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餐，宋迪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掏出手机给她的小男朋友发视频。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宋迪皱起了眉头，有点想骂脏话，似乎想到对方是池磊，到了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手机自动挂断了，始终没人接。
“在忙吧。”
宋迪的脸色不是很好，何小叶给她找了个台阶。
宋迪笑了笑，“大概吧。”
“代练都挺忙的。”
宋迪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正聊着天，服务员端着东西上来了。
何小叶拿着吸管，小口喝着柠檬水，问道：“毕业了回晋南？”
“不知道，”宋迪低着头，边搅拌咖啡边说，“我想去池磊那儿，不过他好像不太乐意。”
何小叶动作顿住，咬住了吸管，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咱先回晋南？毕竟你们现实世界接触得少，谈恋爱没什么，真要再一起生活，还是要多考虑一下。”
宋迪点点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呢？回晋南？”
“嗯，肯定回去。”何小叶低着头，看着杯里那片柠檬，想了会儿说，“六月底就回去，去我爸他们学校实习。”
这几年何小叶偶尔会跟何建斌联系，两人的关系渐有缓解。她读了师大之后，虽然还是觉得何建斌方面做的有点过，但多少还是能理解他身为一个老师遇到所谓天才的心情了。
她大四实习，刚好就分在了何建斌他们学校，月底考试完，她就直接回晋南了。
“实习一年？那不是跟我一起？”
“所以说咱们一起回晋南啊。”何小叶冲着她笑了。
两人说着话，何小叶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来电。
“喂，您好。对，是我。可以的。明天试课吗？有时间。好的。您方便把地址给我吗？”何小叶停顿了片刻，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不了，太远了。对，我是师大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住了。不好意思，真的不能过去。”
宋迪看着何小叶挂断电话，扬了扬眉，轻轻吹了个口哨，调侃道：“哟，乖宝宝也会撒谎了？还是说你真不在学校住了？搬去跟老丁同志同居了？”宋迪做出满脸惊恐的样子，“前卫的呢，惹不起。”
何小叶白她一眼，作势要打她，“能不能别瞎说？”
“啧啧啧……”宋迪一边感叹一边摇头，“你就不考虑考虑老丁同志？人好歹也是堂堂一校草，跟你屁股后面哈巴狗似的追了三年，你就那么无情地晾着他，这也不合适呀。哎，听说老丁弄了一公司，我操，霸道总裁啊，很符合他的气质啊。小白花配霸道总裁，言情小说标准cp，粉了！我跟你说……”
宋迪一个劲叨叨，她就是留了中分长黑直也不是女神，是个女神经。
何小叶没理她，自己低着头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水，脑子里却不停在想刚才电话那头说的“理工大附近”。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去那里做家教，大概是有绿帽子耻辱？
何小叶想着就忍不住笑，自己怎么二啦吧唧的呢，碰上了怕什么，不就是个会出轨的狗男人么？
“傻笑什么呢？”宋迪拿着勺子敲了一下何小叶的杯子。
何小叶回过神，“没，想到头两天跟安安视频，她讲的那个笑话。”
宋迪切了一声，逗她，“这姑娘看着挺精的，怎么反应这么迟钝呢？”
两人又聊了会，刚准备离开，宋迪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宋迪的屁股刚抬起来，又顺势坐了回去，开始翻手机。她摆弄了一会儿，响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刚才睡着了，是不是想我了？”
是池磊。
何小叶垂下眼，略微尴尬，想要回避一下，但又不好离开，只好不尴不尬地坐在那里。
大概也是考虑到何小叶在，宋迪没有发语音，打了字发过去。
没一会儿，池磊的声音再度响起。
“昨晚上说的那套皮肤别忘了给我买啊，贼几把好看。”
宋迪稍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又恢复平静，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池磊：“在怎么了？你闺蜜在不在，我该说话也得说啊。”
池磊的语气里透着股满不在乎甚至不耐烦的味道。
何小叶咬了咬牙，发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突然想抢宋迪的电话。
看着宋迪小心翼翼又有点甜蜜的模样，她心里就酸得厉害，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朵吗？她突然想，自己曾经是不是也有过这种小心翼翼又甜蜜的模样？何小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显得有些烦躁。
好在她自己的手机适时响起——是丁固。
何小叶接通电话。
“家教结束了？”
“今天没去，学生出去旅游了。”
“今天有时间了？”
“我跟宋迪逛街呢。”何小叶举着电话，边说边侧过头，随意看着商场外来往的人群。
“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何小叶刚想说“晚上有事”，目光却突然顿住，背脊猛地挺直，整个人僵在了凳子上。
南方炎热的五月，她却觉得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骨头凉到了心底，整个人微微颤抖了起来。
商场外的平地上，一个男生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走着，他微垂着头，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侧对着咖啡厅的玻璃窗，只能看见侧脸轮廓。但就这个轮廓撞入眼帘时，何小叶的心突然就跳乱了。
他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姑娘看起来很活泼，挽着他的胳膊，拉着他蹦蹦跳跳地向卖气球的阿姨走去。
他给她买了一只兔子造型的气球，一手将气球递给她，一手宠溺地摸了摸女生的头。
何小叶微张着嘴，就那么愣住了。
电话那端的丁固等了半天，没有回应。
他又问了一次：“我去接你，一起吃饭好吗？”
何小叶机械地说了一个“好”字，她甚至不知道丁固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何小叶：姜恒么，男不男人不知道，反正很狗。
姜恒（挑眉）：我男不男人你不知道？现在不是你哭着求饶的时候了对吧？
——老宸的话，你们可以不用理——
我发现虐一虐，小天使们都出来了，那我得多虐会儿。（老宸，你怕是没遭到过小天使们的毒打吧！！！）
第80章
餐厅在山顶，外观是木制风车楼, 亮着暗淡的灯, 不花哨, 很淡雅。
汽车从林荫道开过, 穿过餐厅前的草地, 滑过夜色，在门外停了下来。
丁固下了车，从车头绕过去，替何小叶打开门, 同时一手挡着车顶。
何小叶点头道了个谢，才弯着腰从车上下来。
从林荫道过来, 隐约看见餐厅轮廓时，她就有些不自在了。她原以为两人一起吃饭，无非小餐馆火锅店之类，所以随便穿了件短袖T恤一条牛仔裤就来了。没想到丁固这么郑重其事，倒让她越发的拘束了。
服务生走过来, 从丁固手中接过钥匙, 把车开走了。
何小叶看了眼餐厅又看了眼丁固, 张张嘴, 欲言又止。
“嗯？”丁固扬眉，微侧头看她。
“是不是太隆重了？”
丁固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抬步进了餐厅。
何小叶四处看了一眼，无奈, 只能跟着进去了。
还好，不是势利眼餐厅，见她这副打扮也没将她往外轰。
丁固定的位置在二楼靠窗的地方，不得不说这餐厅确实有点味道。二楼靠窗位置几乎是悬在了山体外，往落地窗外一看，恍若坐在半空之中，远处是隐在墨蓝夜色中的盘山公路，被暗淡路灯照亮，想盘旋在山腰让的巨龙，再远处便是万家灯火。夜色朦胧，南方的天空里似乎总有一层淡淡的雾气，笼在城市灯火之上，从何小叶位置看去，好像一片星海隐约浮现。
她将这片星海踩在了脚下。
丁固见她望着窗外出神，嘴角微微勾起，问道：“喜欢？”
“啊？”何小叶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景色很好。”
“喜欢就行。”
丁固盯着她看了会，才叫服务生过来点菜。
他点的很多，似乎生怕何小叶吃不饱，其实何小叶并没有什么胃口。
“别点太多……”何小叶阻止他，“我以为简单吃顿饭，没想到……”
丁固点了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才慢条斯理地回过头，双肘支在桌面上，微微向前俯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过了好半晌，才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
何小叶像被什么打了一下，身子僵了僵，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微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她原想说这次也是个意外，但话到嘴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轻咳了一声，将那些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下午，她在商场看着那个侧影失了神，宋迪聊完微信叫她她都没听见，直到宋迪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那道侧影，然后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来。
宋迪微拧着眉看她，问：“你在看什么？”
她心虚，目光四处飘，没个落点，“没，没看什么。”
“我跟你打个赌，”宋迪啪一下把手机拍在桌上，“绝逼不是他，是他，我把手机吃了！”
男生转了过来，清秀帅气，但不是他。
何小叶狠狠松了口气，但随着那口气松出去，一股莫名的失落就翻涌了起来。
宋迪的脸颊鼓了鼓，似乎在磨牙，“何小叶，你说你挺聪明一姑娘，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一渣男，你说你图什么？照片我也给你看了，人家两口子幸福着呢，你说你图什么？逼死自己？”
何小叶轻咬着下嘴唇里的嫩肉，一句话都不说。
是的，宋迪给她看过照片，两人的合照，都笑得很开心，女生很可爱，跟他很配。
她真的有点死心眼儿，死心眼儿的人太多，宋迪、丁固谁不死心眼儿？
大概是同病相怜，她就说不出类似“今天跟你吃饭是个意外”这样的话了。
丁固是个比较冷淡的人，见何小叶不说话，他便静静陪着她。
菜一一端上来，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吃饭，只偶尔有刀叉相碰的金属声在空中飘荡。环境很好，气氛很僵，何小叶的不自在几乎要具象化。
终于，一顿艰难的西餐接近尾声，何小叶暗暗松口气，将刀叉放下，用餐巾擦了擦嘴。
“谢谢。”她对着丁固礼貌性地笑了笑。
丁固也吃完了，轻抿着唇，靠在椅子上看她，“还来么？”
何小叶愣片刻，斟酌了一下，“不了，有点麻烦。”
“不麻烦，随时接送。”丁固说着话，又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何小叶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往后微微缩了缩，垂下眼不看他，“挺晚了，回去吧。”
丁固眼里的光淡了，灭了，“嗯。”
五月的南方已经热了起来，但山顶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从空调房里出来，冷空气猛地袭来，何小叶没防备，打了个哆嗦。她轻轻抱住手臂，慢慢搓了搓，低下头，认真看脚下的台阶。
突然，宽大的衣物罩在了身上，暖意从背后升起。
何小叶侧头，见丁固穿着白衬衣，双手抄兜，已经走去了前面。
比起第一次见面，丁固成熟稳重了很多，穿上了西装，打起了领带，凌冽的轮廓感出来了，也将他衬得越发冷漠。
大概是今天想得太多，何小叶有些累，上了车没多久就靠着窗户睡着了。
汽车在山道上盘旋，晃晃悠悠，像在大海上飘摇的小船。
何小叶时醒时睡，迷迷糊糊，等她醒来时，汽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口，不知停了多久了。
何小叶微睁着眼，在黑暗中缓了片刻，才渐渐清醒起来。
收音机发打开着，流泄出轻缓的音乐。车内一片黑暗，只有操作板面亮着暗淡的蓝色光芒，打在丁固脸上，显得他的神情越发清冷。
“醒了？”注意到她的目光，丁固微微侧过头来。
“不好意思，睡着了。”何小叶微点了叼头，表示歉意，然后勾起身前的安全带，顺着滑下，摁开了按钮，“谢谢，我走了，拜拜。”
何小叶一手把住门，正准备拉开，丁固突然叫住了她。何小叶扭过头，看着他。
“你……大四实习？”
“嗯。”何小叶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拉住门把手的手指松了松，又攥紧。
“什么时候走？”
纯音乐缓缓从收音机里流泄出来，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从这边撞到那边。
“期末考完了就走，”何小叶勉强笑了笑，“终于要毕业了。”
丁固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有些涩，有些哑。他盯着她，没再说话。
何小叶觉得背后有些僵，手脚没个地方放，尴尬得呼吸不畅。手指似乎带着求生本能，用力扣住门把手，一拉，推开车门，夜晚的凉风刷一下灌进来，驱散了满室的尴尬，何小叶缓缓松口气。
“那我先走了。”
丁固长久地望着她，终于嗯了一声。
何小叶逃跑似的从车上下去了。有种莫名而浓烈的负罪感，好像化成了实质，压在她心头，沉甸甸。
*
六月底，燥热的风一阵阵从校园刮过，地面蒸腾着热气，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而扭曲。
期末考结束，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过暑假。何小叶她们专业大四上学期实习，下学期一边找工作一边准备论文，除了考研的，其他人基本大四一年都很少在学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