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出了酒店门,陆治光按捺不住性子,小声抱怨,“你怎么不多解释一下?”
那个女人突突突说了那么一大通,她可倒好,就只说了那么两句。
“解释什么?”抬头看了看星子密布的天空,白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是让我把伤口挖开给他们看,还是让我把老头子的身份搬出来给他们瞧?”
一个孩子整天被打骂,还不给饭吃,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难道还要把其中的细节一一描述完整?
不是不能想通,只是自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在意、不深究,所以不能感同身受而已。
至于搬出老头子还有自己的身份,顾韵和肖问东因为一个名头选择相信她,却不从她这个人本身给予信任,这样的亲情要来又有什么意思?
“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快去肖宅一趟把老头子的遗照拿出来。”
不然耽搁的久了,谁知道肖倩倩会不会发疯。
见女孩提起裙摆就要走,脸上全然没有失意,满满都是活力,许肖荣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张桂芬,“她怎么办?”
“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有案底以后就没法找到好工作,既然都捡废品了,那就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吧。
很快,白苋离开。
对视了一眼,许肖荣和陆治光的表情都变得阴测测的。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偷摸把这女人打一顿没问题吧?
还有,他们才不信白苋能这么大度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苋:好了,散伙了。
第23章 收养
“师傅, 到星月湾。”坐上出租车, 白苋礼貌道。
“好嘞。”
麻利的应了一声之后,出租车司机接着就从后视镜那里看到了女孩的穿衣打扮。“你这是……刚从宴会里出来?”
“对的。”弯了弯眉眼,白苋点头。
“那里有意思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能是比较健谈,也可能是觉得无聊,所以司机师傅的话有些多。
“还行吧。”
比起会场里面,还是夜空下的空气比较清新。又跟司机聊了两句,不知道是不是车内装有暖气的缘故, 很快,白苋就昏昏欲睡起来。
或许是见到了曾经憎恨过的人,所以渐渐的, 她的思绪飞了好远,儿时那一幕幕也不断的闪过。
那些拓印在灵魂的记忆,早已开出了一朵明艳的花来。
……
“让你偷嘴吃, 让你嘴馋!”一大早, 巷子的深处就传来了女人喝骂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就是女孩宛若猫崽一样无力虚弱的抽泣声,“妈妈我不敢了, 你原谅我吧。”
音量很小,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被掐断了一样。
听到了这个动静的小贩拿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半晌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
前来买馒头当早餐的居民们面上同样也闪过唏嘘。
“造孽哟……”
“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不怕天打雷劈!”
“真是恶毒。”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指责着那个虐待自己孩子的女人, 但好半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冲到女人面前同她理论。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谁还有余力兼顾别人?
所以哪怕看到了,人们也只能装聋作哑。反正对方也不可能真的打死自己的孩子的,对吧?
等人潮散去之后,小贩也准备推着小车离开。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小小的身影像是扔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
“给我滚,今天你一天都不许进家门!”
女人连身影都没有露出来,接着就是“咚”的一声巨响,铁质的大门就这样被关上了。
女孩明明已经五岁了,但看起来只有普通三岁多的孩子那么高。尽管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但她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袖,一张布满伤痕的脸蛋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冻的,如今通红一片。
可能是习惯了被这么对待,知道求饶无用,所以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然后麻木的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叔叔好。”
只这么一声,就让小贩的心颤抖了一下,再看对方淌血的脚踝,小贩咬了咬牙,“真是个畜生!”
咒骂了这么一声之后,他从最下面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已经干透的馒头递过去。很显然,这是之前几天没卖出去,剩到现在马上要变质的。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无足轻重,但对于小女孩,却是最好的珍宝。
“谢谢叔叔。”小心翼翼的接过馒头,尽管小女孩两只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一样了,但她还是努力笑了一下。
小贩刚想答话,那边接着就有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两毛钱的馒头。”
“好的好的。”顾不得跟小女孩说什么,小贩赶忙去拿油纸。
用油纸把馒头包好递过去,很快,穿着一身灰色长褂、精神矍铄的老者迈着距离几乎相同的步子离开。
从头到尾都像是没有看到小女孩的惨状一样,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自从自己记事起,这个老者就在这里了,没有儿子,没有亲人,孑然一身,独自住在一个大大的院落里。
想起自己偶然得知的秘密,小女孩的胸膛急促的起伏了两下。
席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她一边用松动的牙齿啃着馒头,一边小声问:“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沈老头?”平日里也没人跟自己说话,小贩倒是愿意跟面前这个小不点聊聊,“谁知道呢,反正没见他上过班,也不知道生活来源是什么。”
“哦对了,你要是见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被噎到了,小女孩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但她还是努力将自己口中的馒头给吞下去。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活命。
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小贩继续,“这老头脾气可古怪啦。听说是老婆因为他死了,儿子也跟他闹翻了,才会这样的。不止如此,最重要的是他很讨厌小孩子。”
附近下到两三岁、上到十二三岁的孩子,只要是经过沈老头的院落,都会不约而同的绕远,可见他在这一带名声差到什么地步,虽然不能说能止小儿夜啼,但也相去不远了。
“哦哦。”狠狠的点了点头,小女孩表示自己会听话的。
真不知道这样乖巧的孩子,她母亲的心是有多狠,才能下如此毒手。
一直到上午十点,知道不会有人来买馒头了,小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推着小推车离开。
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小女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按照自己的记忆,拖着伤腿艰难的往老者的院落走去。
届时,沈桢生正在院子里看书。刚翻了两页,他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走开。”拧起眉头,沈桢生格外的冷漠。
小女孩闻言,跟所有同龄人一样,十分应景的缩了缩脖子。但终究,还是对于水的渴望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爷、爷爷,能、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
目光转移到不足自己腿高的孩子干涩到渗血的青紫的嘴唇上,沈桢生顿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客厅走了。
大约五分钟后,一个玻璃杯被粗暴的塞到了她的手上。
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顾不得别的,紧紧护住杯子,小女孩开始贪婪的啜饮。
没过一会儿,里面的白水就见底了。
“喝完了么?”将杯子收回来,沈桢生不耐烦的抱臂。
“喝完了就赶紧走。”
如果一般的小孩子被这么一番呵斥,非得吓个半死不可。但女孩早已习惯了自己母亲狰狞的面容,面前老者这样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乖巧的鞠了个躬,“谢谢爷爷。”
“爷爷真是个好人。”
语罢,小女孩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好人?
微微扬了扬眉头,沈桢生嗤笑了一声,接着重新坐在椅子上看书。
之后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所有的人家都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小女孩每天被赶出来之后,都会来沈桢生这里讨杯水喝。
“小姑娘,你这是要赖上我了?”终于有一日,沈桢生似笑非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和传闻一样,这个老头脾气实在是古怪,而且一点也不好相处。
僵硬了一瞬,小女孩眼中闪过明显的局促,“我……我……”
“我觉得,你这里我妈不敢过来。”
犹豫了半晌,她终究还是吐露出了真相。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坦诚,沈桢生愣了一下。余光中瞥了一眼小女孩身上遍布的伤痕,想起了那些流言,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识字么?”
小女孩摇了摇头。
“想读书么?”
狠狠的点了点头,小女孩一脸渴望:“想。”
“为什么?”
“因为读书可以上大学。”
上大学?这是什么逻辑?
似乎是看出了沈桢生的不解,小女孩吞了吞口水,嚅嗫道:“上了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同样知道对方境遇的老者心下了然。
可能是无聊,刚开始沈桢生只是随手写了几个字给她练,但两天后,发现这小女孩确实聪明,出于职业习惯,他稍稍认真了起来。
一连半年,小女孩的启蒙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沈桢生还是那个阴郁、沉默、不讨喜的老头,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到来而改变。
像捡来了一个小猫小狗一样,稍微逗弄逗弄找个乐子,烦腻了就踢到一边。
反正,他也不欠她的。
一直到某一天,准备出门去菜市场采购的沈桢生,在巷子里看到了小女孩和一个中年男人相对而立的那一幕,这种关系才被打破。
“小妹妹,几天没吃饭了?”中年男人身躯肥胖,像是不过笑起来很和蔼,像是一尊弥勒佛。
盯着对方手中的糖果还有零食,小女孩尽量克制着扑上去的欲望,“三天……”
妈妈已经三天没给她东西吃了,加上最近天气不好,小贩也没有来这边,所以现在小女孩只觉得胃部火烧火燎的痛。消化器官已经缩成了一团,正在不停的向自己抗议。
这样的小孩子最好骗。
之前中年男人打听过这里的情况,知道小女孩根本无法抵挡这种诱惑,于是他眼中闪过肮脏的渴望与蠢蠢欲动。
及时的掩饰住,中年男人语带诱哄,“这样吧,你把衣服脱了给叔叔摸一摸,叔叔就把这些吃的东西都给你,怎么样?”
明明这是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条件,但小女孩满心懵懂,她竟然真的垂下了眼睫,静静的思考了起来。
沈桢生只是脾气古怪,但还没有到扭曲的地步。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怒气上涌。
三步两步上前,一把牵起小女孩的手,沈桢生怒视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咬牙道,“赶快!”
“给我滚!”
万万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路过,刚刚还满脸志在必得的中年男人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脸。
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身败名裂!
不敢反驳半句,中年男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巷子。
眼看他走了之后,沈桢生一把松开了小女孩的手。将她的小脸掰正对着自己,沈桢生一字一顿道:“你过家家一般的游戏,是不是该结束了?”
原来他早就猜到了。
不过……
“这只是个意外。”第一次在大人面前耍弄心机,明明心中很害怕,但在这个时候,小女孩也只能假装镇定。
她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更没想到今天这个中年男人会突然出现。自己只是,想让面前的老者收养她而已。
六十多岁,独身,兴趣爱好心理都很正常,还跟唯一的儿子闹翻了,这意味着不会有人反对他的决定,而且所拥有的钱财养一个小孩子轻轻松松。
这世界上,还有比沈桢生更合适的人选么?
“你讨好我也没用。”沈桢生也没说信或者不信,他只是将残酷的现实逐自拨开放在面前不足自己腿高的小孩子面前。
“你母亲捏着你的抚养权,她是你的法定监护人。除非你母亲真的把你打死,否则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去说三道四,就算是报警,警察最多联系居委会的人去给她做思想工作。”
这样的话很容易把小女孩的母亲给惹急,她之后的处境只会越加凄惨,所以这种事,就真的只能等对方把小女孩给打死,然后再抓她去坐牢了。
沈桢生自认对面前女孩的感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同情是有点,但还不至于为了她去惹这么一个麻烦。
“之前你说过,知识改变命运。”这半年里,她接触的东西比之前的五年还要多。
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接着小女孩抬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母亲要是被剥夺抚养权了,你会……”
“收养我么?”
不用刻意感知,沈桢生都能读懂她掩藏极深的忐忑。反正不可能,自己偶尔安慰一下这个小孩也不是不行。
想罢,沈桢生随口答应:“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沈桢生:对不起,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好心人QAQ
白苋:死老头子!
玛丽苏……对不起!!我真的是个玛丽苏作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4章 结束
下一秒, 看到小女孩雀跃的眼神, 沈桢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