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官府办理好了手续，苏玲珑的两个丫鬟偷偷看了一眼巧姑娘，果然巧姑娘的脸色糟糕到了极点。
她们两人心中庆幸，幸好今日里巧姑娘一起来了，要不然空手出来，领了个粗使的指不定头上还有跳蚤的丫鬟，算是个什么事啊。
第12章 嫡妹的替身（4）
短短几日的时间里，户部尚书宋府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第一天带回个带着跳蚤的壮实姑娘也就罢了，第二天硬是把原本伺候她的两个丫鬟给打发走，府里头上上下下可都可怜，好端端的一等丫鬟也没犯什么错，说不要就不要了。
大小姐把那个壮实姑娘叫做了扶风，提成了一等丫鬟，给扶风的娘老子还配了一个粗使丫鬟去照顾，让扶风安心跟着她。最后，再次找了人牙子，选了一个瘦小生得平平的姑娘叫做弱柳。
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的折腾，就连不大关注后院之事的宋斐也知道了苏玲珑做的事。
“由着她闹一闹，出了郁气才好。”宋斐听完了夫人的话，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开口说道。
他是文人，若是有人夺了他的才名，比杀了他更痛苦。
对长女，宋斐有些许的怜悯，但那点怜悯不足以让宋斐出手，重要的是何若兰。
想到了这里，抛下了长女，宋斐抚了抚妻子的手，“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
何若兰最喜宋斐的温柔，“为夫君，有什么辛苦的？”何若兰轻声细语，偎依在丈夫的怀中，告了宋玲珑的黑状，但也不能太过，不然会让宋斐觉得自己无能，温声继续说道，“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才折腾了两个丫鬟，其实……也是小事，她直接同我说就好，而不应该这般闹。”笑了笑，又说道，“估计也不会闹了，真是阿弥陀佛了。”
“这个家都有夫人在。”宋斐低头亲吻在何若兰的唇上，“有妻若此，幸甚至哉。”
其实，论起感情还有容貌，宋斐更喜欢曾经的周氏，但自从为官之后，他知道有一个强大的助力才有更好的前程，何若兰他喜欢不喜欢不打紧，哄好才是正经。
——
不过，何若兰的祈祷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给两个丫鬟分了工，调教好了之后，苏玲珑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这一日，换了一身男装，在管家目瞪口呆之中，抢了一匹马，直接骑马出了院门。
因为苏玲珑的强硬手段，大小姐房里愣是没有消息传出，管家更是没办法拦住，等到苏玲珑出了府，擦了把头上的汗，就飞奔似的去找夫人。
何若兰正在安抚不能出门的女儿，听到了嬷嬷说是管家求见，行色匆匆，当是有大事生。
“娘，我也一起。”憋在府里头不能外出，宋清璇闷得厉害，见着母亲要打发她出去，连忙撒娇不肯。
嬷嬷疼爱宋清璇，就说道：“二小姐也应当学学治家的道理。”
“嬷嬷，你惯会顺着她。”何若兰说道。
嬷嬷卖着笑。
虽说嬷嬷确实是哄着宋清璇，何若兰却也同意了这个主意，就像是嬷嬷说的，女儿也大了，尤其是去了女院，京都里贵女如云，到里头的性子得收一收。
管家看到了何若兰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急急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好好说话，别吓着璇儿了。”何若兰对管家的表现有些许不满。
管家应诺，说道：“刚刚大小姐带着扶风，要出门，小的说得请示夫人，大小姐就直接让扶风抢了一匹马，然后大小姐翻身上了马。小的也不敢揽，只能够过来禀告夫人啊。”
宋清璇的小嘴长大，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宋玲珑莫不是疯了？
“她要出去，就出去。”何若兰说道，“你拦着干什么。”
“大小姐她穿的是男装啊。”管家看了一眼何若兰，他当然知道因为苏玲珑答应了女院的事，夫人就让府里上下宽裕待苏玲珑，但是这不代表苏玲珑可以穿着男装没有夫人的许可就出去晃荡啊。
“你们派人跟上了没有。”何若兰问道。
“大小姐让扶风抢马的时候，把其他的马鞍都给割了。这一双腿，跟不上马。”
何若兰的眉心蹙着。
“要不要知会一声老爷？”管家问道。
“不用，公事要紧，我倒是不信，她宋玲珑还敢反了天，直接跑出京城去。”何若兰冷笑道，“要是真敢跑了，我高看她一眼。”铁青着脸深吸一口气，“去把周姨娘给我喊来。”
“是。”
——
苏玲珑想也知道，府里是兵荒马乱，她载着扶风刚开始速度快，等到后面就慢下了速度。
双人骑着马颇为少见，屡屡让行人看过去。
这一看就更觉得有趣，牵着马绳的是一俊逸少年，着锦袍通身气度不凡，白净面容星眸剑眉神采非凡，被他圈在怀里的是个粗使小厮。
茶楼里的廖成辉噗嗤一下就喷出了水。
坐在他对面的秦浩之嫌弃地避让开。
廖成辉连忙说道，“浩之，你看！居然有人骑马带着小厮。”
“这有什么奇怪。”
“是主子骑马，然后把小厮圈在怀里！”廖成辉强调说道。
秦浩之也有些好奇，往下看了过去，此时苏玲珑已经翻身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仆人，自己则是入了内里。
等到苏玲珑上了二楼，正坐在两人的隔壁桌，廖成辉是个活泼的，就和苏玲珑搭话。
不过是半个时辰，秦浩之发现，好友已经把他和自己的家世卖个清清楚楚，而对对面的苏玲珑知之甚少。
苏玲珑注意到了秦浩之的模样，手腕端着茶盏，喝了一杯茶。
秦浩之注意到，少年也太过于瘦小，手腕比常人细的惊人。
“宋兄，你这样的腕子，可能写得了诗？”廖成辉开口打趣说道，“你父亲母亲也过于溺爱你了些，不让你出门也就罢了，居然也由着你挑食，男子汉大丈夫，你也生的太瘦弱了些。”
“惭愧，自幼身子不好。 ”苏玲珑拱手，“不过，小子不才，虽然生得瘦弱，琴棋书画几样，还都做得不错。”说完露出白牙，笑容灿烂。
“在秦兄面前说琴棋书画？”廖成辉笑道，“那你可是小看了道安书院，小看了咱们的魁首。”
这两人正在道安书院里念书，是皇帝下令建造的书院，曾经的太子太傅正是书院的院长。
道安书院只要才学出众之人，次一些的，还有官宦子弟都去了锦华书院，宋玉辰的学问就不足进道安书院，而是去了锦华书院。
“那就比一比如何？”苏玲珑微微一笑。
第13章 嫡妹的替身（5）
廖成辉对着小厮吩咐，很快就有人引着他们到楼下。
搬出了内间里的长长案台，茶楼里的人就知道，这是有人要比试了。要知道，溪春阁的消费不低，来这里品茶的都是文人，起了雅兴在楼下正中作诗题字是常事。
秦浩之并不是爱出风头之人，但是有人要与他比试，他亦是不惧，对着苏玲珑说道，“宋兄先请？”
“还是秦兄先请。”苏玲珑笑道。
从委托人那里，知道这个秦浩之日后一画值千金，现在在即将参加会试的学子里名声初露，原本的委托人是才女，苏玲珑历经两世，会让画作的意境更深。
秦浩之略一想，等到自己做完了画，她知难而退也是好事。
秦浩之立在一边，见着是两个小年轻，年岁大的很多就没了兴趣，也有些人进了茶楼就发现了这一幕，让小厮把位置安排在不远处，好围观这一场热闹。
秦浩之的小厮先给自家少爷磨墨，扶风看到了头皮发麻，她的力气大，等会会不会直接把东西给捏碎，发着愁，对着苏玲珑说道，“少爷，我不会……”她连字都不认识，哪儿会磨墨？
“不碍事。”苏玲珑说道，“等会我自己来。”
秦浩之净手之后作画。
他作画的时候，笔走龙蛇做出巍峨群山，只这一手，就看得出他的功力很深。浓淡墨色的群山，山间的水波动人，是一副山水图。
周围人再看这个年轻人，神色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还有廖成辉的大力推介，都知道这位是道安书院的魁首。
苏玲珑看着二楼，一间雅间门打开，出来两位老者。
一位是记忆里眼熟的，嫡母何若兰的生父，曾经的宰相何舸。另一位则是须发皆白生得道骨仙风之人，是当世大儒岑潜。
这才是她此行想要等的人。
让宋玉辰跟着岑潜？有她在，想都不要想。
秦浩之此时也注意到了那位老者，心里略略有些后悔，藏了拙。
因为想要给苏玲珑留点面子，他选了山水画，画意幽远，却不是他最擅长的，他最擅长的是动中有静的风景画，如今见着了岑潜再补做画，他都已经放下了笔，会显得太功利。
苏玲珑不去管他的懊悔，等到秦浩之让开了位置，自己上前。
何舸与岑潜两人也已经下楼，岑潜去看秦浩之的画作，而何舸看着苏玲珑，只觉得这位瘦弱的少年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岑潜对秦浩之的画，什么也没说，秦浩之还想等他点评一番，就见着岑潜忽然就止住了脚步，对着苏玲珑的方向微微颔首。
秦浩之的眉头微皱，等到看到苏玲珑作画，怔住之后，胸膛之中有一种难言之感在蔓延。
如果说他的笔画已经是干净利落，落笔时候胸有山河，那么苏玲珑落笔比他更快，寥寥数笔，已是细雨蒙蒙，竹林里竹枝被吹得弯曲，竹叶翻飞。
笔下有一老者从竹林里出来，他的身上有些狼狈，草鞋上沾了泥巴，手中的竹仗带着泥水的斑点，鬓发缭乱，老人是弯着腰从竹林里出来，但是任谁也看得出老者的气质笃定，年岁苍老，却有双明亮的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感觉他下一刻就要豪迈而笑。
秦浩之见到了这幅画，就知道自己输了。就算是画他最擅长的动中有静，也比不过苏玲珑。
这样干净利落的笔触，这样的老者神态，秦浩之动了动手指，他见着苏玲珑画过一次，也都没法子临摹。
看着苏玲珑，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她才多大年龄，日日笔耕不辍才有这样的画功罢。
廖成辉看了一眼画，无言地拍了拍秦浩之，低低说道：“原来还真不是自我吹捧。”
“山外有人，人外有人。”秦浩之说道。
得过太多的褒奖，亲眼见到有人比他作画还要好，心服口服的同时，也更加谦逊。
见着苏玲珑画完，旁边的人也开了口，议论道，
“画的让我像是亲眼见到了东坡先生。那首《定风波》。”
“既然是词，那是不是还要题上字？”
何舸是惜才的，见着热闹也起了兴致，笑道：“这幅图用《定风波》是最好的。若是你信得过，老夫替你提字如何？”
何舸写得一手好字，苏玲珑少年英才，他有惜才之意，就想给她题字。
苏玲珑看着何舸，像是被吓了一跳，“外祖父，我的字也写的不错。”
前三个字是十分大的，足够让在场之人都听到。
所有人都看向了何舸，何舸的心中一咯噔，再看看苏玲珑，与宋玉辰有几分相似，应当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宋斐的长女了。
怎么女扮男装？
廖成辉对着秦浩之勾了勾手指，“何大人的嫡女嫁给了如今的户部尚书宋斐，宋大人在这次之前是娶过妻的，留下一对双生子，一个是宋玉辰，还有一个女儿家。不过，宋玉辰是锦华书院的，这锦华书院也有这般的人才？”
秦浩之的眉头微皱，继而舒展，看着苏玲珑，“是有的，眼前不就是？”
岑潜听到了苏玲珑的话，就想到了这些日子，何舸就拐弯抹角就是想要让他新收一个弟子，他原本想着只去了锦华书院天分有限，没有想到此子有如此天分，听他说字也不错，便道：“你先不管你外祖父，先写字吧。”
苏玲珑看了一眼何舸，何舸对她点头，苏玲珑便去写字。
取了一支笔饱蘸墨水，笔走龙蛇，顿挫中形成飘逸的气势，笔迅疾而劲健。酣畅淋漓提下的正是苏轼的词，《定风波》，与竹林图相映生辉，正是佳作。
岑潜等到苏玲珑停笔，赞叹道，“好字。”
在场之人没有人不识货，“少年英才，当真是英才，小小年龄竟然有如此的笔力。”
“这锦华书院竟是有如此人杰。”
反而是秦浩之和廖成辉两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上次老师带过一副锦华书院的字，说是锦华书院最好的字，那字俊逸潇洒，与苏玲珑的这字相比落了下成，少了此子的苍劲。
他……是谁？
第14章 嫡妹的替身（6）
何舸在发现苏玲珑的身份的时候，心里头第一个念头和嫡女的所作为一样，昧下她的画和字，把她的才华当做是宋玉辰或者是宋清璇的。
嫡女何若兰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宋清璇，宋清璇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第一次发现宋清璇做了一首好诗，他原本乐呵呵地问宋清璇是怎么做出的，结果听到了宋清璇的回答，作为宰相何其敏锐，他就知道了这事背后的原因。
曾呵斥女儿的胡闹，哪儿有这样把别人的名声按在自己女儿头上的？就见着何若兰用帕子蘸了蘸眼角，带着哭腔说道，“我只有她一个，她又是个不开窍的，我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要是被发现了，你可知道，璇丫头会如何？”
“不会的。”何若兰很是笃定，“这个丫头很听周芸的话，还有，她总得顾着宋玉辰不是？府里上上下下我都打点好了，就连元逢也是默认了。”元逢是宋斐的字。
夫妻双方都同意了，而且女儿一意孤行，何舸也就默认了，见着宋清璇名声渐起，曾经久远的回忆就被刻意淡忘了。
今日见着苏玲珑，才猛地想起曾经的那一段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