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春温一笑
时间:2019-07-13 08:09:15

  美人在水中的倒影大概和寻常人不同,七皇子才站在水边,原本游来游去的几尾黄金锦锂好像自惭形秽似的,沉到水底,不见了。
  “这就是所谓的沉鱼么。”无瑕蹲下身子,好奇看着湖水。是真的呢,方才明明是有锦锂悠闲自在的游来游去,这会儿却不见了!
  鱼儿啊鱼儿,你们是游累了想歇歇,还是看到七殿下生的美丽,看呆了,不知不觉间沉了下去?
  “在看什么?”七皇子见她神情专注,也跟着蹲了下来,往水中看。
  无瑕转过头,眼前是一张如玉雕般完美的面庞,肤如凝脂,精致绝伦。
  她殷勤的笑了笑,伸手指着湖水,“你把手伸进水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想起方才看到的柔美情形,心里痒痒,还想再看看。
  她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挂着笑意,狡黠可喜。
  “小丫头,有求于人的时候你便是这幅模样!这会儿不冲我板着小脸了吧,不质问我了吧?”七皇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玩,我便玩。”他淡淡说道。
  “好呀,一起一起。”无瑕快活的笑着,两只小手伸进清彻的湖水中。
  她的手掌白嫩可爱,七皇子忽然想起了豆腐。细细的,嫩嫩的,让人看见便想咬一口。
  他的手也伸进水中。
  两人玩了一会儿水,无瑕瞅着七皇子一双柔荑般的手掌在水中摆动,满意之极。
  太好看了。
  “我大堂姐快要出宝庆宫了,她托我告诉你,她对你并无恶意。不只没有恶意,她还很喜欢你的天真率直。”七皇子轻声说道。
  无瑕板起小脸,不做声。
  谁信她呀?她那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三个字:不可信!
  七皇子浅浅笑了,“小丫头,你这样不对,知道么?我说了这句话之后,虽然你心里一百个不信,一千个不信,可是,你应该做出深信不疑的样子,还应该说,你也很喜欢银川公主。”
  “才不要!”无瑕伸出小手掌拍水,清脆说道。
  “任性的小丫头。”七皇子无奈。
  两人身后不远处站着几名内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七皇子,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他若真掉到水里,就皇上那性情,大概是……跟着的人全别打算活了。
  七皇子陪无瑕玩着水,慢慢告诉她,“我父皇出身平民,天下皆知。我祖父家里很穷,父皇小时候常常吃不饱饭,大伯会偷偷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暗中塞给弟弟。我父皇对大伯父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想而知。大伯父临终之前把一子一女托付给我父皇,父皇流着眼泪答应大伯父,一定善待侄子侄女。”
  无瑕板着小脸,一下一下的拍着水。
  七皇子柔声道:“父皇虽罚了大堂姐,可父皇还是很疼爱她的,明白么?小丫头,你往后若和我大堂姐遇上了,不必怕她,但也不必惹她,记住了没有?”
  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能随意侮辱大臣幼女,银川真想拿你怎么样,父皇也不许。可,你若和银川屡次起了冲突,却不是什么好事了。在父皇心目中,恐怕还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他的亲侄女,更亲近些。
  无瑕嘴角抿得紧紧的,神情倔强。
  七皇子看着这倔倔的小姑娘,心中一阵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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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国公和兰夫人带着儿女们从张家告辞之后,会合了兰将军一家,驱车离开。开国公也不骑马,上了兰夫人的马车,很好兴致的问着无瑕,“闺女,爹和娘带你到书铺子逛逛,好不好?”
  开国公命人给无瑕搜罗了很多书籍,不过,那都不是无瑕亲自挑选的。
  “好!”无瑕点头。
  开国公哈哈大笑,“爹是个粗人,今天也跟着我闺女逛逛书铺,风雅风雅。”他揽过无瑕,一边讲着宴席上好玩好笑的事,一边看着宝贝女儿的脸色,兰夫人也觉出无瑕不大高兴,跟着凑趣。他俩齐心合力的哄着,无瑕渐渐高兴起来。
  听说开国公和兰夫人要带无瑕去书铺,圆圆嘻嘻笑,“我也要去。”兰将军和孔氏哪有不依她的,一家也跟着过来了。常绍等人更不必说,也要跟着凑热闹,顺便买几本书。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书铺。
  到了书铺门前,下了马车,无瑕一手拉着开国公,一手拉着兰夫人,开开心心的走了进去。
  兰将军、常绍等人随后也进来了,常家、兰家本来人就不少,再加上侍女、小厮,书铺中顿时人满为患。
  书铺老板是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见这么多人一涌而入,穿戴打扮又很华贵,便亲自过来招呼,“几位,这是新到的游记,这是新到的话本,有趣的很。”
  无瑕一排一排看过去,遇到没见过的书,或看着顺眼的书,便伸手指指。开国公便会冲书铺老板挥挥手,“要了!”书铺老板后来也不招呼别人了,就跟着开国公和无瑕。他这会儿心肝儿乱颤,多少本了?这小姑娘挑了多少本了?这……这得多少银子啊。要是真的全买,得顶上我一个月,不对,两三个月的!
  “这些,可不便宜啊。”老板见无瑕还在指,开国公还在挥手,心里犯嘀咕,陪着笑脸提醒道。
  “怎么,担心老子给不起钱?”开国公瞪了他一眼。
  开国公样子长的凶,书铺老板吓的脸色发白,“不敢,不敢。”他连声说道。
  开国公哼了一声,招招手,便有小厮紧着送上一锭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子,“这些够不够?不够还有。”书铺老板眼睛快被金子的光茫晃花了,连声说道:“够,够,足够了!”
  老板热泪盈眶。
  拿着金子来买书,太感动人了。
  无瑕把书铺子转了个遍,凡她看着顺眼的书,开国公都吩咐包了起来。
  从书铺出来的时候,无瑕大眼睛亮晶晶,一脸快活。
  两个书生打扮、三十多岁的男子拉拉扯扯,在书铺旁边的茶楼前争吵。这两个人,一个身穿青袍,高高瘦瘦,另一个身穿蓝袍,中等身材。那蓝袍男子大怒,拉着青袍男子不放手,口中吵吵着,“你也算是读书人,怎能无缘无故骂我父亲?我必不能和你甘休!”
  青袍男子慢条斯理,“这却怪不得我。是你口口声声要讲兼爱。‘兼爱,是无父也’,可你听到父亲被骂却如此失态,可见心中有父。”
  常家、兰家众人看着这两名书生争吵,不觉莞尔。敢情这茶楼是文人墨客会友之地,这两名书生说着话,一个屡屡提及墨家的“兼爱”,另一个看不过眼,便骂了他老爹-----接下来他们便争执起来,吵到街上来了。
  这两名书生,蓝袍男子显然尊崇的是墨家,青袍男子则不是。
  “快乡试了呢。”开国公乐了乐,“这两人真有雅兴,不预备着科举,还有心情在这儿吵架。”
  国家初立,别说各州各县了,连应天府缺少的官员也很多。若是这科能得中,肯定立即能做官。有志要出人头地的读书人,这会儿应该埋头苦读吧,这两人倒好,如此的不慌不忙。
  “明天我便求先生给我讲诸子百家!”无瑕兴高采烈的说道。
  这两人在这儿争吵,为的不就是墨家么?无瑕登时有了兴趣。
  兰夫人微笑看了常绍一眼,丝毫不出意料,常绍红了脸。
  傻孩子,听到娇娇提起先生你便红了脸,还不赶紧的想法子呢?十天可到了。
  那蓝袍男子和青袍男子吵了会儿,不知怎地又好了。蓝袍男子亲亲热热的叫着“程兄”,青袍男子拱拱手,笑道:“平兄,得罪,得罪。”街上原来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会儿见他俩又好了,都觉没劲,渐渐散去。常家、兰家诸人也向自家马车走去。
  “程兄,咱们到醉仙楼饮上三百杯,兄弟请客。”那蓝袍男子很大方。
  “不了。”青袍男子笑着摇头,“总是扰你,不成个道理。论理应该是我做东,不过,弟囊中羞涩,醉仙楼可是请不起。”
  醉仙楼是大酒楼,价钱要的狠辣,吃不起那儿的饭菜,这没什么稀奇的。不过,男人大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青袍男子能直接了当说出来,也算性情坦荡。
  “这有什么?你那本《周易考注》可是难得的孤本,把它出了手,咱们什么样的酒楼吃不得?”蓝袍男子不以为然。
  说来也邪门。尊崇墨家的人,居然会这般贪恋口腹之享。
  墨家是很讲节俭的。
  孤本?常绍本来就要扳鞍上马,这两个字传到他耳中,他心中一动,停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oyo1998、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柔荑,在这儿读ti,千万不能读yi啊。
  每回听到有人说手如柔荑yi,都觉得很难受。
  再写一章,会很晚。
  这个月打算双更,姐妹们,鼓励我吧。
 
 
第53章 自作多情
  常绍也不上马了,匆匆到了开国公和兰夫人车前, “爹, 娘, 前面那人提到孤本, 我去问问, 看他是否愿意转让。”开国公不明所以, 笑道:“什么孤本?大郎你也要学咱们无瑕小姑娘, 变风雅么?”兰夫人却知道常绍意图所在,抿嘴笑了笑, “大郎, 快去吧,爹娘等着你。”常绍答应一声,赶忙追那两个书生去了。
  “什么孤本?”开国公一脸迷糊。
  兰夫人笑笑,附到他耳边, 小声说了句话。开国公嘴角抽了抽,愁眉苦脸。大郎还惦记着娇娇的先生呢?真是的,这京城里多少闺秀不能娶,偏要招惹娇娇的先生。大郎你把先生娶了,我上哪再给娇娇寻这么合心意的先生去?
  兰夫人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暗暗掐了他一把。
  阿横你也太狠心了, 陆先生她是姑娘家,青春年华不能耽搁,懂么?
  “我情愿给她一千亩地。”开国公用口型说道。
  兰夫人白了他一眼。地,你就知道送地。
  两人或是无声的用口型说话, 或是忍不住小声耳语,没敢大声说话。无瑕在车厢里呢,手里捧着本才买来的游记,看的津津有味。
  “闺女,你全能看懂啊?”开国公凑过去,讨好的问道。
  “看不懂的可多了。”无瑕头也不抬,“看得懂的就看,看不懂的就蒙。”
  蒙?开国公和兰夫人相互瞅了瞅,都觉得晕。
  闺女,你说起“蒙”,也说的这般理所当然啊。
  “这位兄台。”常绍腿长步子大,没多久便追上了蓝袍男子和青袍男子,“敢问,兄台手中有本《周易考注》,对么?”
  蓝袍男子和青袍男子停下脚步,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常绍。见常绍人物英挺俊秀,衣着华贵讲究,却没有什么纨绔习气,面目温和,也便和客气和常绍作了个揖,彼此见礼,那青袍男子道:“确有一本。不过,书是祖上传下来的,弟虽不才,尚得温饱,书是不肯出手的,兄勿要强人所难。”
  常绍方才追上来之时,心中是有些着急的。听青袍男子这么说,倒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可能确实有温饱,可是,他这个人,只有温饱便够了么?到醉仙楼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对他来说,显然是极大的乐趣。他说“书是不肯出手的”,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可他若是真的不肯出手,蓝袍男子怎会说起方才的话?他们相交时日已久,难道会对好友的底细一无所知。
  常绍客气的拱拱手,“如此,是弟冒昧了。打扰,就此告辞。”
  青袍男子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
  他眼中的那抹失望和挣扎,没有逃过常绍的眼睛。
  虽然青袍男子不愿卖书,可和常绍交个朋友他还是乐意的。两人相互留下姓名、居所,彬彬有礼的告了别。
  常绍和这二人分别,大踏步离去,上了马。
  或是骑马,或是乘车,常家和兰家众人离开了。
  常绍回家之后,便命人打听了那姓程的青袍男子,程芾。有姓名、有居所,打听起来不难,小厮很快回报:程家世代读书,原来也有些家底,不过这程芾不善经营,家里原本有几百亩地,尽皆典了出去,如今程家已是有些败落了。
  常绍亲自到程家拜访,以“友朋之间,何分彼此”为名,送了程芾三百亩地。
  程芾就算清高得起来,他妻子、孩子也要吃要喝要上学,三百亩地送上门来,哪容得他推让。
  他当然也不能平白无故收常绍这三百亩地,长长叹了口气,满脸不舍的走入内室,半晌,捧了一本由青绫裹着的书册来,“常兄,弟无以为报,以此相赠。”
  常绍扫了一眼,书册上写着四个古拙的大字,《周易考注》。
  他眼中闪过丝惊喜,客气了两句,便收下了。
  常绍告辞之后,程芾坐立难安,长吁短叹。他妻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本书,换了三百亩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了这三百亩地,今后可再不许你典卖了!除了日常嚼用,往后还要传给儿子呢。你做老子的,若是躺了下来,什么也不留给儿子,好意思么?”程芾气的浑身发抖,“无知妇人!”和妻子吵了一架,气恼的出了门,依旧和朋友喝酒论文去了。
  常绍出了程家,骑上马,春风得意马蹄急,回了开国公府。
  “也不知她看了这本书,会怎样?”常绍心中又是甜蜜,又是不安。
  他手中捧着这本书,去了涵碧馆。
  已是申时了,无瑕应该下学了。他接妹妹下学去。
  到了涵碧馆,常绍不由的楞住了:开国公和兰夫人坐在楼前的石凳上,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时不时的相互看一眼,行动举止之间,满是老夫老妻的和谐和默契。
  都来接妹妹了啊?常绍迎着父母或是狐疑或是揶揄的目光,傻了眼。
  “大郎,过来。”开国公无声的说着话,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常绍硬着头皮走过来,见过爹娘,小心翼翼的石凳上坐下。
  他浑身不自在,仿佛坐的不是石凳,而是针毡。
  门开了,陆先生手中牵着无瑕的小手走了出来,两人均是笑意盈盈。
  “爹,娘,哥哥!”无瑕看见外面等她下学的三个人,高兴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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