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我倒觉得我更应该将那些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坐在这里陪你。”奥罗拉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着垫在白净小巧的下巴下,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用一种非常熟练而快速的动作处理着面前的各种复杂魔药。
“原谅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有意义。”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挑一下眉,像是在嘲讽什么似的,依旧没什么反应。
奥罗拉叹一口气,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意料之中地察觉到他的僵硬:“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西弗勒斯。”她平时很少叫斯内普的教名,更多时候都是称呼他为先生或者教授。因此当她偶尔用那种柔软的语调对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斯内普总是会克制不住地心跳失衡。
好像只要通过她的口中说出来,再糟糕的名字也是美好的。
真是个愚蠢至极又难以控制的行为。
他鄙视自己,却又回握住奥罗拉的手。
面前的年轻女孩笑起来,眼睛里有一整个世界的灿烂阳光。午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去餐厅,而是直接让艾达拉将午餐送到了办公室里。
斯内普正在准备给邓布利多控制伤势的魔药,他这几天几乎都是直接在办公室吃的饭,奥罗拉偶尔会来陪他。毕竟要是和他一样次次都不在,那也太显眼了。
“邓布利多教授的伤怎么样?”她一边喝汤一边问。
“不太好,虽然有斯莱特林先生的帮助,但是魂器造成的伤害始终是不可逆的。现在我只能尽力尝试,能拖多久是多久。”斯内普回答。
“那你自己也要注意,规律作息很重要。有什么需要的魔药材料我会去禁林帮你找回来的。”
斯内普抬起眼睫睨着她:“我该感谢你的忠告和帮忙吗?”
“那作为报答,院长先生要做到才行啊。”奥罗拉笑嘻嘻地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递给他。
斯内普僵硬着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头把那块鱼肉吃掉了。
过一会儿后,
奥罗拉,您脸红了?
斯内普,……闭嘴,菲尔德。
……
十一月初的时候,霍格沃茨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奥罗拉为此将上课地点改到了自己的挎包里,毕竟和外面的冬雪萧瑟比起来,里面简直温暖美好得如天堂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课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热门课程,那些瑰丽神秘的魔法生物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小巫师们的注意力。
从学生们的积极参与程度来讲这是个好事,就是管理起来有点麻烦。有的学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着一些新奇的魔法生物一头扎进茂密的森林里,然后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偶尔还会和一些颇为吓人的生物们来个意料之外的照面。
好在课程是在一个单独且隔绝的魔法空间里进行的,其他不属于教学范围之内的生物,比如凤凰,火龙,还有鸟蛇等等,学生们也只是在上下课的时候才有机会瞥到一眼。
毫无疑问的是,在所有学生中,乔治和弗雷德是最难管教的,因为他们已经来过这个挎包里太多次,而且总有用不完的鬼点子,每次给他们上完课后,奥罗拉总得花格外的时间去找他们。
而最近这对活宝双子似乎迷上了奥罗拉的那只凤凰,一下课就追着它在旷野里跑来跑去,想尽办法想去摸它的毛。可惜人类再怎么样追逐也赶不上凤凰的飘逸灵活,最后总是以他们被草莓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动不了为结束。然而下一次上课的时候,他们依然会锲而不舍地追着那只凤凰跑。
这天下课以后,奥罗拉照例去找那对跑不见的韦斯莱兄弟。她本以为他们俩会和之前一样,停在某个草原的某个地方累到说不出话。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们俩居然被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魔杖也掉在一边。
“帮帮忙,教授。”乔治可怜兮兮地看着惊讶不已的奥罗拉,表情纯真又无辜,身体被卡在树枝中间扭曲成麻花,“我们被草莓卡在这上面了。不过同时我也相信了,凤凰真的可以载得动比它本身重得多的东西。”
奥罗拉简直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将他们俩从树上救下来以后,她从木屋里的柜里找出来两根流光溢彩的火红凤凰羽毛:“好了,一人一根,不许再去抓草莓了。要是你们过段时间不喜欢它们了,就把它们卖给奥利凡德店吧,会是个很不错的价格的。”
“谢谢教授。”不得不说,这对双子乖巧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抗拒。
“下课了,玩儿去吧。”
送走他们后,奥罗拉转身开始去清理各种残局。
临近三月底的复活节的时候,邓布利多和萨拉查在分离活物身上的灵魂碎片试验上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就是可怜哈利每个周都得跑好几趟校长室。不得不说格兰芬多们的承受力和勇气都是有目共睹的,哈利在经历了前一个月的来回磋磨后,虽然依旧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至少可以勉强做到若无其事地把这位年轻的蛇祖当做正常人来相处。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看他。
到了正式的复活节假期的时候,霍格沃茨一下子空了许多,大部分低年级的孩子们都离校回家了,高年级的则因为要应对接下来的各种考试而留了下来。新到欧洲大陆的伊莱亚斯选择了这个假期去欧洲大陆的其他地方游览,他从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就在计划这个,原本是定在圣诞节。不过圣诞节的时候他回美国和家人团聚去了,因此推迟到了今天。
临走的时候奥罗拉去国际传送站送了他,还带去了一份复活节礼物,并祝他玩得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复活节假期结束,奥罗拉开始再次被那些鲜活而重复的梦境淹没。甚至有时候她就只是在办公室打个盹都能梦到那些画面,她在逃亡,她在和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殊死对抗,醒来以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疲倦。
而这一次,出现了新的内容。
那是一滴带着明显灰霾颜色的雨水,落进奥罗拉的眼睛里,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反而融化了她视线里的各种混沌模糊,让她彻底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天空是极为不详的深灰红色,像地狱里的岩浆和黑气交缠在一起翻滚,随时会降落下一场灾难般的滚烫火雨。浑浊深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低到几乎可以碾过圣芒戈医院的尖顶。浓黑的云团不停地皱缩涡动着,中心透露出一块血腥的红,像一只匍匐在天空上的史前巨兽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瞳孔里有血液在流转。
奥罗拉垂头去看周围,发现这里的场景她意外的有些熟悉。
是圣芒戈医院。
圣芒戈医院是没有围墙的,它躲在许多保护咒与麻瓜们的视线盲区里,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里面一片死寂,斑驳的白色石头墙体仿佛可以发光。
奥罗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她似乎蹲在圣芒戈后门处,那些覆盖着深深浅浅的青苔的台阶上,周围都是虚晃的人影。过于密集而又难以辨认的人声此起彼伏,噪音一样折磨着她的听觉。
她在一层又一层的单薄人影后面,看到了那个伫立在婆娑树影中诡异身影。他穿着漆黑的袍子,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起来,只露一双白骨手在外面,朝奥罗拉晃了晃,像在逗什么有意思的小动物似的。
“又是你啊。”奥罗拉走过去,仰头看着他。阴影凝固在他宽大的兜帽以下,隔绝所有光线和试图窥探的眼神,奥罗拉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轻蔑地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阴冷,光是听着都感觉神经紧绷,像是被尖锐的冰块沿着脊椎滚滑而过,随时会被刺进背部的恐惧。然后,他又伸手揽住奥罗拉的肩膀,“来吧,看看这次你能走多远。”
说着,他不见了,周围的人影也不见了。奥罗拉看到前面有一条唯一的出路,她犹豫一下,开始奋力朝前跑去。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踏在未知和虚空里,每一分前进都被更深的迷惘所包围。
有绿色的魔法光芒划破长空,奥罗拉仰头,听到有个残忍的音调在朝她喊:
“阿瓦达索命——!”
“奥罗拉小姐——!!!”
奥罗拉猛地抽搐一下,几乎从床上滚下来,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看起来有点相似的小小瘦弱身影。
“艾达拉?”奥罗拉迷迷糊糊地掀开垂散在面前的发丝,“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不是两个,小姐,是可可,是可可。”另一个小精灵急得团团转,拼命去抓自己的大耳朵,眼睛里眼泪花花直闪,“小姐,出事了出事了!赫奇帕奇家出事了!”
奥罗拉一听,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她定睛一看,果然是赫奇帕奇家的小精灵可可。她居然从赫布底里群岛跑到霍格沃茨来了。
“出什么事了?”奥罗拉连忙问。
“它死了,那棵树,突然死了。”可可语无伦次地大喊,浅褐色的大眼珠里布满血丝,看起来非常疲惫而亢奋,“老祖宗夫人让可可来找到您,魔杖苏醒了,这太糟糕了。您跟可可回家看看吧,小姐行行好,回家看看吧。”
那棵树……死了?!
奥罗拉的脑子蒙了一下,立刻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来不及去管乱七八糟的头发,抓起魔杖和挎包就往外跑:“艾达拉,去把西弗勒斯和校长先生叫醒。告诉他们我先去赫布底里群岛。”
艾达拉干脆地打一个响指消失在空气里。奥罗拉则被可可带着,直接幻影显形到了赫奇帕奇家族的老宅里。所有的幽灵都满面愁容地距离在客厅,把这里的温度变得和冰窟一样低冷,奥罗拉刚站稳的一瞬间,甚至出现了一种连空气都已经结冰的错觉。晕黄的灯光亮着,狂风和雨水重重地扑在窗户上,木质的窗框和玻璃滋滋作响,仿佛马上要碎掉一样的脆弱。
梅兰妮和约瑟菲娜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跟她解释什么,她们直接穿过满是潮湿泥土味的森林,奥罗拉则很快幻影显形到了那棵古树所在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伸手用起一个荧光闪烁,想要看清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棵靠着赫尔加魔杖的供养而活了一千年的参天巨树已经光秃秃地倒在了地上,树身干瘪萎缩得还不到原来的一半粗细,看起来像被火烧过的那样漆黑,湿漉漉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卷枯落叶。
树根之下,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一眼望不到底那样。奥罗拉将魔杖靠近洞口的边缘,把荧光的效果催发到最大化,苍白的光线源源不断地照射进去。她看到下面有一个落满泥土和零星枯叶的红褐色木盒,上面还上了锁。
她熟练地用一个漂浮咒将木盒牵引上来,落在手心里。木盒的质地坚硬,沉而厚重,上面绘刻有四翅月见草的纹样,而锁的样式则是一只獾的形状。
“这是赫尔的魔杖。”梅兰妮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空灵到不真实,“它醒了。”
“那就意味着……”奥罗拉转头,眼镜上的雨水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斯莱特林的魔杖也醒了,是吧?”
梅兰妮轻轻点头,闭上眼睛。她的灵体颜色快要和那些在荧光下闪着银色微光的密集雨水融合在一起,随时会消失掉那样。
“可是它现在在哪儿?”奥罗拉看着手里的盒子,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慌乱。雨水越来越大,淋湿奥罗拉不算多保暖的睡衣和薄外套,她感觉那些水流冲刷在自己身上,几乎把她所有的热量都带走。深夜的寒冷和雨水的重量共同化成一副沉重的镣铐,桎梏住她。
“也许有的事已经或者正在发生着,只是我们并不知道,但是这个证据已经足够明显了。”梅兰妮说。约瑟菲娜十分担忧地看着奥罗拉,那种神情真实浓郁到让人不安。
“试试看把它打开吧,将你的魔力注入进去。”梅兰妮提醒。
奥罗拉盯着这个木盒看了好一会儿,按照梅兰妮说的做了。几乎是在魔力注入的一刹那,锁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魔杖真容。
那是一根纤细修长的赭石色魔杖,羽毛状的花纹从杖身的底端一直缠绕到半腰,线条也由一开始的繁复变得越来越简练。奥罗拉将它拿在手里的时候,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温暖,有淡淡的光晕缭绕在魔杖上,很快又散在雨幕中。
“你和它很合适,若拉。”梅兰妮牵了牵嘴角,眼神像是在看自己最小的女儿那么柔和,“带走它吧,如果斯莱特林的魔杖真的出现了,你手里的这根魔杖是唯一能和它抗衡的。”
“抗衡?”奥罗拉如梦呓般重复着这个词汇,脑海里如过电般地闪过一系列画面。
她站在雨夜的森林里,站在那棵已经彻底死去倒塌的古树旁边,看着自己手里这支曾经属于赫尔加·赫奇帕奇的魔杖,仿佛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风声停止下来,雨珠悬停在半空,云层静止不动,时间被春夜的低温凝固。
恍惚间,奥罗拉好像看到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容貌与天赋的伟大创始人女巫,正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站到她的面前,用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
她伸手握上奥罗拉的手,魔杖分割在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中间,一边是千年后的真实,一边是即将浓雾散尽后的虚幻。
这是你的宿命啊。
奥罗拉听到有个声音对自己这么说。
……
狂风怒浪,咆哮着吞没了阿兹卡班的外围防护堤,青色的闪电破空而来撕扯着天幕。摄魂怪成群结队地盘旋着,像无数恶魔从地狱里赶来,从深海之下的死亡之国赶来,兴致勃勃地共同加入这一场战争。
阿兹卡班的监狱被强大的外力破开一个豁口,无数的黑色碎石滚落进波涛汹涌的海里,海水发了疯一样地撞击着监狱的墙壁,被困在最高层的食死徒们摇摇晃晃地从监狱里走出来,站在石墙的残骸边,手上的黑魔标记漆黑到阴郁。
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伏地魔,复活了。
……
离阿兹卡班无比遥远的地方,斯内普站在霍格沃茨校长室的窗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鲜活到凶恶的标记,脸上的神情贫瘠到空洞,视线在一片无光的夜空和大雨里找不到任何聚焦点。
他预想过许久却又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半个小时以前,艾达拉来把他们都叫醒,告诉他们奥罗拉一个人去了赫布底里群岛查看那棵古树的事。
几乎是那一瞬间,斯内普就有预感今晚会有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们没有时间了,得让哈利马上过来,将他身上的灵魂碎片分离出来。”邓布利多说着站起来,举起老魔杖,源源不断的魔法亮光从魔杖尖端迸发出来,逐渐汇聚成型,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在盛开,倒扣在霍格沃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