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放手。”她回头狠狠瞪着他。
“何小叶！”姜恒的腮帮子鼓了鼓, “你二十二了，成年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了？”
何小叶愣了，他第一跟她这么说话。
姜恒大概也发觉自己语气有点重，巴巴望着她，想说什么，但只张了张嘴, 始终没开口。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臂, 往后退了一步, 就那么呆呆望着她, 模样竟有些无措。
何小叶没说话，望了他一眼，轻抿着唇，走回花坛去扶宋迪。
姜恒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默不出声地跟在她后面。
何小叶有些吃力地将宋迪半扶起来, 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要摔倒。
姜恒下意识伸出手，猛地又顿住，方向一转，同时跨出一步，走到另一边，扶住了宋迪。
何小叶也没管他，有了姜恒的帮助，她轻松了不少，弯下一点腰，从宋迪包里找出车钥匙，扔给了姜恒。
她没提前通知，姜恒没防备，突然一个东西砸过来，吓了他一跳，幸好恒哥眼疾手快，抓住了钥匙，才保住了他的盛世美颜。
拿到车钥匙，不用何小叶说，姜恒也明白了。他按了下钥匙，停在路边的polo车灯亮了。
姜恒跟何小叶扶着宋迪到车边，打开后座车门，让宋迪躺了进去。
折腾了这半天，劲酒上头，宋迪是真的醉倒了，往后座上一躺，死活不动了。
何小尝试着推了她几次，但宋迪都像滩烂泥似的瘫在椅子上，霸占了后座所有地方。
姜恒看了她一眼，直接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何小叶站了片刻，伸手拉开了副驾的门。
汽车慢慢启动，何小叶轻抿着唇，侧头看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有点压抑，姜恒微皱起了眉头，全神贯注地望着路面。
终于到了宋迪家，何小叶跟她们家阿姨一起扶着宋迪回屋了。
姜恒坐在车里等着，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扶着宋迪一摇一晃的走远，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这一路，都没跟他说一句话，脾气是真的大了。不过姜恒低下头，轻笑了一下，默默的想，脾气大点好，免得他不在她身边保护，会被人欺负。
一想到她可能被人欺负，姜恒心口就堵得慌，难受得不行。他随手推开门，走到路边，掏出一支烟点上。这一晚上，心烦气躁的次数，比他这几个月的总和还多。
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姜恒自以为自己在控制脾气和情绪方面已经取得了长足而课喜的进步，可没想到，一遇上何小叶，又恢复了易燃易爆炸体质。
宋迪她们家门前有一小截带着护栏的楼梯，她们家阿姨应该伙食很好，长得肥胖而讨喜。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宋迪走上楼梯，楼梯瞬时就显得无比窄小。
三人前进得有些困难，加上宋迪不时左摇右晃帮倒忙，何小叶被挤得一踉跄，左膝盖直接蹭在了水泥护栏上。虽然护栏上没什么棱角，但水泥还是比较粗糙，用力一蹭，膝盖立马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应该只是蹭掉一点皮，何小叶不想显得太娇气，也没出声，只微微皱了一下眉，便跟着阿姨一起搀着宋迪进了屋。
从宋迪家出来，何小叶站在路边，低着头，就着路灯看了一眼，左膝盖外侧蹭了一下，不算小也不大，大概两指宽。血珠一点点渗出，凝聚成一股，沿着小腿缓缓往下滑。
何小叶抿着唇，想了片刻，从包里拿出纸巾，弯腰擦掉血渍，然后直起身，将外面的衬衣脱下来系在腰间，衣摆垂下，刚好可以挡住伤口。
姜恒远远看见她走过来了，低头掐了烟，缓缓向汽车走去。
何小叶走到车边时，姜恒已经坐在车上了，他单手撑着椅子，俯下身，替她推开了门。
她将外套脱下来了，细白的胳膊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全都浸在朦胧夜色中，有种莫名的性感。
姜恒轻舔一下牙，片刻，才直起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何小叶稍顿了一下，然后捏住两边衣服坐进车里，动作有些别扭。
姜恒看了她一眼，何小叶依旧不理他，侧过了头，抿着唇，继续看风景，心里那股火越憋越难受，膝盖处也跟着疼了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什么表情。
姜恒没有发动汽车，摁了锁车键。
咔哒一声响。
何小叶惊一下，侧过头看他。姜恒单手扶着方向盘，微低着头，黑沉沉的眼直直望着她。
夜色正浓，汽车停在树下，刚好挡住灯光，车内光线昏暗，模糊了他的轮廓，只有那双眼亮得惊人。
何小叶猝不及防撞上那双眸子，猛地一怔，随即轻拧眉，微低一点头，错开了目光。
“对不起。”
他微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撞进耳膜，接着在心脏上敲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何小叶始终低着头，一眨眼，吧嗒掉下一颗眼泪。
“别哭了。”
那颗眼泪好像砸在了姜恒的心口上，疼得厉害，他咬了一下牙，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泪。
余光看见他的手伸过来，何小叶下意识侧头躲开，随即抬起手，胡乱擦了把泪。姜恒的手僵在半空，过了片刻，终于默默垂下。
何小叶没注意，忘了被捏着的外套衣角，擦眼泪时手一松，衣服沿着大腿滑了下去，白嫩圆润的半截大腿和膝盖上的伤口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脑子里乱得厉害，侧着头，死命盯着窗外看，完全忘了伤口的事，直到微痛和微凉的触感一同传来。
“怎么了？”
姜恒的低着头，手指轻轻触了触伤口边缘。
他手指微凉，激得何小叶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收回腿，同时用手防备般挡住了伤口。
姜恒咬住嘴唇，狠闭一下眼，然后叹口气，声音低低道：“听话，让我看看。”
熟悉的话，熟悉的温柔语调一下击中何小叶大脑，让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恍惚有种回到了三年前的感觉，他总是耐心而温柔的哄着她。
姜恒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了。
她的手真软，没有骨头似的。
何小叶回过神，“不要。”她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盖在伤口处。
姜恒维持着俯身看她伤口的姿势，整个人愣了几秒，才缓缓直起身，一言不发地启动汽车。
何小叶别扭得让自己都难以置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姜恒较劲，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立场这么作，但她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怎么都痛快不了。
她跟他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和平相处了。
何小叶正瞎想着，汽车在小区外一家药房前稳稳停了下来。
姜恒一直都没再说话，停稳了车，解开安全带，动作利落地下了车向药房走去。
没多久，姜恒就拎着个小塑料袋回来了。
车门一打开，夜风和姜恒的气息瞬间就涌了进来，填满了小小的空间。他身量高大，一坐进来，强烈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何小叶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
姜恒依旧没说话，也没再征求她的同意，自顾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低着头，拆开了医用棉签和碘伏，沾湿了棉花，便往何小叶的伤口处抹去。
何小叶伸手想挡，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她转了转手腕，没办法挣脱，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挡，又被姜恒抓住了。
他手掌很大，一只手轻轻松松握住了她两只手腕，然后低下头，认真地替她上药，一点一点，温柔而轻缓。
何小叶还想挣扎，腿往后躲了躲。
姜恒顺手在她腿上拍了一下，“乖点。”
何小叶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又缩了一下腿。
他力气不大，但何小叶细皮嫩肉，腿上立马就显出了些粉红的印痕。
姜恒看着白嫩大腿上显出的红痕，觉得鼻子有些痒，隐隐有要流鼻血的冲动。
他立马转移视线，看向膝盖处的伤口，身子又压低一些，轻轻吹了吹，然后抬头看着何小叶：“疼么？”
何小叶眼里还有未干的泪，轻轻咬着嘴唇不吱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活像被谁狠狠“欺负”了似的。
姜恒有些头疼，再这么下去，他非得疯了不行。
擦完药，他立马直起了身，不敢再离她那么近。心绪躁得厉害，姜恒一边收拾药品，一边说话，想转移点注意力。
“是不是刚才扶宋迪摔了？早让你别较劲了，永远都不听我……”感觉这话说出来不太合适，人为什么要听他的？姜恒顿住了，换了个话题，“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还是朋友对不对，没必要……”
“不是。”
何小叶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姜恒维持着拧碘伏盖的姿势抬起头看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他回过神，墨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过了片刻，有些艰难道：“什么？”
何小叶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没办法跟你做朋友，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吧。”
姜恒薄唇一扯，牵出一丝苦涩的笑，他低下头舔了一下唇，手上被按暂停的动作又继续了，机械性地拧着碘伏盖，声音干哑“好，我听你的。”
姜恒说完，抬起头来，努力冲着她笑了，“现在心里的那口气顺了吗？”
何小叶咬着唇，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你别哭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姜恒，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小叶的情绪有些崩溃，终于哭出声，“是你不要我的，是你给我戴了绿帽子，现在又来招惹我，你想干什么？既然分手了，你就不用搭理我，别管我摔没摔，别管我哭不哭，抖跟你没关！我只拜托你从我的世界离开，离得远远的！”
“我……”姜恒抬起手，又讪讪收回去，“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何小叶通红的眼盯着他，突然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现在我们两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行咯，从今天开始叶子何恒哥桥归桥路归路，本文完（我只是开个玩笑，没生个孩子就领盒饭，妈妈不允许！！）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8章
“不用对不起，”何小叶通红的眼盯着他, 突然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现在我们两清了。”
姜恒没防备, 被她一巴掌打得有些懵, 缓了片刻才回过神, 伸出拇指，抹了抹被打的脸颊。
这小丫头憋了三年的气，现在应该消了吧。
“嗯，我送你回去, 以后咱们两清了。”
姜恒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默默发动汽车。
汽车在黑暗中无声前行, 从路灯创造的明暗交叠中驶过。
车内两人都不说话，何小叶望着窗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盏盏路灯飞速消失，过去的一幕幕也像这些路灯般，飞速后退消失, 再也不会重现。
她眉头不由轻皱起来, 手指掐进手心, 钻心的疼。
姜恒也微皱着眉, 全神贯注望着路面，双唇不自主抿起，线条冷硬，透出隐隐的克制。
前面路口红灯，姜恒莫名烦躁, 开到路口了，才发泄般狠踩一脚急刹车。汽车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汽车声，才猛地停下。
车停得急，惯性让何小叶往前俯了一下，幸好稳住了，没撞上。她的眉拧得更紧，姜恒的怒火强得几乎能化成实物压她身上，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气的？
车停稳，姜恒开了车窗，夜风灌进来，带走了几分燥热，两人间如死水般的气氛才稍微松动了些。
姜恒拧着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出烟盒打开，低头咬了支烟出来。他将烟盒丢在操作台上，又开始掏打火机，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将打火机掏出来，刚准备打着，又把打火机丢操作台上了，伸手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揉成了几截。
他焦躁得无所适从。
刚好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车就蹿了出去，他的火气，全发在了小polo上。
何小叶死死攥着安全带，嘴唇微微发白，却始终不肯说话。
汽车在黑夜中呼啸着狂奔了几分钟，终于慢慢减速了，平稳地从马路划过。
姜恒微侧头看一眼何小叶，然后长长叹口气，随手摁开了收音机。
电台正播放点歌节目，一开机，梁静茹暖暖的嗓音就倾泄而出，瞬间盈满整个狭小的空间：
【你说你不怕分手只有点遗憾难过，情人节就要来了，剩自己一个……】
姜恒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梁静茹甜甜的声音继续唱：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姜恒：……
何小叶：……
真他妈应景的一首歌。
姜恒终于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脏话，然后单手掏出手机，连上了蓝牙，炮轰似的声音就塞满了整个空间。
姜老哥的音乐品味emmm……有点一言难尽，吵得人耳膜都疼，好像要掀了车顶，飞上天空与太阳肩并肩。小小的汽车好像都镇不住这个躁动的音乐，整个跟着颤抖起来了似的。
好在，这个狂躁的音乐没能嚣张多久就被姜恒手机来电铃声切断了。
何小叶暗暗松口气，真想感谢一下打电话的这个活菩萨。
姜恒看了眼手机，顺手就接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恒哥，你他妈哪儿呢？你媳妇儿喝醉了，跟这儿一顿哭，快来凯京酒店接她啊，我们弄不了——”
等姜恒反应过来摁断电话时，这段噼里啪啦的话早飘满了车厢。
何小叶愣了一瞬，随即垂下眼，浓密的羽睫覆下，阴影掩住了所有汹涌的情绪。
脑子里嗡嗡的，思维断片了，眼前是一片空白，何小叶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心头涌上一股股酸涩。
早知道他有女朋友，早看过照片了，但终究跟现实中亲耳听见是不一样的，那种疼也是不一样的。当初的难过里还带着些不甘心，现在的难过是死心后的麻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