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另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插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摇着折扇,扇上绘抚琴美人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年约二十二三,穿着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面容俊朗,但脸上有很明显的眼袋和黑眼圈。
他摇着折扇晃悠悠跟过来,带着满满的挑衅。
息九颜正是心情不好,姜媃让他吃瘪,他还不能生气,得把小姑娘当祖宗地哄着。
可对来人,他正好找着机会发作。
只见息九颜冷笑一声,清贵无比地吐出个字:“滚!”
公子哥笑了两声,看到姜媃,眉一挑:“我当你在干什么,原是当街拦姑娘,怎的这是你相好?”
息九颜表情沉了:“魏经纶,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三个月下不来床?”
叫魏经纶的公子哥啪的一收折扇:“怕你我就不姓魏!”
息九颜甩了下脖子,揉着手指头,将指关节揉按的来啪啪作响。
“很好,本公子今天就让你改姓!”息九颜说着,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扑了上去。
那魏经纶竟也是会练家子,三五几招的就和息九颜过了起来。
姜媃懒懒地看了眼,放下帘子:“走吧。”
两个神经病!多看一眼她都嫌弃!
这厢车夫拉紧缰绳,正欲离开。
那边息九颜回头吼道:“姜姜妹妹,我改日来找你。”
魏经纶轻笑一声,竟是避过息九颜,长腿横扫,朝马车轮子劈下去。
他嘴里还说:“敢问姑娘芳名,他息九颜能给你的,我魏经纶同样给得起。”
流朱眸光一厉,手头金钱镖嗖嗖飞出去。
那魏经纶脸色大变,连忙后撤收回自个腿。
息九颜眼神闪烁,他绕到流朱看不到的地方,笑眯眯地透过马车窗牖跟姜媃说:“姜姜妹妹,你怕是走不了了。”
这话一落,马车轰隆一声,半边车厢都歪了。
流朱回头,就见息九颜偷摸着将车夫拎了下来,把拉车的马给放走了。
姜媃脑门撞了一下,她揉着额头,恼羞成怒跳下来:“息九颜,你有病啊?”
息九颜轻咳一声,趁流朱跟魏经纶在交手,他竟是出其不意猛地抢了小姑娘,拔腿就跑。
到底,还是只有这一招好使。
“啊!流朱!”姜媃被息九颜扛在肩头,整个人都快被颠散了。
小姑娘抓狂的想杀人!倒掉着又踢双脚,有捶息九颜:“我告诉你,息九颜你完蛋了,我家大佬会弄死你的,一定会的!”
流朱弃了魏经纶,在后头飞快地追。
本是想给息九颜找不痛快的魏经纶一脸懵逼,他抹了把脸,问身后长随:“息狗是不是在驴我?”
长随望天:“约莫是吧。”
魏经纶一拍大腿,气愤填膺:“好个息狗,不打的他娘都不认识,我就不姓魏!”
魏经纶一撩袖子,落后一步跟着往前追。
息九颜左拐右弯,在大街小巷跑得飞快。
姜媃本就还感冒着,这样一颠,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她哭都哭不出来,打着小嗝,断断续续的说:“息九颜,我得罪你了么?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整我?”
息九颜很清楚流朱的身手,他没空应话。
好不容易看见息府在望,他一个箭步蹿进门,嘶声竭力地道:“快关门,别让后头的女人进来,也别伤她。”
门房什么都没看清,只听这话,遂手忙脚乱关好。
流朱粉面寒霜,她冷笑一声,直接一脚踹在尚未来得及关严实的门缝上。
“轰隆”巨大的力道将门房掀飞出去,那扇侧门洞开。
她往匾额上瞟了一眼,刚踏进门槛的前脚,蓦地收了回来。
息府!
流朱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她眼神不善地往里看了看,随后咬牙转身离开。
京城息家,轻易可不能得罪,这事还是找秦野解决稳当。
流朱毫不犹豫折身去找秦野,那头息九颜扛着小姑娘直奔兄长的雪涛院。
“嘭”一声巨响。
息九颜踹开书房门:“大哥,我把姜姜妹妹带来了。”
坐在书案后头的青年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堪比清辉明月般的出尘谪仙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息九颜:坑妹一时爽,追妹火葬场!QAQ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媃:走开,没你这个哥!
————
哭唧唧,太卡文了,日万三更第三更日不出来,等我明天理理再补好不好吖?!
第182章 我亲妹妹
大夏顶级门阀世家息家嫡长子——息重月,素有清月谪仙的美名, 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息重月年约二十四五, 那张脸完美的遗传了大夏第一美人母亲的优点,眉眼精致宛如温玉, 又似九天繁星, 清辉滟潋,举世无双。
他那一身气度更是芝兰玉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龙章凤姿的清贵。
这样的人,宛如不似人间烟火能养出来的。
饶是姜媃头晕眼花,但脚尖落地之时, 她看见息重月,恍恍惚惚的还以为自个看到了神仙。
息重月放下书卷,微微皱起眉头, 看了姜媃一眼, 而后眼神一厉:“你又再胡闹什么?”
息九颜扶着站不稳的姜媃:“姜媃啊, 大哥我跟你说过的, 那个很可能是咱们妹妹的姑娘。”
姜媃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但这句话的意思她却不懂了。
小姑娘脸色白的吓人,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 直犯恶心,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难受的下一刻就要晕厥。
息重月目光落到姜媃身上,眉头锁的更紧了。
姜媃摇晃了下,粉唇都没了颜色,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下一刻,她一弯腰——
“呕”哗啦啦的就吐了息九颜一身污秽之物!
息九颜目瞪口呆,愣愣看着姜媃反应不过来。
不太好闻的酸味在书房里刹那弥漫开来,息重月脸色不变,只起身推开窗牖,又唤人进来收拾。
姜媃吐完了,心里就舒服多了。
她擦了擦嘴,直起身,眼泪汪汪地控诉着息九颜:“息九颜,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三番五次坑我,我跟你有仇么?”
小姑娘的声音天生偏甜软,便是这样愤怒的时候,那也是糯糯的,像是跟人在撒娇一样。
息九颜心虚气短:“姜姜妹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好不好?”
姜媃甩开他手,又见他身上被自己吐了污秽,不好再计较,只得皱了皱小鼻子。
小姑娘带鼻音的小声道:“你快送我回去,你掳我,我吐你,扯平了。”
她说着,抬脚就要往前走,至于息重月,她又不认识,息九颜也没介绍,她自己上赶着招呼多尴尬。
然,小姑娘才踏出一步,眼前一黑,人一个摇晃,身子一歪,竟是撑不住晕了!
“诶?”息九颜赶紧伸手接住她,不小心触及她手,顿时讶然道,“大哥,她脸好烫啊?是不是病了?”
息重月表情越发严厉:“胡闹!”
说着这话,息重月到底还是到小姑娘面前,敛起袖子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烧起来,放到西厢房去,再去把杏老请来。”
息九颜忙不迭地弯腰抱姜媃,但满胸襟的污秽,他讪讪两声,把小姑娘往息重月怀里推。
“大哥,帮帮忙。”息九颜赔笑道。
息重月接住姜媃,不甚赞同道:“你这样把人掳来,要传出什么流言,让这小姑娘如何自处?”
息九颜忙着去换身衣裳:“我要是咱们亲妹妹最好,要不是我也认她做干妹妹!”
丢下这话,息九颜转身就跑了。
息重月抿着唇,有心再说教几句,息九颜已经走了。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仔细打量她的五官,眉长而弯,睫毛浓密长卷,这样闭着眼睛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特别可爱。
小巧的鼻尖粉红粉红的,兴许是鼻塞的太难受,鼻尖上已经被擤破点嫩皮。
娇嫩如樱花的小嘴,唇珠微翘,跟嵌了跟精致的珍珠似的。
这点倒是和他们四兄弟一样,因着他们母亲就是这样的翘唇珠,好看的总让人想凑上去含着那点舔一口。
这么瞧着,倒还真有些像。
息重月为人处世稳重谨慎,眼下没有真凭实据,他即便是觉得姜媃是有两三分相像,也不会轻易下定论。
毕竟找人这么多年,每年都会冒出好几个说是他们息家当年丢失的小姑娘,看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杏老来的很快,息九颜换了衣裳过来之时,杏老已经开出了方子。
息九颜跟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怎么都坐不住。
他问杏老:“她这是怎么了?”
杏老将方子递给仆役:“这位姑娘前几日风邪入体,然后又受了惊,身子骨本就偏弱,是以受不住了。”
听闻这话,息九颜越发心虚,他眼神游离,嘀嘀咕咕的道:“怎么就受了风寒了?”
待杏老离开,息重月表情就沉了,那双眸子像是寒星夜坠。
他道:“老七,你可知错?”
息九颜打了个抖,他最是怕大哥这种口吻了,连忙低着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知了。”
息重月冷哼了声:“已是及冠之年,怎的做事才这样莽撞?你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掳来,她的家人该如何担忧?”
息九颜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小姑娘,真真内疚的慌:“她家人,只有小叔子,就是那个天才画师秦峥的幼子秦野,前不久边城立功的那位。”
闻言,息重月表情更是严肃:“禁闭半个月不准出门,另外等小姑娘醒了,你亲自送回去登门致歉,对方若是不原谅你,你也不用回来了。”
息九颜挠了挠头:“大哥,我登门道歉可以,但是我觉得姜姜真是咱们亲妹妹,我不是将青州绮罗村找到的证据给你看过了么?我找人证实了,她爹娘就是和当年偷走小妹的那个贼人有关系!”
息重月露出沉思,那些证据他另外找人查过了,确实如息九颜所说。
息九颜蹲床沿边,瞅着越看越稀罕的小姑娘:“大哥,我带回自家妹妹,哪里有错了?你也不看看咱们找了多少年了,每年母亲大年夜都要哭一场,眼睛都要哭瞎了,父亲也不好受。”
说完这话,他又笃定地补充了句:“姜姜就是我妹妹,亲的!”
很是不靠谱的青年说着这话,眼睛都红了,他固执地盯着姜媃,恨不得现在就将小姑娘叼母亲面前去认亲。
息重月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意动了。
他道:“无论如何,你先去跟……姜……姜姜小叔说一声,既是病了,杏老曾是御医,就在府上将养几天,我已经差人出去找线索了,有了结论后,此事再回禀父亲定夺。”
“嗳!”息九颜眼睛一亮,飞快应了声,只要能留下姜媃,让他干什么都肯。
息重月警告息九颜:“现在不可告诉母亲,记得了?”
息九颜点了点头:“我省的,等确定了再跟母亲说,让她实打实的高兴。”
息九颜搓起手,凑近了姜媃,小心翼翼掠开她的刘海:“大哥你看,这个额头,这个眉眼,还有这个嘴巴,是不是都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大哥你是没见过她笑,笑起来弯着眼睛,翘着嘴角的时候,特别乖,然后还会软软地喊哥哥,她真是咱们妹妹,绝对是的!这回没跑了!”
他兀自感叹:“我头一回见她,就觉得姜姜妹妹特别合眼缘,瞅着甚是熟悉,但是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可我回京见着母亲,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和咱们母亲气质也相像极了。”
息九颜越说越兴奋,整个人都趴着去看,越看越看不够,心里既是激动又软和,恨不得将小姑娘捧手心里含嘴里地宠起来。
息重月本是自持身份,没确定之前,碍着规矩不靠那么近。
但息九颜那么一说,他顿了顿,不自觉挪过去几分。
床褥里的小姑娘,白嫩娇软,哪里都小小的,就这般安静躺着,都乖得让人心尖发软。
“她从前过的好吗?”息重月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想多了解这姑娘几分。
说起这个,息九颜就磨牙:“算那两个贼子还算有点良知,不曾苛待妹妹,但也不太好,乡野小地方,想吃口好的都没有,这两人我估摸着一个是真死了,另一个像是诈死,只有一座坟,我挖了确定过。”
“小妹又才十岁,这么小年纪就进了青州秦家,给秦峥大儿子当了冲喜小媳妇儿,好在秦野甚是看重妹妹,后来日子好了些,但是就我知道的,秦家也是一窝牛鬼蛇神。”
说着说着,人高马大的青年居然还红了眼睛。
“大哥,我是不将那贼子挫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恨,定要找要诈死的那个,一并弄死!”
“想想咱们家宝过的那都是什么日子,大哥我心疼死了。”息九颜就差没哭了。
息家大房一门四兄弟,当年唯有他才抱过刚出生的妹妹,但转头小心肝就让人给偷了,所以他对自家妹妹执念最深,也最愧疚。
要是他一直抱着妹妹,连睡觉都带着,兴许贼人就没机会下手了。
息重月拍了拍他肩:“我多差点人去找贼人,她若真是宝儿,好歹这么多年平安长大,还能回到咱们身边,余生还很长,总能一一补偿她的。”
毕竟,还活着就是希望,最坏的莫过于找来找去,结果人早没了,那便是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息九颜沉默了,这个跳脱的青年,此时方才显出微末沉稳来。
息重月多看了几眼小姑娘:“她住我雪涛院不合适,送念念那边去,让念念照顾几日。”
息九颜满心不舍,他倒是想亲力亲为照顾小姑娘,可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得避嫌也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