直哼哼。
她闭着眼睛,尽力靠休息缓过这阵。
须臾,唇边沾上冰凉。
“嫂嫂,喝水。”秦野拿了温水过来凑到她唇边。
姜媃这会倒听话了,自觉张嘴,抿了点温水。
然水才顺喉下肚,冷不丁她嘴里就被塞了点苦涩的粉末状东西。
姜媃睁开眸子,正正见秦野拿着罂粟果壳粉末往她嘴里喂!
屮艸芔茻!
姜媃震惊,一把抓住他手腕,惊慌又愤怒的道:“拿开!我不吸O毒!”
秦野制住她双手:“是神仙果,用些就不难受了。”
姜媃在秦野怀里双腿踢着,身子扭着,来回侧头躲避,像个疯婆子一样。
“秦野,你敢给我吸O毒,我他妈和你没完!”她真是又惊又怕,还愤怒的眼尾都红了。
秦野笑着,少年人的笑和初晨朝日一样,蓬勃朝气。
可他说的话却像是诱人堕落的恶魔:“就一点点,吃了很舒服的。”
扭不过秦野,姜媃嘴里被迫咽下一点罂粟果粉末,她弄死秦野的心都有了。
被一直深恶痛绝的罪恶沾染上身,这种绝望无异于将姜媃的三观和信仰生生打碎。
她崩溃的溃不成军。
我不要吸O毒!绝对不要碰毒O品!
她无助地终于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水沾湿睫毛,顺着一点桃花殷的眼尾落下来,滴到秦野手背。
“秦野,我艹死你全家!你他娘的给我吃毒O品,要死你怎么不自己去死啊!”一边打着哭嗝,她还一边骂着。
秦野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背那点湿润,不自觉地松了手。
姜媃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唰唰爬到另一边,离秦野远远的,跟个受到巨大惊吓的兔子一样,不敢再靠近他。
她还抹着嘴,不停吐着口水,想把吃下去的那点罂粟果壳粉给吐出来。
“你想我死?”好一会,秦野忽然道。
姜媃恐惧地看着他,见秦野将手头剩余的罂粟果壳粉一把吞下肚,表情逐渐凶狠。
他捏着匕首,又问姜媃:“你想我死?”
姜媃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不及眨眼功夫,就见秦野手上寒光闪过。
“噗嗤”一声。
利刃刺进血肉!
明晃晃的匕首快若闪电地扎进大腿里,殷红得鲜血霎时喷涌,溅了秦野一脸,惨白的脸色,猩红的鲜血,映和出一幅宛如地狱恶鬼的模样。
姜媃眼瞳骤然紧缩——被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媃:啊啊啊啊啊……MMP……吓死人了!
大佬:嫂嫂只要听话,要什么都有,连命我都可以给你。
姜媃:QAQ求不要!
第17章 又断片儿
姜媃被吓傻了!
长在红O旗下的温室花朵,她就只见过杀鸡!
此时,秦野满脸血,大腿上还扎着明晃晃的匕首,慢慢的朝她靠近:“嫂嫂,你也想我死吗?”
“啊!”姜媃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又怂又怕,连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别过来!”
“噗”又一股鲜血飞溅出来,将他身下床褥都染红了。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而起,挟裹画室里油烟墨味,几欲让人作呕。
姜媃被吓的瑟瑟发抖,咬着袖角,小脸白惨惨的,十分可怜。
嘤嘤,确认过眼神,这是个怼不过的狼人!
认怂认怂,向反派大佬低头!
“我……我没想你死,”她吞了口唾沫,艰难的解释,“真的!”
兴许是血流的多了,秦野就那么躺在石床上,距离姜媃半丈远。
他身下锦衾不过片刻就被染红一片,惨烈的堪比大型凶杀现场。
姜媃不敢过去,但又真怕秦野失血而亡,她犹豫了半天,眨着泛红的眸子开始跟对方示弱。
“秦野,你不要死,”软言细语,带着少女才有的绵糯娇憨,还拉长着尾音,娇娇楚楚,恁得让人心软,“我怕……”
秦野转头看她,小姑娘是真怕,又黑又圆的眸子眼泪汪汪的,小鼻头也是粉红粉红的,此时抽哒着,惊惧如兔子地瞅着他。
他没说话,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姜媃慢吞吞地往前挪一步,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跟蜗牛一样蹭到秦野掌心,像奶猫似得轻轻挠了一下。
“我只是生病了,又被你吓到了。”她还记得上回的经验,发病的反派大佬要顺着毛哄。
小姑娘嘟嘟囔囔的,噘着粉艳艳的小嘴,耷拉着眼睑,撒着娇抱怨。
须臾,秦野苍白的脸上腾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眉眼迷离而柔和,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度放松快活的慵懒姿态。
他说:“嫂嫂,我不伤你,你离我近些。”
姜媃瞥着他,心知肚明这是罂粟果起作用了,毒O品带来的致幻效果在麻痹对方神经。
吸食后越是轻松自在,待那效果退却后,内心就越负面暴躁,直至最后把自个毁灭。
她爬过去,避开一团团的血迹。
秦野满意了,像粘人的奶狗一样缠着她,蹭她腿蹭她脸。
“嫂嫂,不要怕我,我不伤你的。”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声音沉哑软和,极为好说话。
“嫂嫂,别讨厌我,”他拦腰抱住她,像是害怕被丢弃的幼兽崽子,委屈巴巴的呜咽着,“全天下的人想我去死,我就偏要活着,若是……”
他捧起她的脸,抹了她一脸的血:“嫂嫂也想,我……我会如嫂嫂所愿……”
姜媃震惊,要不是大佬只有虚岁十一,她都要以为这种扭曲的情感,是大佬爱她爱到骨子里都发疯了。
“嫂嫂,我只有嫂嫂了。”秦野还在咕哝着。
姜媃抠了抠脸上的血迹,心里门清,秦野这是心理病,诸多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连同偏执的占有欲。
他这年纪,说个不好听的,毛都没长齐,能懂什么?
姜媃被抱的很不舒服,她戳了戳他腰,心有余悸地瞅了眼对方大腿上还插着的匕首。
“那个,你是不是该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她小心翼翼建议道。
秦野头搁她肩上,不在意瞥了眼,尔后满不在乎地伸手一拔。
“噗嗤”两三股粗细不一的血花顺着伤口飚飞出来,齐齐淋了两人半O身。
姜媃心尖发颤,白着脸别开头。
她咽了口唾沫,竟是诡异的有点想吃酸辣毛血旺了。
早年孤儿院境况不好,别人过年是香肠腊肉,他们就只有院长做的一大盆酸辣毛血旺。
热气腾腾的毛血旺,鲜红鲜红的,用刀化成小方块,然后用川蜀特制的豆瓣酱炒出香料,香飘十里,特勾人馋虫。
在大冬天里,又酸又辣的味儿非常下饭,出锅的毛血旺嫩的还和豆腐一样,入口就化,吃下去后整个人暖和的能出汗。
这种廉价的东西,她晓得很多人忌讳不吃,但在姜媃记忆里,那酸酸辣辣的味道,却极美味!
“那个,你自己能止血吗?”姜媃气若游丝,可疑地吸溜了几口舌根不受控制分泌出的口水。
偏生秦野正是粘人的时候,他往姜媃怀里拱,头还枕她腿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要嫂嫂弄。”
姜媃绷着脸,坚决不想暴露吃货本质。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想起酸辣毛血旺的缘故,她再看秦野流血的伤口,居然不觉得吓人了。
她随手扯起件细棉布的长裙,直接往秦野腿上一挤一捆,其他的就不会了。
她也还病着,这一动浑身酸软无力,鼻子塞的厉害,喘气都只能用嘴。
“秦野,你……”她回头,本想哄两句,先让他解开手脚的金链子,不想秦野竟然闭着眼,呼吸放缓地睡了过去。
他眼下青黑,睫羽阴影投落下来,就映衬出几分憔悴消瘦来。
想来这些时日,他根本就没怎么合眼睡觉,痛失至亲,心里充满仇恨,日日夜夜的在啃噬骨髓,约莫只有吸食了罂粟果他方能放松片刻。
然而,这行为本身就是饮鸩止渴。
姜媃叹息一声,想也知道原身软弱怯懦的性格在里头,应当是根本管束不住秦野的,以致于越长越歪。
她揉了把脸,趁着秦野睡熟,偷偷摸摸地去掏他袖子。
她记得,这金链子是有钥匙的。
掏了半晌没发现,她觑着,小手哒哒的就伸进了他胸襟里。
入手极暖,隔着中衣,仿佛也能感觉到一点肌肉纹理。
啧,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
姜媃没想别的,事实上对个小学鸡,她也想不出啥来。
她专心致志摸钥匙,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咦,这还有个凸起的小点点?
“你在摸什么?”冷不丁,冰冷如霜的声音响起。
“钥匙啊……”姜媃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她回头干笑两声,飞快收回自个爪子。
她摸了很久吗?这么快就睡醒了?
秦野目光幽深地梭巡一圈,在看到姜媃四肢锁着的金链子,以及自个大腿上的伤时,整张脸都黑沉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