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用另外一只杯子,给张琴倒了一杯温水,凑到她嘴边,让她喝下。
等她喝完了,专注地玩起了手机里的游戏,张母才出去找护士要了扫帚过来把地上的碎玻璃渣扫干净。
她一走,原来还在玩游戏的张琴迅速退了出来,打开短信那一栏,飞快地发了一条信息出去,然后又返回发件箱,见短信删得一干二净。等张母回来就看到她坐在那儿,两只手笨拙地点着游戏,第一关都没过。
张母叹了口气,低头将地上的碎玻璃扫进了垃圾筐里。
而这边,洛钦走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前时,忽地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他知道是谁发来,因为短信上只有一句话:我没法解释那五十万!
呵呵,装得可真像,装不下去了吧!这个女人啊,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现在知道跟他说实话了?不过她这句话是解释还是威胁呢?
虽然得知张琴的病只是装的,洛钦很失望。不过既然知道了真相,他肯定也不会把张琴给带去市里,否则这个女人很可能干出鱼死网破的事,一旦她向警方解释那五十万的来历,就会把自己牵扯进去。这个时候还不宜跟她直接翻脸。
洛钦不想暴露,假意进医生办公室,跟主治医生聊了两句,又帮张琴预缴了两万块的住院费。
而楼下,从张琴发信息给洛钦的第一瞬间,沈容就发现了。
看到这条信息,她摇了摇头,这个张琴啊心眼比筛子还多,难怪原主到死都没发现她这个好同学在她人生的这场惨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张琴都这么威胁洛钦了,洛钦不想鱼死网破,肯定会帮着她遮掩,市医院是去不了了。
不过这两个人的事还没完呢,一个想暗戳戳地弄死对方,一个千方百计想保住性命和钱,真是有意思。她就看看他们谁棋高一着吧!
见四周无人,沈容拿起手机打给了崔晋,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现在洛钦也知道张琴是装的了,这个人心狠手辣,你想个办法盯着县医院这边,最好找个人就近保护张琴,我担心洛钦还会对她动手。警方如果不方便,那就请人吧,这笔钱从我这儿出。”
崔晋听了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恨死张琴了!”
“她罪不至死,况且她要是就这么轻易死了,以后谁来指认洛钦。”沈容很清醒,她第一个要对付的是洛钦,张琴这样的小喽啰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崔晋很满意沈容没有被仇恨冲晕脑袋:“好,这件事我会安排。”
沈容又问:“周壮那里调查出什么来没有?”
“暂时没有,警方那边的初步结论是见财起意。凡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老常亲自去调查周壮的社交圈了。”崔晋说道。这个案子的扑朔离迷激起了老常刻在骨子里的好胜心,他想将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
沈容很意外,本来她只是让老常做点跟踪拍照的工作,结果老常现在去帮着查案去了。还真是个热心又正义感十足的大叔,她笑道:“替我谢谢老常!”
“不用客气,这也是老常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有钱拿,能养家糊口,他还要谢谢你呢!”崔晋笑道。
沈容见有人走进了花园,不好再跟他多扯:“那有消息咱们再联系吧!”
说着她挂断了电话,坐在秋千上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慢悠悠晃荡的秋千忽然往前飞去,沈容赶紧抓住绳子,扭头就看到洛钦抓住秋千的绳子,轻轻往前一推。
她笑了:“阿钦,事情办好了吗?”
洛钦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医生说,张琴这伤不宜移动。而且县医院的脑科也有几位非常出色的专家,他建议先保守治疗一阵,等张琴的外伤好了,若是记忆还没恢复,再去更好的医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因为事关记忆,不止是生理的因素,也可能是心理的因素,现在不好一概而论!”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揪出这么一大段话,沈容颔首:“这样啊,那咱们去跟阿姨说吧,也好让她放心。而且咱们来的时间不短了,妍妍工作最近特别忙,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上班,咱们一会儿就回去吧,改天有空再来看张琴。”
“嗯,走吧。”洛钦拉起了沈容,两人一起回到了病房。
张母马上激动地迎了上来,问道:“医生怎么说?”
洛钦把刚才应付沈容的那番说辞,原封不动地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张母有点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专业人员的建议。
“那我们就先听医生的吧,谢谢小沈,还有你老公。也谢谢妍妍,小琴的事让你们费心了。”张母感激地说。
妍妍马上安慰她:“阿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阿姨,你放心吧,小琴会一天比一天好的,我下午还要上班,就先走了,等周末放了假,再过来看张琴。”
张母连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说:“好,你们还有工作要忙,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特意跑这一趟,连饭都没吃,水也没喝一口。”
“阿姨客气了,你留下照顾张琴吧,她现在身边不能没有人,咱们自己下去就行了。”沈容客气对张母说道。
张母还是把他们送进了电梯里。
等坐进车里,妍妍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人生真是太无常了,前一阵咱们还在羡慕张琴呢,转眼间她就住进了病房,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沈容怕她说出张琴买房的事引起洛钦的怀疑,马上接过话头:“可不是,但你也不用担心。张琴的医药费会由推她那个人付,张琴的工作有编制,这种意外,单位也不会开除她,会把工作给她好好保留着,等她恢复了就能继续上班了。”
妍妍一想也是,感叹道:“我总算明白我妈为什么天天催着我去考公务员了,要是换了私企,能发你两个月工资就算很有人情味了,哪可能把岗位一直给你留着。”
“私企竞争大,自负盈亏,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个人没法运转,总得招人吧,哎,都各有各的难处吧。”沈容感叹道。
这倒是让妍妍很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这大小姐还有这么深的感触。”
沈容顺着她的话说:“上大学那会儿,咱们都在象牙塔里,我也太天真了,真正长大以后……”
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大学期间的日常,这些不外乎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洛钦听着听着就没劲儿了。
他们先把妍妍送到了她公司楼下,这才开车往回走。
洛钦扭头看沈容:“要回去看爸妈吗?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去了。”
自从决定做试管婴儿后,沈容就一直借口在外旅游,没再回过沈家。
按理来说,她现在是该回去见见原主的父母,可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摸着肚子摇了头:“今天就算了吧,我有点怕我爸爸!”沈容觉得洛钦这个人太危险了,她怕他对原主父母不利,所以不想回去,免得牵连到那对无辜的父母。
洛钦理解成了沈容担心沈父知道她肚子里多了块肉这件事,没法接受,所以打算拖一天算一天。于是和气地说:“那我把车子开回家了?”
沈容闷闷地点头,脸上带着点愁绪,泄气地说:“等满了三个月,肚子慢慢鼓起来了,实在没办法瞒下去了再说吧。我虽然很生他的气,可我还是不想失去他。洛钦,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洛钦回头用眼神安抚她:“你这不是没出息,你这是重视感情。爸以后会明白的。”
沈容嘟囔着嘴:“希望如此吧,只要他不要那个女人和孩子,我就原谅他。”
怎么可能不要,那可是沈父的宝贝儿子,洛钦暗笑沈容的天真。
——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沈容窝在家里“养胎”,洛钦很紧张她,每天去公司待一会儿,到下午就早早地回来了。
而郊县这边,关于张琴被抢受伤一案,几乎快定论了。因为周壮的供词跟他的行为看起来都是临时起意,毫无章法,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可疑的人员跟他接触,他的账户里也没用流入大额资金。没有丝毫证据能说明,周壮的行为是受人指使的。
不过唯一的疑点是箱子里装的五十万。
张琴的经济状况,警方经过调查确定,她手里不可能有这么一笔钱,她的工作上也不会接触到这笔钱。那这笔钱的来历就很可疑了,可这笔钱是现金,并没有走银行,事发当然的监控显示,也是张琴自己拎着箱子出门的,现在张琴失忆了,谁也没办法弄清楚这笔钱的来历。
这一点只能暂时搁置,检方准备整理资料对周壮提起公诉。
老常在郊县查了一圈,打入了周壮的圈子,也没有任何发现,只知道周壮家自拆迁后,他就开始不务正业,每天跟着一群混混到处玩,他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也管不了他,几年下来把拆迁款给花光了,还把另外一套房子也给败了,现在就只剩他家住的这套房子。
但周壮仍然没有去上班,没钱在外边随便浪之后,他迷上了网游。
游戏里的意气风发可能会给他一种自己很了不起的错觉。最近大半年,他开始沉迷游戏不可自拔,天天玩游戏玩到半夜,白天睡下午才起床,日夜颠倒,曾在月初的时候创下过十天没出过门的记录。
还是他以前那群狐朋狗友喊他去喝酒,他才出了一趟门。但那次出门,他跟朋友们也闹得很不愉快,因为他说他在游戏里如何如何的厉害,又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女玩家对他投怀送抱之类的。他那些狐朋狗友不信,说他是吹牛皮的。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国内的很多游戏打着不要钱免费玩的旗号,但真的玩,想玩得开心,没几个不花钱的,尤其是上瘾之后,花钱简直如流水,很多皮肤、时装比现实里一套衣服还贵,就更别提极品装备、宝石之类的了,随随便便一撒几百上千就出去了。大家都知道,周壮现在天天家里蹲,根本没钱,他在游戏里怎么赢得了那些装备好,武器好的有钱人?只有被虐的份,就别装大神了。
周壮为此差点跟这些人打起来,回去后,好几天都没再出门,也没跟其他人有过联系。
老常毕竟年纪比较大了,对这些小年轻沉迷游戏的想法实在是不理解,因而也没太把这当回事,只是将这段经历写进了周壮的调查记录里,一并发给了崔晋。
崔晋碰巧最近有个案子在忙,也没时间认真看,只听老常说了个大概,想着沈容是雇主,花了钱,便把报告顺手发给了沈容。
等洛钦去上班后,沈容窝在沙发上细细地研读了一番老常对周壮的调查,越看越觉得不对。想了许久,她忽然记得这份报告中的一个关键词,月初的时候,周壮跟朋友聚餐吹牛!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呢?沈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不就是她窝在医院里做试管婴儿,张琴收到崔晋的“恐吓”,慌慌张张问洛钦要钱的时候吗?
为了避免跟洛钦大眼瞪小眼,露出了端倪,她这段时间经常扮演网瘾少女,天天拿着手机玩游戏。沈容虽然没上瘾,但里面的套路多少了解一些了,游戏里莫名其妙就看对眼,如胶似漆的男女不要太多,还有些男玩家连手机那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成千上万的装备、时装送,左一口老婆,右一口亲爱的,被骗之后吧,又去论坛里开帖子指责对方,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周壮说的未必不是真的,他在游戏里遇到个什么“红颜知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沈容的目光往下滑,老常如实记载了一句“因为囊中羞涩,没法出去玩,半年前周壮开始沉迷游戏,最近一两个月尤甚,连邻居家结婚喝喜酒都没赶上”。
所以周壮最近玩游戏玩得最过火,一个没有钱,技术也未必有多高超的男人,游戏能让他取得成就感的是什么?把他勾得神魂颠倒?答案只有一个,女人!
沈容感觉答案呼之欲出了,为了证实这一点,她对崔晋说:“你有周壮的审讯记录吗?能给我看一看吗?”
其实这有点违规,可崔晋想到沈容的危险处境,也顾不得违不违规了,将上次拍的照发给了她,并叮嘱她:“看完就删掉,这玩意儿不能往外传。”
沈容连连应是,飞快地打开了照片,将字体放大,一行一行认真地看下去。
看完之后,她心潮澎湃,坐在别墅的花园里,给崔晋打了个电话:“我大概猜到洛钦是通过什么方式对张琴动手的了!”
崔晋听了也是激动不已,马上起身,走到阳台上:“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洛钦是通过网游的方式诱导周壮对张琴下的手。”她一点一点地分析,“周壮这个人为了两句话就能差点跟朋友打起来,说明他性格冲动易怒,而且他以前也有前科,做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他这样的人很容易激情犯罪。而你看周壮的审讯记录,他连续两次提到了打游戏。”
沈容把图片放大,一句一句地念道:“第一次,他发现张琴拎了个箱子进门的时候,是早上六点,这时候大部分都睡觉了,只有周壮刚刚结束游戏,准备睡觉,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所以发现了张琴取箱子时的反常,进而盯上了她。周壮玩了整晚游戏,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在玩,他一个人也玩不了整夜,总有人在陪他。那个人那么巧的就在快六点的说结束,你不觉得奇怪吗?”
“还有,他抢张琴箱子的那天晚上也玩了大半夜的游戏。但他明明知道第二天邻居老街坊要结婚,他的父母都去参加婚礼喝喜酒了,他却还是玩到半夜,这合理吗?还有,他出门的时间刚好跟张琴撞上,我斗胆猜测一下,是不是有人提醒他该出门了?”
崔晋越听神色越严肃:“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包括办案的民警都忽视了周壮玩游戏这一点,可在现代,玩游戏也是沟通、交换信息的一种。我马上就给县公安局的民警打电话过去,不,我亲自去一趟,提醒他们审一审周壮游戏里的事。”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洛钦快回来了,晚上你不要主动联系我,我找个空打给你。”叮嘱完他之后,沈容挂断了电话,暗暗希冀,崔晋能找到洛钦故意制造陷阱杀人的证据,将他给逮捕了。
崔晋手里的这个案子并不是很急,是一起入室盗窃案,失主丢了价值十几万的珠宝首饰,目前还在排查嫌疑人,这个工作琐碎耗费的时间也很长,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崔晋托付了另外一个同事过来帮忙查这个案子,他开车赶往了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