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斯内普阴森地喊了对方的名字,邓布利多却好像压根没听到似的,只是带着一种很难被看透的温和表情注视着奥罗拉。
奥罗拉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会看出来的,干脆承认:“是的,我相信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空白着表情没说话。邓布利多也没再多问,只是用魔杖从柜子上牵引出一个装着一些亮银白色东西的玻璃试管:“我想先给你看一些东西,奥罗拉,你过来吧。”
这是奥罗拉第一次进冥想盆里看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看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和一个长得非常俊美的黑发少年,在房间里交谈着关于魂器的什么事。老实说,在奥罗拉见过的所有人里,除了西里斯以外,就是这个少年最好看了。少年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黑色的宝石形状非常眼熟,奥罗拉觉得她在哪里见过这枚宝石。
房间里突然间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听到斯拉格霍恩很生气地赶走了他,还警告他不许再问关于魂器的事。
场景扭曲着转换,所有的画面就像滴落融汇进水里的墨汁那样散开重组。
奥罗拉看到自己的父亲埃蒙德正站在漫天大雨里,红棕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脖颈上系着的那条领带是玛丽安亲自给他做的,至今还放在他们普利茅斯的家里,奥罗拉暑假才把它翻出来看过。
埃蒙德似乎在等什么人,奥罗拉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看到开门出来的人也是斯拉格霍恩。
“教授,抱歉打扰到您。”埃蒙德疲惫而礼貌地说,“我来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们争论得很快,奥罗拉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那些对话和自己父亲对黑魔王的一个可怕猜想有关,其他的则是斯拉格霍恩的不断否认。而还没等他们谈判出结果,另一个女巫突然出现用幻影显形出现在了埃蒙德旁边,她和沃克斯一样,有着一双闪亮迷人的金棕色眼睛:“埃蒙德,西里斯和莱姆斯他们被盯上了。我们得赶紧过去,食死徒那边来的人太多了!”
“那今天就这样吧教授,我改天再来拜访您。克劳迪娅,我们走。”埃蒙德说着,和克劳迪娅一起消失在了空气里。
再然后,斯拉格霍恩和那个叫克劳迪娅的女巫,还有其他许多人一起,参加了埃蒙德的追掉会。
有深黑色的浓烟像潮水一样的从远方翻涌出来,它们吞噬掉所有光线,浩荡得没有边际,仿佛苍穹坍塌,白昼失色。记忆开始混乱波动起来,奥罗拉看着许多人在奔跑和逃窜,也有一些人开始奋起对抗。
站在最前面的是西里斯和莱姆斯他们,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红发女人,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坚定的无畏,绿色的眼睛里有灼灼的火焰。
莉莉·波特。奥罗拉知道她,莱姆斯跟她说过不少。
“你们几个来得正好。”西里斯用魔杖指着其中一个有着黑色长卷发,笑得非常妖异谲艳的女人,语气听起来有种可怕的疯狂,“斯内普呢?那个该死的鼻涕精怎么不敢来?!”
“哈哈哈哈哈哈……”黑发女人用魔咒将悬挂在鲜花顶端的拉文克劳旗击碎,笑声刺耳到猖狂,踩着那些深蓝色的布料残片得意洋洋地朝所有人宣布,“我杀了埃蒙德·菲尔德——我杀了埃蒙德·菲尔德!哈哈哈——!”
“闭嘴贝拉特里克斯!”西里斯冲她凶狠地咆哮,猩红的魔法光束朝她打过去。
然而西里斯越是愤怒,贝拉特里克斯好像就越兴奋。她把那句话用一种残忍至极的方式说出来,拖着调子像在歌唱那样炫耀。
她杀了埃蒙德·菲尔德。
奥罗拉猛地从冥想盆里挣脱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邓布利多,浑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摇摇晃晃地朝后退:“贝拉特里克斯,是她!是她杀了我父亲!我看到了!”
斯内普伸手把她按到旁边的椅子上,抬头眼神幽深地看着邓布利多。他知道对方这么做的意思,西里斯已经出狱,奥罗拉很快就会知道他曾经出现在过埃蒙德·菲尔德的死亡现场。
再加上西里斯和他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不管最后动手的人到底是他斯内普还是贝拉特里克斯,西里斯都不会原谅。与其等西里斯以片面的角度告诉奥罗拉这件事,倒不如让她知道一个最后的真实结果。
这样一来,不管西里斯再说什么,奥罗拉都不会再质疑邓布利多对他的信任,也不会因为这种质疑而拒绝答应邓布利多接下来要说的事,反而会因为知道埃蒙德死去的真相而更加愿意去做这件事。
从整个巫师群体的存亡安危来说,这位白巫师无疑是伟大的,不过从有的角度来说,他也挺可怕的。
察觉到奥罗拉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后,邓布利多点点头,晃了晃魔杖让桌上的一杯奶茶漂浮到奥罗拉面前:“的确是她做的。你的父亲很了不起,奥罗拉。他可以说是差不多同时和雷古勒斯一起认识到了伏地魔在制作魂器。这也是雷古勒斯后来恢复记忆以后才告诉我的,他们两个还曾经有过短暂的接触。可惜你父亲的猜测没来得及被他亲自证实。”
“魂器……”奥罗拉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字眼,能感觉到有一种冰凉的阴森从那些音节里渗透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容器,用来承载一个人的灵魂碎片。只要魂器还在,那个人就一直都有复活的可能。那是一种非常可怕而强大的黑魔法,可以让灵魂碎片依附在任何物体上。”邓布利多简练地回答。
“灵魂……”奥罗拉端着茶杯的手僵硬了,“那,那斯莱特林先生的那本日记其实,也是……一个魂器?”“是这样。”斯内普说。
“不过当然了,魂器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还是得看那个制作人的想法。”邓布利多说着,忽然问,“我想你刚刚也看到了,西里斯提到了西弗勒斯的名字。”
斯内普收回搭在奥罗拉椅子上地手,看起来像座石像那样凝固。
奥罗拉沉默了好一会儿,校长室里没有一丝声音。这种沉默在时间的作用下被催化成一种实质性的压力,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漆黑无光的眼睛里机械地倒映着对方长发上的灿烂色彩,像被撕破了一个豁口的黑色深渊,涌动出背后的光明。
“是的,我听到了。”奥罗拉的语气变得有些雾蒙蒙的,抓不住的真实,“我知道斯内普教授他曾经是……”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斯内普又看向邓布利多,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邓布利多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可是那次魔法部审判的时候,您说的是……”
“我们那时候说的是西弗勒斯不在那里,是的。”
斯内普看着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来,纤细的手已经端不住那个杯子了,有些失焦的暖棕色眼睛直直地对上他的:“您其实,是在那里的,对吧?”
她的声线纤薄得如同夏蝉初生的双翅,轻得经不起一丝尘埃,随时都会碎裂那样。
只要他说不是。奥罗拉仰视着斯内普,心跳沉寂到快停止。只要他说一句否认的话,她就会信。
然而他回答的却是:“是的,我当时在那里。”
他的神态冷漠空洞,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弧度存在。
奥罗拉手里的茶杯滑落下去碎裂在地板上,浅棕色的奶茶溅落四散,像一地的泪水那样。
斯内普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心里有个恶毒的声音在不停地冷笑着,催促着面前的少女快点说出那些他早就想听到的话。
——“你不仅是个食死徒,你还是个满手血腥的杀人凶手。”
是的,我是。
——“你欺骗了我,欺骗了所有人,你是个肮脏恶心的骗子。”
是的,我是。
——“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你为什么还没有去阿兹卡班,你才是那个该被关进去判死刑的人。”
“可是。”奥罗拉低着头,淡金的发丝垂到她湿漉漉的手上,梦呓般地说到,“贝拉特里克斯才是凶手,不是你。”
“是的……”斯内普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对方说的话竟然跟他想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该死的,她在说什么?!
斯内普平静到冷酷的面具有些裂开,油然而生的怒火背后是清晰刻骨的虚弱呻/吟。他很想现在就离开这里,随便老蜜蜂接下来怎么到处飞舞煽情演讲,都不关他的事。
“是的。”邓布利多似乎并不惊讶奥罗拉的反应,“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人都是会变的,至少我是相信西弗勒斯的。”
又是一阵沉默,窗外的长夜不可抗拒地笼罩下来,沉重的黑暗布满天空和每一寸土地。
“他没有伤害过我。其实他有很多次机会,很多很多的机会。”奥罗拉说着,重新抬头看着邓布利多,“是的,我也相信他。”
有一种很细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斯内普的听觉里。
那是在小的时候,蜘蛛尾巷被隆冬大雪包裹着,家里被变得像个冰冷的坟墓一样,最难熬的时候。艾琳抱着年幼的他,从指尖窜出微弱的明亮火花的声音。
艾琳说,这是凛冬将尽,春天来临的声音。
是希望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邓布利多手把手教你如何把控全局,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今天的BGM很好听啊,配合食用更佳。
我去躺尸了,码了一天,眼睛和手都废了。
第110章 重逢
冥想盆里的记忆还在徘徊,发亮的丝线缠绕在一起涡动波澜,像追逐着浪潮的银色鱼群。
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清理掉地上的茶杯碎片和水渍,适时地将话题的方向调整回来:“刚刚我给你看的是霍拉斯的记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奥罗拉?”
“奇怪的?”奥罗拉的脸色依旧还有没褪去的苍白,“那些雾?斯拉格霍恩教授把那个人赶走的时候,房间里有很多雾,我看不清楚。”
“是这样。”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因为他把那段最关键的记忆改掉了。手法很拙劣,但是确实掩盖了本来的真实。”“所以斯拉格霍恩教授是告诉了那个人如何制作魂器的对吗?”奥罗拉很容易能理解出邓布利多的意思,“可是那个人,他难道就是……”
“伏地魔,是的。”邓布利多清晰从容地说出那个被绝大多数巫师都害怕提及的名字,“那个时候他还叫汤姆·里德尔,也是霍格沃茨斯莱特林的学生。他了解并且成功制作出魂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霍拉斯对他说了太多他不该说的,具体细节就在刚刚的那段被掩盖过的记忆里。”
斯莱特林。
奥罗拉低垂下眼睑,瞳孔里的光斑消弭在阴影里。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觉得里德尔手上的宝石戒指这么眼熟了,那不是幻觉,她真的见过,在梦里和现实里,一共两次。
它是密室里斯莱特林家徽上的一部分,巨型银蛇口中含住的宝石。同时它也出现在自己第一次接触到三兄弟传说的那个晚上,她做的那些混乱梦境里,被斯内普拿在手里的那个物件。
所以……斯莱特林家徽上的宝石却被里德尔戴在手上,这其中的缘由怎么看都很微妙。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教授?”奥罗拉能感觉到,他们现在说的也许才是邓布利多今天晚上叫她来的原因。
老校长很轻微地笑了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霍拉斯很喜欢你,奥罗拉。如果我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说服他给出真正的记忆,那只能是你。”
“我?”奥罗拉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可是……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您不能直接读取他的记忆或者用吐真剂之类的魔药吗?”
“霍拉斯已经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了。况且我已经拿到了被他篡改过的记忆,他对我会竭尽所能的防备。我做不到这件事,奥罗拉,必须得由你来。”邓布利多从眼镜上方看着奥罗拉,目光温和而肃穆,让她感觉很有压力。
“可是您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人的确是制作了魂器了,为什么还要那段真实的记忆?”
“因为我们,包括你的父亲,都不觉得这是伏地魔制作的唯一的魂器。”邓布利多说着,把一个小盒子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奥罗拉。
那里面有一条复古设计的挂坠盒项链,已经很旧了,甚至伤痕累累,有几处都已经有发白的破裂痕迹了。奥罗拉看到这个挂坠盒的外面有一个华丽的S字母,闪着绿莹莹的冷光,像蛇类的光滑鳞片那样。那种璀璨的流光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个字母是有生命的,每一个试图开启它的人都应该怀有敬畏之心。
“这是属于萨拉查·斯莱特林先生的,曾经被制作成了魂器,不过现在它已经被毁掉了,只是个普通的挂坠盒。”他说。
奥罗拉的目光散漫开,没有实质性地看向别处,停留在校长室里的那个怪异摆件上——一条竖线穿过一个圆,然后再被被一个三角形围拢起来形成的图案。
她不想答应自己没有把握能做到的事,尤其是连邓布利多都没办法还如此重要的,她更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可是另一方面,奥罗拉总是想起埃蒙德,那个明明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却在最后遗憾牺牲的父亲。她以他女儿的身份活着,在这个世界遇到了许多她深爱的人,而他的影子一直都在时不时地保护着她。
一想到这里,奥罗拉就又觉得自己是应该要去做这件事的,就像全世界所有的女儿都会做的那样。这也算她对埃蒙德的一点报答。
这是命运,你总会走上这条路的。她的内心深处突然响起一个咏叹调般的声音,透着种说不出的哀伤,像黄昏时分生命将近的枯瘦枝丫,抖落下一地的荒凉悲怆。她都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但是它说出来的话让奥罗拉生不起一丝抗拒的念头。
这是你的命运。
奥罗拉握住挂坠盒,语气恬淡得如同祷告:“我会尽全力去尝试的,先生,我会尽全力。”
“我们会等着你的好消息。今天太晚了,你也该休息了,晚安。”邓布利多摸了摸福克斯,它受到奥罗拉的情绪影响,表现得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