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屠阿玉受的并不是致命伤,帝无神蹲下身,凝聚了魔气替二人医治。
“东魔天!”都屠老泪纵横,一把薅住了帝无神的手,“老哥之前一直以为你假清高不理人,呜呜,今日才知道错怪老弟你了哇!”
阿玉嘴角直抽,别开了头。
“这位是弟妹吧?真是长得仙女似的,跟我家阿玉正好凑一对姐妹花!老弟你可真有福气,和我老熊一样有福气!”老熊自来熟起来谁都怂。
帝无神抿住唇,眉间的“川”字隆起老高。
身后,白蚁被一寸一寸压进了地下。
到最后只剩一颗脑袋栽在大殿正中。
白蚁已经彻底蒙圈了,头顶的触须软趴趴地铺在地上,整只蚁搭眉怂眼,萎靡到不行。
“能不能拆了它的网?”阿离回过头,瓮声瓮气地问云欲休。
云欲休浮在半空,黑袍在乱风中轻轻飞扬。
他漫不经心道:“试试?”
“试吧!”阿离扬翅飞了下来,在半空中恢复人身,落到都屠阿玉身边。
虽然帝无神的魔气把夫妇二人的伤处包裹得密密实实,却依然能看出里面一片血.肉.模.糊。阿离感觉到胸腔里抽出一缕一缕酸酸的液体来,直直涌上脑门,然后冲入眼眶和鼻腔。
她抬头望了望明亮的天光,眨眨眼,笑嘻嘻地低下头来。
“没事吧?!”
夫妇二人像她一样快速地眨巴着眼睛,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都屠声若洪钟:“能有啥事,区区一只小白蚁而已!崽崽你若迟来一刻半刻,爹爹已将它大卸八块啦!”
阿玉白他一眼,对阿离说:“可惜了,原本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阿离回味了一下刚刚囫囵吃掉的红果子,发现依旧还有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缭绕。
她忽然就没忍住,啪叽掉下几颗大泪珠。
“我吃到了!”嘴一扁,阿离一头扎进了阿玉的怀里,“呜……我吃到了,超级好吃!”
“好吃就好……”阿玉吸着鼻子,“好吃就好,啊!”
都屠也红了眼,一个劲儿拍帝无神的手背:“兄弟,够义气!老哥记住你啦!”
一家子其乐融融。
独自对付神力的云欲休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屑地轻笑出声:“腻歪。”
手中魔焰渗入白蚁周身的淡金色光芒中,试图将之剥离。
白蚁的惨叫惊天动地,只不过在座的各位都像是聋了一般,根本无人看它一眼。
“唔?”云欲休停下动作,屈起食指,重重敲了下白蚁的脑壳,“是你?”
那白蚁早已吓瘫了,结结巴巴便道:“魔尊大人,小的正、正是为您取回北魔域域主令的人啊……”
他本就聪明,此刻知道要完,赶紧挑着能救命的说,只听他急急说道:“大人大人,小的不是存心的!是,是有人强迫我,给我灌了许多功力,然后逼我来杀死西魔天大人!否则,小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天魔了啊!魔尊大人请饶我一命,我可以带大人去找那个人——小的为了以防万一,故意在那人身上弄了一点我的气味!”
云欲休似笑非笑:“如此,还杀不得你了。”
白蚁眼泪汪汪:“小的虽然是被逼的,却也不敢说冤枉,等到大人收拾了幕后主使之后,要怎么发落,小的绝无二话。”
云欲休手中本已凝出魔焰,却见白蚁哭泣之时,周身那疯狂舞动的权欲触须一根一根断裂,消失在空气中。
见过吓得欲.望缩回体内的,却没见过直接吓断了根的。
他不禁被逗得噗嗤一乐。
白蚁在他的示意下变成了人身,缩手缩手跟在他身后,老实得让人不忍心揍。
他抬眸懒懒一扫,视野中却只有帝无神、玉琳琅和都屠三人,阿玉与阿离不知所踪。
云欲休眉头微蹙,环视一圈,见那母女二人鬼鬼祟祟缩在一处角落,正在窃窃私语。
……
阿离被阿玉拽到了一边。
阿玉脚还跛着,精神却好得不得了,满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她道:“你咋变这么厉害?你们是不是双.修了?!娘听说上古曾有奇术,可采.阳.补.阴,是那个不?”
阿离满头黑线:“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阿玉满脸不信:“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待一起那么久,若还不发生点什么,那岂不是证明他不行?”
阿离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他行不行,只知道他不会。所以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种事,他要杀人的!”
阿玉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
阿离被身后传来的杀气刺得缩了缩脖子,一回头,发现云欲休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第58章 .玄凰
那一夜, 阿离知道了什么叫做自寻死路。
她被云欲休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有点像是人间帝王夏日避暑的行宫, 但周遭安静得不同寻常——没有人声,没有风声,没有蝉鸣。
走在清凉沉重的墨石地砖上时,她能清楚地听出云欲休黑袍上的暗纹曳过两块地砖缝隙时发出的声音。
整座大殿的装饰都是暗色系,令人心头发沉。不是压抑阴郁,而是能够感觉到古朴沧桑的厚重。
“这是什么地方?”阿离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旋, 显得异常空灵。
“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云欲休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阿离的脸蛋腾一下就红了。
“那个,我其实还没有准备好……”她说,“我还是幼崽?”
“噗!”云欲休笑出了声。
他捏住她的手腕, 将她拉近,眯了眼,轻轻磨着牙, 道:“我就喜欢……吃幼崽。”
嘴角那抹坏笑漂亮得叫人耳.热.心.跳。
下一秒, 阿离被拦腰抱起,眼前风云变幻,她看到一块厚重而精致的巨大布幔被掀到半空, 然后缓缓落下。
她已落到了里殿的长榻上。
两个手腕被他单手制住,摁在头顶, 他坏笑着把她的脑袋拨到一旁,俯下来,咬住她耳后的颈脉。
阿离觉得云欲休上辈子一定是个吸血鬼!要不怎么就偏对她这根血管兴趣十足呢?
被不轻不重地啃了几下之后,阿离诡异地调整好了心态——算了, 云欲休长得绝顶好看,实力又强,还不花心,这样的男人捡到就是赚到!大不了先婚后爱,日久生情……
况且,他能不能成事还两说呢?
云欲休发现她在走神。
他带着气声笑道:“我不会?”
阿离心头一凛。
牙齿衔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磨了几下。
沉沉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是不会……那又怎么样。”
“诶?”阿离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承认,心中大叫不妙。
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她眼中明晃晃的惊恐令他心情大好。
一缕冰寒顺着她的腕脉潜入,阿离身上那件用魔气编织的漂亮黑裙子顿时不翼而飞!
阿离:“???!!!”
云欲休的皮肤是凉的,他的黑袍化成了一张薄薄的锦缎,罩住榻上的两个人。
阿离惊恐地发现,云欲休的动作仿佛一个老手!
她脑海中划过了欲都风雪中那一排排清晰入微的教学冰雕。
她抬起眼睛,对上了云欲休的视线。
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阿离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反正不像小说里面写的那样充满情.欲就对了。
当然,她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惊恐中带着一点镇定。
就在阿离以为云欲休下一秒就会忽然松开她然后哈哈大笑的时候,他一声招呼也没打,突然就攻破了她的防线。
“啊!”
阿离被杀了个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想要推开他。
然而受制于人,她什么也做不了。
云欲休唇角微勾,稍退半步,再一次发起攻击。
阿离的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小汗珠,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盯了她片刻,指尖凝出一缕魔焰,扔在她的身上。
阿离觉得自己好像浸泡在了温热的泉水里,疼痛和紧张都缓解了许多。
见她不再像虾米一样紧绷着背,云欲休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阿离很快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只恨手脚是多余。
她把脑门抵在了他的下巴上,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不让他看见什么奇怪的表情。
此刻阿离只想说,其实只要硬件足够强大的话,哪怕是装上最简单最初级的系统,运行起来也会流畅到飞起!
她很快就坚持不住了,胸腔里憋出一串呜咽。
若是按照小说里的进度来看,二人该心满意足地相拥而眠,或者是稍微养养精神准备重刷一遍。
云欲休腾出一只手,轻轻将贴在她额头上的碎发抚到一旁。
阿离抬头看他时,感觉到两个人之间仿佛交换了什么。
她的心脏浸在了一团暖洋洋的热气中,她能感觉到吸收了这团温热的能量将给她带来极大的助益。而她的魔心中也沁出寒玉般的纯粹能量,丝丝缕缕地沁入云欲休的躯体。
云欲休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的瞳仁瞬间缩成了针尖。
这股能量他再熟悉不过了!
玄……凰!
原来,原来!
杀意暴涨,他无意识地呲了呲牙。
眼珠低垂,重重盯到她脸上。
正要动手时,他狰狞的面孔蓦然一僵。
只见她粉.嫩的双颊染满了晚霞一样的色泽,美丽的眼睛里氤氲着两团水雾,视线迷茫而又依赖,嫣红小巧的唇微微开启,像两片娇嫩的花瓣。她的呼吸略微急促,快速地吐出小团小团的香甜气息。
他的手慢慢伸到她的颈间,额头抵着额头,低沉又危险地问道——
“又想与我同归于尽?嗯?”
阿离把放空的视线聚焦到他阴鸷密布的脸上。
她发现他的心情好像非常差,非常非常差。
‘坏了,’阿离心想,‘方才我恐怕矜持过头了,叫他误以为我嫌弃他技术不精……男人最介意的不就是这个么?’
眼珠一转,她急急表白:“不!我……”
她下意识就来了个自以为的反义词——
“我想和你地老天荒!”
云欲休的表情像是被鸡啄了一口。
他用手肘支起身体,离她略远了些,缩成针眼的瞳仁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你,我?地老天荒?”
手指挑起她的耳廓。
时间好像静止了。阿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欲休忽然轻笑出声。
“好啊。”
阿离听见他轻飘飘地说。
云欲休嘴角挑起一抹恶意的笑,猝然出手封住了阿离的魔气。
阿离:???!!!
他摁住她,攻势比之前狂烈百倍!
阿离觉得自己好像忽然被抛到了巨浪翻滚的大洋面上。
她在浪尖停留了一瞬间,然后被猛地摔进浪谷。
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海浪剧烈拍打的声音。
每当她以为这便是极限时,下一个巨浪总是精准无比地拍得她灵魂出窍。
她怎么也想不到,身体的接触竟能比心心相印更加触动神魂。
她想矜持也矜持不了,她身不由已地尖叫大哭。
等待她的却是无休无止的骇浪惊涛。
这一夜,阿离觉得自己死了好多次,然后又被他抓住脚踝,从地狱中生生拖回来。
等到阿离晕晕乎乎回过神时,发现云欲休正盯着她看。
眼神不是很友好。
阿离:反派的思路果然和常人不一样!什么怜惜啊海誓山盟啊,恐怕这辈子都享受不到了!
二人对视片刻,云欲休总算是有了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阿离抿住唇,像鸟儿一样看着他。
云欲休的心冷不丁软了下,但他立刻收敛了不该有的温柔情绪,冷硬地对她说道:“你与我,什么也不是。待我腻了便会杀了你。”
这不是反派,这是标标准准的虐总!
阿离:“???”可是亲亲,在您说这些虐人心肝脾肺肾的霸道台词的时候,这边建议您能不能先把耳朵收一收呢?
她觉得自己如果某天真死在他手上的话,一定是因为这该死的耳朵!苍天在上,祈祷云欲休一辈子都不要照镜子!
云欲休毫不留情地起身,只留给阿离一个线条漂亮的背影。
“你背上那是什么?”阿离自动屏蔽了那些言不由衷的厥词,疑惑地问道。
云欲休的背上交错着几条鲜红的爪痕,隆起老高,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像是旧伤。
一定不是她抓的!
他回眸瞥她一眼,凉凉道:“一只畜生干的好事。”
阿离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没分辨出他是不是在骂她。
那就当作不是来处理!
阿离准备凝一件鲜亮些的衣裳来穿时,忽然发现魔心依旧被他封印着。
“我没有衣裳……”
云欲休皱了下眉,盯她片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他从前做人时穿过的旧衣,粗鲁地给她套上。
这意思便是不帮她解了呗?
阿离早已习惯了大魔王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耸耸肩,跟在他身后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