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松了一口气之后,她蓦地听到了殿中其他人的声音, 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宫女,显然听得有些入神, 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宫女注意到了自己扰了太后娘娘的雅兴,眼神惴惴双腿要弯下,模样难安。
太后性子宽厚,加上看到众人都喜欢这个故事, 目光温和对那宫女摇摇头, 这才让那个执壶的小宫女被安抚了, 抿着唇露出两点梨涡,对着太后娘娘行礼。
再看看其他人,也还在故事的余韵之中,尤其是自家的外孙儿魏齐悦, 一双眼巴巴看着苏玲珑,“后面还有没有?”
“没了。”已经讲得了嫁的如意郎君,就是个故事,难道还要负责生孩子的番外不成?
说完了之后,苏玲珑喝了口茶水,那个执壶的宫女上前,殷勤地给苏玲珑斟水。
“还不够呢。”魏齐悦小声嘀咕,“你就说了成亲,我总想听到故事两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呢。”
苏玲珑听着她的话,心中好笑,“那郡主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故事是我编的,两人和美着呢。”
魏齐悦的眼弯了起来,神采飞扬了起来。
太后纯然听得是故事,魏齐悦从苏玲珑的故事里品味出了一丁点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说到了人品文品的时候,心中一动,脑中浮现的是孟宁蓉的面容。
故事里的书生窃取的是一位隐居老人的旧作,要不是因为柳大人一颗爱女心,让人盯着书生,只怕发现不了书生的野心。
那么孟宁蓉呢?她是不是也是如此?
魏齐悦的思绪发散,故事太过于曲折动人,生怕误了故事。孟宁蓉的事不急就先压了下来,专心听着苏玲珑讲故事。
听完了故事,知道了那个险些被骗的闺阁小姐得了好报,心中松了一口气。
“菁丫头的这个故事讲得好。”太后说道,“那些闺阁小姐看中穷书生,不知羞的跟人私奔,我一直都觉得不对,学得诗书礼仪都丢到哪儿了?”
不同于魏齐悦的胡思乱想,太后纯粹喜欢这个故事,尤其是以前那种与穷书生相会的戏曲,总让这位老太太心里头不舒坦,这会儿把这种穷书生做了反派,感觉浑身畅快。
听到了太后的话,魏齐悦不由得点点头,“我也在外听过故事,都不如菁姐姐说的好。”
苏玲珑弯了弯嘴角,这算是个不标准的爽文,也就占了耳目一新的新鲜劲儿,加上对富家小姐一家有代入感,才挠到了两位的爽处。
跟着太后身边的王嬷嬷也听得入迷,她知道太后喜欢各种花腔戏,心中一动。
“韩姑娘这故事特别适合改成戏,也好让那些个闺阁小姐们少受不妥当的戏文的哄骗。”
“好啊,交给我和菁姐姐。”魏齐悦眼睛一亮,语气兴奋,“最好菁姐姐再细写一边,那个书生和丫鬟如何惨,最好是小姐和丈夫外出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惨状,才让人痛快呢。”
她觉得这个故事好,但是再复述一边只怕讲不出,若是能够写出来,她和人讲起来,才让人听得痛快。
太后显然也为这个主意心动。
魏齐悦看了出来,弯眼笑道,“太后娘娘的寿辰定然能够看到这出戏的。”她笑嘻嘻的,“我和菁姐姐去做戏本。”
苏玲珑微微怔住。
本想要推广的技术,徐徐改变民生,没想到一个在太后面前随口的一个故事,反而是点亮了文娱的路子。
先帝和太后都极其喜欢曼妙的昆曲,戏子这行当虽然还是穷人家才会送进去的,但是唱腔好戏班子也被捧了起来,文人给戏曲写本也算一桩雅事。
不过苏玲珑也知道,说是两人写本子,其实还是把故事讲清楚,由戏班子的人去请人编故事,最多里面点睛的唱曲由两人写。不过还是会挂着她的名儿。
苏玲珑不在乎这个名,反而在乎的是这要是编纂成了书,被唱做了戏文,孟宁蓉会怎么想?只怕日日像是被火烤一样了。
谁让里面的那个书生,苏玲珑就是用孟宁蓉来做原型?
书生用的是隐居老人的绝句,老人已经仙逝但是留下了手稿;孟宁蓉用的是清平散人的半句诗句,整个诗文意境悠远,她自己的才学没那么多的灵气。
孟宁蓉既然被幽禁在府中,那么家中长辈定然也猜到了孟宁蓉所做的事,清平散人的诗句,魏齐悦能够找到,其他人说不定也可以,苏玲珑觉得,到时候定然是会给孟宁蓉添堵,让她焦头烂额。
惊马的事无论是不是孟宁蓉做得,都不能继续查下去。
两人是亲戚关系,打折骨头连着肉。想要对付孟宁蓉,只能够这种钝刀子,慢慢去割孟宁蓉的肉。
呷了一口茶水,抬眸看着太后笑眯眯的,“悦丫头有心了。也别累着了,你们改一改,尤其是菁丫头,给把把关。那样冰雪聪慧的小姑娘,要是能够唱得好,这剧肯定好。”
魏齐悦的眼里也难掩兴奋,一想到了亲自挑选出合适的人装扮成她喜欢的这位柳小姐,就觉得秒极。
算一下时间,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完整的曲目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能凑个小半个时辰的剧情时间上应该够。
小半个时辰还是往长了算。
——
已经到了正午,留着两个小姑娘吃了饭,太后就有些乏了,两人也就离宫。
刚走出高大的宫墙,就感觉到了马车停驻,撩起一角,便看到了魏齐晖。
“哥。”魏齐悦有些诧异,声音扬起,“你怎么在这里?”
“吃过饭消消食。”他拽着缰绳,“进宫怎么样?”
他看了苏玲珑一眼,用力地抓着缰绳,指尖都没了血色,那血色到了耳珠上。
为了进宫,她是盛装过的,本就生的绝色,这一身装扮浓一分妖冶,淡一分寡淡。
如今是恰恰。
刚刚是不是喝过水?
口脂的颜色淡了点,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像是含露的花朵。
他的脚尖一用力,险些让马开始跑,连忙扯住了缰绳,“我请你们吃茶好不好?”
魏齐悦偷偷笑了,用手肘撞了撞苏玲珑,“菁姐姐好不好?”
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苏玲珑含着笑,“好呀。”
放下了窗帷,魏齐晖就听到了妹妹在马车里清脆的笑声。
魏齐悦怎会不乐?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侧过头看一眼苏玲珑,偷偷也笑了,她也不用多做什么,她未来的嫂嫂可不嫌哥哥傻气呢。
一行人到了茶楼,见着是世子郡主过来,早就准备好了雅座。
上了二楼的时候,正好与一人相遇,那人正要下楼。
“齐世子。”魏齐晖与那人招呼。
“魏世子,郡主。”齐濬的目光落在苏玲珑的身上,便是微微怔住,女子眸光清冽,菱唇含笑,少有人穿着这样鲜红的颜色,她穿着红色很合适,衬得肌肤白如玉,泛着光似的。
魏齐晖看着齐濬的目光,不着痕迹往苏玲珑的面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大半的身子。
“失礼了。”齐濬行礼,他也知道自己失礼,声音温润儒雅,“我见这位姑娘觉得有些眼熟。”
苏玲珑知道,因为辰清构架了这个世界,韩文菁本应该和齐濬是天作之合,所以齐濬看她眼熟也不奇怪。
心中想着,面上只是对齐濬羞涩一笑。
“这位是韩姑娘。”魏齐悦说道,“她与孟家姑娘是表亲,许是生的相似。”
孟家姑娘?
想到了那个端方的姑娘,他已经记不清模样了,只听母亲说好,忍不住又看了苏玲珑一眼,难道真的是与孟宁蓉相似?
魏齐晖看到齐濬继续看苏玲珑,心中烦躁的很,说道,“齐世子,我们这样挡住了楼梯口了。”
齐濬不是魏齐晖那样的泼皮性子,听出了赶人之意,便拱手说道,“既然有事,那就不耽搁了。”
“若是下次有空,再约齐世子。”魏齐晖几乎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论起身份,他要比小侯爷齐濬高一些,但是他可没有对方的才学。孟宁蓉用齐濬踩着自己,让他心生不悦,但也承认齐濬的才学品貌。
瞧瞧看了一眼苏玲珑,可惜瞧不出她的喜好,披着湘色披风,浅笑着。
等到了雅间,苏玲珑听着魏齐晖敲边鼓,暗示齐濬与孟宁蓉好事将近。
苏玲珑看了一眼魏齐悦,对方的眉头轻皱,她低头笑了笑,自己先前在太后那里说得故事,到了魏齐悦这里还有后续。
魏齐晖与齐濬两人的品性是南辕北辙,但架不住拐弯抹角都有联系,魏齐悦既然对孟宁蓉的品性有了怀疑,看她直来直去的性格,只怕要和侯夫人说一声自己知道的事。
孟宁蓉谋划颇多,想要和齐濬成就好事,只怕是难了。
第96章 福系女主18
“先前不是说过, 上香的时候遇到的孟家姑娘吗?我觉得还是不妥。”齐濬的母亲伍氏正给丈夫宽衣,一边轻声说道。
“濬儿的事你是太操心了。”齐棐说道,“先前就说过不急的。”
“那也不能像是你那样, 万事不操心。”
齐棐是武将, 褪去了衣衫,露出精干的身躯,大刀阔斧往下一坐,眼皮子一抬, 看着妻子伍氏,“说罢, 那个孟家小丫头有什么不妥之处?”
伍氏听丈夫一说,又有些心虚, 背过身去, 声音瓮声瓮气,“哪儿有什么不妥。”
从丫鬟捧着的香脂膏挖出一部分, 细细擦在手背上。
动作做到了一半,被丈夫从背后抱起来。伍氏惊呼一声,“干什么?”
被丈夫丢到了床上,丫鬟们鱼贯而出, 只留下跳跃的火烛, 因正好需要剪去多余的烛蕊,烛光拉得长,跳得剧烈。
伍氏把手抵在了丈夫的胸膛上,“丫鬟刚刚都在, 闹什么。”
“心虚了是不是?”齐棐轻轻松松拨开了妻子的手,伸手取下了她头发里的发簪,霎时间青丝流泻,“说吧,先前相看觉得十分满意的小姑娘,怎么就改了主意?”
伍氏别过头不去看丈夫。
“你呀,一心虚就不敢看我。”齐棐的手指捏在妻子的下巴,让她转过脸,语气一派轻松,“说说看。”
伍氏没法子,就说了孟宁蓉来找自己的事。
抿了抿唇,“也不一定是抄袭,我就觉得郡主的话也有点道理,反正给濬儿要选的妻子是要秀外慧中的,心里头有点别扭,我又不是非她不可,就算了。”
“郡主和你说了什么?背后说人的小话?”齐棐有些奇怪,按道理魏齐悦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小姑娘看着目光朗朗。
“她也知道是个得罪人的话,说是想了又想,因为听了一个故事,觉得人品如文凭。决定和我说清楚。”
“孟宁蓉的半句诗词可以找到,还把家里头的残本给带来了。也没说抄袭不抄袭的事,只说了孟宁蓉原本的诗词灵气不足,事实就在这里,她只是觉得应当说一声,然后由着我判断。”
魏齐悦说话是全然的坦诚,对比曾经孟宁蓉踩着魏齐晖的时候,可就相比而言显得不那么清朗了。
伍氏确实瞧不上魏齐晖,也为齐濬自豪,当时听着孟宁蓉的话也确实畅快,但是两厢对比,孟宁蓉也让她心里有龃龉了。
齐棐不懂诗词,只觉得什么诗词之类的话哪儿能够看得出人品,但是妻子皱着眉头不甚满意,他是看得出的。
正好儿子也和自己说过,成家之事想要放得晚一些。
妻子和儿子说过孟宁蓉的事,先前没见他反对,这会儿说起,只怕是有些看不中孟家姑娘。
点头说道,“成,今儿濬儿也正好同我说了,不急着成亲之事。”
“怎么了?”伍氏有些着急,“是有了心上人?”
知子莫若母,伍氏敏感说道,“他原先只说单凭我做主,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说辞?真的有心上人了?”
“那倒没有。”齐棐摸了摸下巴,“估计那小子就是看魏世子追着韩家姑娘的事,心有感悟。”
韩慎之女韩文菁如今风头极盛。
她进了一趟宫里,如今皇商的铺子里新出的一种叫做香皂的玩意,据说就是此女制出来的。
然后她名下的铺子里也在贩卖一种叫做肥皂,价格略低的日用品,他们侯府上下也都用了这香皂肥皂。
提到了韩文菁,伍氏说道,“齐悦郡主和她的关系不错,还给我说了一个小故事,听说也是这位韩姑娘写的,怎么牵扯到了魏世子身上?”
“魏世子在宫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一次是韩姑娘和郡主一起进宫,郡主去了多少次的宫里头,太后喜欢着呢,至于巴巴在外等着吗?就是等着韩姑娘呢。”
齐棐正好遇到了,郡主多次进宫,又没惹什么祸,那小子定然是在等韩家姑娘的。“等到人出来了,那模样啊。”齐棐可以说是印象深刻了,只怕心心念念都是那韩家姑娘了。
“濬儿呢?”伍氏说道,“他怎么艳羡了起来?”
“也是正好遇到。”齐棐一笔带过。
“后院这边,我倒是没听说。”伍氏如有所思说道。
“只怕见到的人不多。”齐棐说道,“明眼人一见就知道,魏世子那心思都不用去藏,都写在明面上。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当立业。”伍氏语重心长说道,她还是觉得魏齐晖有些不着调,不想着好生进取,追在韩家姑娘身后算是个什么道理。
“长公主宠孩子,贪玩了一点。但总体还是挺知道分寸。”齐棐说道,“反而是你把濬儿逼得太紧了。”
“难道你觉得濬儿这样不好?”伍氏反问道,“我哪儿有把他逼得太紧。”
“好是好,濬儿从不让人担心。”但也太听话的孩子难免委屈了自己,细想之下更让人心疼。
清了清嗓子,想到了儿子说起魏齐晖的时候艳羡的模样,对着妻子说道,“起码一点,他的婚事,若是在外行走的时候,遇上了心悦之人,就由着他了。”
儿子既然羡慕魏齐晖,在婚姻上给他极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