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彤有些愣神,说起来前段时间那场医疗纠纷最后还是谢图南出的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关系缓和了没有。
外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拍着余彤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不是小南和暮云那孩子吗?”外婆奇道。
余彤吓了一跳, 哭笑不得的说您走路怎么都没声。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见人没事才问:“刚去哪儿了我找您好久。”
外婆分了一个眼神过来说去上厕所了,话头一转仍旧追问谢图南和乔暮云。
“我看他们挺熟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余彤无奈道:“那是人家的事,您管呢。”
外婆斜眼看过来,“那你呢?”
“我什么?”余彤反问。
“一上午走了多少回神了, 当外婆老了看不出来?”
余彤扭头看了外婆一眼,没答。
“不说就不说。”外婆“哟”了一声哼道:“没大没小的还瞪我?”
外婆现在越来越像小孩,余彤失笑怪叫一声,“您可别冤枉我,我哪儿敢瞪您啊。”
外婆的检查报告一切正常,余彤松了口气,把人送走后准备回办公室歇一会儿,刚坐下就接到父亲的电话。
还以为他是问外婆的事情,余彤接起来“喂”了一声,一边倒水一边说外婆一切都好。
余立北沉默了两秒,很轻的道:“不是外婆的事。”
父亲鲜少这样说话余彤心里一紧,杯子里的水满了也没发现,热水烫到了手背才回过神。
像是料到了什么一般,她吸了口气道:“什么事,您说。”
“彤彤,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余立北顿了一下,“谈遇他失踪了,在东南边境。”
挂了电话余彤全身都没了力气,撑着桌子坐下,闭了闭眼反复告诉自己只是失踪而已。
护士这时候敲门进来,说13号床的病人情况有些不对,让过去看一下。余彤极力控制住情绪,抬头说知道了。
“您的手怎么了。”护士惊道:“是烫到了吗。”
“没事。”余彤起身,“我等会自己处理。”
从病房回来已经是饭点,外面下起了雨,余彤一点胃口都没有。陆闲庭进来就看到余彤一个人站在窗边,呆呆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没去吃饭?”陆闲庭走近了问。
余彤过了很久才听到一般,保持着那个动作轻声道:“没胃口。”
“你今晚还值班不吃饭怎么行。”
“没事。”余彤捏了捏鼻梁,终于回头看了陆闲庭一眼,问:“你怎么还在医院?”
“落了点东西。”陆闲庭说。
他打量着余彤的神色又道:“要不今晚我替你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对。”
余彤摇头说不用,“我还是忙一点好。”
她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一下,是九九的电话。
陆闲庭余光瞥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先走了。”他僵着声音对余彤道:“你记得吃点东西。”
九九听起来倒是心情不错,问余彤最近有没有空。
“怎么了?”余彤下意识问。
九九顿了一下才道:“我下个月回国,所以想问你要不要趁现在来美国找我玩两天。”
“看情况吧。”余彤说。
“您都看了好几年情况了。”九九嗔道:“能不能真诚点儿姐妹。”
余彤笑了一下没接话,看着门口的方向突然道:“刚才电话过来的时候陆闲庭也在。”
九九一下子哽住,好半晌才问:“那现在呢。”
余彤耸了耸肩道:“看见来电显示就落荒而逃了。”
“随他。”九九说了这么两个字就岔开话题问:“你和谈遇呢。”
余彤拿水杯的动作一顿,说挺好的。
沉默了一会又没头没脑地道:“他一直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你说是不是?”
所以谈遇,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余彤值班,凌晨的时候接到急诊电话让下去会诊,听着情况很严重,到了那边却没有见到人,只在分诊台看到乔暮云,余彤走近问什么情况?
“人是军区总院送来的,走的绿色通道。”乔暮云说着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各科室大佬都被叫过来了,没咱们什么事。”
余彤听到“军区总院”四个字就晃了神,转身就往手术室走。
乔暮云跟上去道:“我看见人了不是你们家谈遇,你别急。”
余彤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手术室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也看了过来,见她走近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嫂子?”
“小宝。”余彤指了指手术室,“里面的是?”
“是我们队长的......”
他话卡在一半没说完,余彤却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意,吸了口气道:“我进去看看。”
手术一直进行到上午,余彤交班后去了趟EICU,躺在病床上的人眉眼和谈遇有六分像,额角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十多年过去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里还是他穿着警服骑着自行车从胡同口过来的样子。余彤想有时候时间真的是太过残酷的东西,它能让一切本该美好的人和事变得面目全非。
“谈叔叔。”余彤轻轻的叫了一声,闭上眼颤着声音道:“谈遇呢。”
走廊里小宝还没走,见了余彤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嫂子,队长他......”
余彤摘下口罩,拍了拍小宝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
医院门口看到谈家的人,余彤下意识的避过了,她现在心乱如麻,谈遇的事她怕自己瞒不过去。回家洗了个澡本想睡一觉,趟在床上却越来越清醒。
窗外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整个城市都变得明亮起来。余彤从抽屉里拿出那两个微雕,就着太阳光在放大镜下看,脑海里回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旁边马路的汽笛声响起余彤才回过神,微微动了动发酸的肩膀想换个方向,却瞥到微雕镂空的角落里有一小块奇怪的纹路。
放大镜下也看不清,余彤索性找了张凳子砸开了外面镂空的部分,手机放大二十倍后,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字母K。
余彤手一抖碎片掉在了地上,她没管,又拿起另外一个,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像是有人开门的声音。
她心里一喜,没查监控就往门边跑,看清是谁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外后退了两步。
余彤手里还捏着一个微雕,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道:“林风眠?你怎么会有我家密码。”
注意到她的称呼林风眠的眼神闪了闪,目光往里落在地上那些微雕碎片上,他笑了一下反身关上门,自顾自走进去双腿交叠坐到沙发上,拿了一块微雕在手里端详着,半晌后淡声道:“有些事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其实林风眠他不坏。晚安。
第059章
=059=
余彤摸不准他想干什么, 站在门口的地方迟迟没有动。煤球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对突然闯入家中的这个陌生人摆出戒备的姿势, 嘴里呜呜的威胁着。
林风眠倒是不介意,仍旧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微雕碎片。
“好几年前的东西了。”他这样说。
余彤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呼吸一滞,抬头见林风眠的眼神落在窗口,似乎不担心她会开门就跑。
余彤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搭在门把手上凝神听着外面有电梯上来,正准备开门听沙发上的男人淡淡道:“谈遇他......”
余彤的动作倏然顿住,回头猛地看过去,正对上林风眠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反客为主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吧,我说了有点事想和你讲。”
“他人呢。”余彤靠着鞋柜, 忽略他的话直接问。
“除了这个。”林风眠往后靠在沙发上,平静道:“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那你是有什么别的想说的么。”余彤不答反问。
林风眠轻笑出声, 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说,彤丫头你还是这个性格。
“可是你这样。”他突然转了语调, 慢条斯理道:“我是不愿意说的。”
余彤吸了口气, 最终还是妥协般的挪到沙发上坐下, 手指因为紧张而捏得发白,她深知在林风眠面前所有的谎言或者心机都是不值一提的,只得放弃那些无谓的挣扎,直接道:“你是林风眠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这么问,问完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等余彤说话他又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心理学的书你看过不少,双重人格不难理解也不难推断。”
“哪个才是你的主人格。”
“你一开始认识的那个。”
“后来呢,为什么?”
林风眠却不答了,自顾自说起其他的事情。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从小我就被他送到美国念书,那年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准备把我接回去。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有那么一刻我罪恶的觉得轻松过,毕竟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生活。参加完他的葬礼我就回了美国,集团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接手。”
林风眠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道:“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很多年他们会找到我,说终于有机会给我父亲报仇了,那时候你妈妈已经......”
“我回国找到你但我没有恶意,你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差。我不算是个好人,真的余彤。”他摇了摇头,“但我选择留下来把你治好了。”
余彤沉默着听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第二人格的。”
林风眠笑了一下,“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第一封明信片吗?”他坦然道:“大概就是那之前几个月吧。”
“为什么?”
林风眠侧头盯着窗外,淡淡道:“逃避吧。”
余彤没听清,问什么?
“有很多事情是林风眠不想做的,有很多事情...”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余彤,缓缓道:“是心理医生对他的病患不能越雷池的。”
余彤脑子里咯噔一下,听林风眠又道:“所以林风眠这个混蛋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我,他自己反倒躲在后面当个缩头乌龟。”
“好了,时间快到了。”
他盯着窗外,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
余彤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太阳光的照射下,对面单元楼有反光镜一闪而过,她猛的转头去看林风眠,他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笑了笑道:“三点钟方向有两个狙击手,十二点钟方向楼顶还有两个。”
余彤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你...报警了?”
“别紧张,我现在的位置是狙击死角。”他无所谓的道:“暂时还死不了。”
余彤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风眠扬了扬下巴道:“去接吧。”
来电显示是谢图南,余彤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谢图南急道:“没事吧?”
余彤看了一眼林风眠的方向,说没事。
这时候林风眠却看了一眼手表,自顾自起身往窗口的地方走,余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没多想就拿过旁边的平板关上了窗帘。
林风眠顿住脚步回头,有些意外的看过来。余彤挂了电话缓缓走过去。
“公民有生命权,但没有自杀的权利。”她眼里带了泪意,“你也是医生,你去医院的ICU病房里看看,看看那些人对生命的坚持。为什么要寻死?你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她话音刚落门口有了电子锁的开门声,林风眠一把扣住余彤到了窗边,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刀抵在了余彤脖子上。
余彤很安静的没有反抗,抬头看过去谈遇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堆的警察,他看着胡子拉碴的好多天没有打理自己的样子,余彤的眼眶瞬间有些酸。
谈遇眉头紧锁,枪口指着这边,额角上青筋暴起。
林风眠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你来的有点晚。”
随意的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了什么。
双方有僵持了几分钟,窗帘没有完全合上,谈遇一边拖延时间一边配合外面的狙击手找位置。
千钧一发的时刻,谈遇似乎接到了耳麦里的什么命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而后缓缓的放下了枪。
林风眠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笑道:“看来你们是不准备开枪了。”
谈遇往前走了两步,“你先把她放了我们再说。”
林风眠微微低头,很轻很缓的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余彤,k集团曾经受到重创,如今剩下半壁江山我拱手相让。你问我为什么要寻死,因为我虽然迫不得已却也杀过很多不该死的人,活着赎不清这些罪孽。”
“还有就是,我太害怕爱而不得了。”
“好了,余彤。”林风眠又变回了那副温和如玉的样子,柔声道:“别忘了我。”
余彤听完有些晃神,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谈遇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连忙回头就见林风眠开了窗,身手敏捷一跃而下。
十五楼,绝无生还的可能。余彤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林大哥,四周的一切一下子陷入沉寂,只依稀听到谈遇急急的喊着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