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丹果表情惊厥地开门。
门刚开了条缝,任真慌不择路地跑进来,唇角的血迹沿着下巴流至颈项处, 丝丝缕缕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眼神呆滞地看向母亲:“妈,汪郁,汪郁是……”
不等她说完,袁丹果惊慌莫名地捂住了女儿的嘴,她拖着女儿往里走。
两人趴趴悄悄地进了任真的卧室。
袁丹果反锁房门,拉着任真的胳膊往里走了几步,她低声问:“你脸怎么了?”
“汪郁打的,”任真呼呼喘气,“她说三年前在A市的病房里见到过我。”
任真害怕慌乱,连身上的血迹都顾不上擦。
袁丹果眼睛瞪大,她死死地盯着任真,声音颤抖地问:“她,她说自己是任意了?”
任真想了想,缓缓摇头:“那倒没有。”
“她原话是怎么说的?”袁丹果追问。
“她问我见没见过她,我说没有,她就打了我两巴掌,说三年前在病房里见到过我。”任真眼神放空,“再就没有了。”
袁丹果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她表情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应该是没恢复记忆。”
她心有余悸地说道:“如果恢复记忆,她用不着半夜再去打你,她肯定会直接回家,找你爸,找我们。”
“会是这样吗?”任真的眼神有些飘忽,高高肿起的脸颊像两块膨发了的馒头,别扭而难看。
袁丹果推着女儿来到卫生间,拿了干净的毛巾帮她擦拭脸上的脏污和血渍。
任真疼得“咝”了声。
“她下手够重的。”袁丹果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手了吗?”
任真龇牙咧嘴的:“没来得及……”
两下就被打蒙了,哪有机会还手?
袁丹果瞪了女儿一眼,语气埋怨地说道:“下次,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妈,我怕,怕她恢复记忆。”任真苦着一张脸,脸上是胆怯和后怕。
袁丹果叹了口气:“早知道姜智豪能找到合适的配型,就该按原计划进行。”
任真:“什么?”
袁丹果摇了摇头:“算了,你不必知道。”她一边帮女儿擦拭一边轻声嘱咐,“别自乱阵脚,稳着点儿。”
任真用手抓住老妈的肩膀,“妈,我们会没事吧?”
“肯定没事。”袁丹果安慰女儿。
嘴上说着没事,其实袁丹果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说来也怪,任意打完两巴掌之后就真得没有了动静。
她在积极跟医院方面沟通,确定手术时间后,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姜智豪的病床前。
那天的阳光很温暖,任意站在医院走廊靠窗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她整整站了一个下午,终于听到沈英博如释重负的声音:“手术很成功!”
两滴透明的眼泪自任意脸上缓缓淌落。
太激动了。
一个多月后,姜智豪出院。
在住院部楼下,沈英博单独将姜智豪拉到一边。
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姜智豪本来还笑容灿烂的脸立马黑沉下来,他面色不愉地盯着沈英博:“你确定?”
沈英博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饥不择食,所以才特地叮嘱你一下。至少忍半年,半年后,你爱干嘛干嘛。”
他嫌弃地摆手,“走,快走吧,别在我这儿碍眼。”
在任意悉心照料下,姜智豪身体恢复情况相当好,身体恢复得好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任意妄为了。沈英博特地嘱咐他,起码半年之内不要有夫妻生活。
自从认出任意之后,姜智豪和任意还从未越过亲密接触的那条线。
做手术之前,两人还勉强可以搂搂抱抱以慰相思之苦,手术后有二十天姜智豪是在无菌仓里度过的,连搂搂抱抱都成了奢望。
这好不容易出院了,姜智豪攒了一身的力气,却换来沈英博再三强调的“医嘱”。
他脸色沉郁地坐上车子。
任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笑着跟沈英博告别后,跟姜智豪一起坐到车子后排。
车子启动后,任意探究地看着姜智豪的脸色,小声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姜智豪看向窗外:“没有。”
任意丝毫不在意他僵硬的脸色,她主动拉起他的手,“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一定不要憋在心里。”
姜智豪淡淡“嗯”了声。
坐在前头的司机悄悄通过后视镜瞟了眼坐在后排的夫妻俩。
眼神中是对任意的无限同情。
姜智豪如冰山一样的表情是出了名的,跟他坐一起,他的低气压会笼罩很远的范围。
回到家,任意拉着姜智豪来到他原本住的卧室。
门一打开,姜智豪站在门口,愣住了。
三年多不见亮光的卧室,此刻被温暖的阳光给填满了。
床单、被罩全换了新的,两个大大的枕头紧紧地挨在一起,桌子上插着馨香四溢的鲜花。
任意盯着呆愣的姜智豪,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小声问:“我擅自更改的,喜欢吗?”
姜智豪揽住她的肩,“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他深深地呼吸一大口,“花香真好闻。”
“你喜欢花香吗?”任意笑了,“我只是选了我喜欢的花。”
任意转了个圈,走到床前,她大喇喇地躺上去,“被褥和床单也是选的我喜欢的,”她抬起胳膊捶了捶床,露出满意的神色,“太舒服了。”
姜智豪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她无所顾忌的躺姿,微微皱了下眉头,“你睡床,我睡地板。”
任意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她瞪着眼睛问他:“你说什么?”
“你睡床,我睡地板。”姜智豪面色不改地说道。
“为什么?”任意讶然极了。
她以为他是很爱很爱自己的,出院后,他最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是跟自己同床共枕?
姜智豪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委屈巴拉地说道:“沈英博说,半年内不许我近你的身。”
任意:“……”
姜智豪鼻尖蹭了蹭她的:“三年多都熬过来了,就不差这半年了。你睡我旁边,我忍不住。我们还是保持点儿距离。好不好?”
任意抿唇,姜智豪说得貌似有道理。
“你刚出院,睡地板对身体不好。”任意起身,“我打地铺,你好好睡床上。”
她伸出手指,掩住姜智豪欲开口的嘴唇,“听我的,否则,”任意做了个凶恶的表情,“我就不理你了。”
任意的威胁很奏效,姜智豪乖乖不说话了。
下午两人并没有出门逛街,而是各自在家里打发时间。
潮流公司派人送了一沓资料过来,姜智豪戴上眼镜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任意在阳台摆弄花花草草。
其间,她还跟程不雷通了个电话,就最近的业务问题聊了聊。
程不雷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从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变得越来越谨慎、成熟。
他招聘了两名员工,一男一女。都是刚毕业的学生。
女的主要在租住的办公场所留守,他和另一名男员工就负责东奔西走。
工作虽然辛苦些,但业务量还是不错的。
任意不是个小气的人,在金钱方面没有亏待程不雷。
换来的是程不雷勤勤恳恳地努力工作。
天一擦黑,张姨便做好饭离开了。
任意和姜智豪一起吃了饭,心照不宣地进了卧室。
天刚黑,其实离真正休息的时间还早。
洗过澡后,任意躺在铺好被窝的地板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问:“现在睡觉,是不是早了点儿?”
姜智豪侧身,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床铺:“要么,上来聊会儿?”
两人之间,像是有磁场一般,她想靠近他,他也想靠近他。
任意没有上床,她双手枕到脑后,轻声说道:“沈英博都再三叮嘱了,你不能越线。”
姜智豪声音里透着小小的委屈,“我,没想越线。”
“可躺在一起的话,”任意的声音低低的,“会,会把控不住吧?”
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可对于他,她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急啊,从明天起,我想写会儿甜甜的回忆。任意对于爱情是没有记忆的,总得让她了解一下,同时也让你们了解一下~~~
第55章
姜智豪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浅浅的凹陷在他的脸上出现, 驱散了他眉眼中仿佛自带的冷凝气息。
他固执地伸出手, “我能把持得住。”
任意慢慢坐起来, 右手搭到他的手心, 他迅速握住她的, 猛地一扯,任意便如风筝一般,摇摇晃晃跌入他的怀中。
她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你违规了。”
“违谁的规?”姜智豪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点儿玩笑的成分。
“违沈英博的规,你不是说, 他不准你近我的身吗?”任意的心脏砰砰乱跳,她喜欢这种被雄性气息包围的拥抱,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这或许是两人最紧密接触的一次。
没有疾病,没有伤怀, 没有任何芥蒂。
她仰头, 看到姜智豪的眼睛不适地眨了眨, 忙问:“怎么了?”
姜智豪:“不知道怎么了, 只要躺到床上,好像就习惯了关灯。”
任意愣了愣,摁住他的肩膀:“我去关灯。”
姜智豪拍了拍她的手,“还是我来吧。”
他越过任意的肩膀,伸长了胳膊, 吧嗒一声,卧室陷入了黑暗当中。
窗帘没拉,微弱的光线自外面照射进来,隐约可以看清屋内的一切。
窗户开了一条缝,细细感觉,可以感到风自窗外徐徐飘进来。
姜智豪重新躺回床上。
他一只胳膊拄在任意颈侧的床上,另一只手拉着任意的,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她。
“你在看我吗?”任意摇了摇他的手,问。
“嗯。”
“能看清?”
“看不清。”
任意笑了,她轻轻动了动身体,“那还看?”
“我觉得,现在很幸福。”他轻轻握着任意的手,每隔几秒钟,他会忽然紧握一下。握完,再嗖地松开,如此往复。
任意:“你在做游戏?”
“嗯。”
“你只会说嗯?”
“不是。”
“那你还会说什么?”
姜智豪贴近了任意的耳边,炽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他低低地说道:“我爱你。”
很平淡的三个字,自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淬了蜜糖一般。
任意滞了滞,忽然一个翻身,骨碌滚到姜智豪的怀里。
她趴在他的胸口低喃:“再说一遍。”
姜智豪忽然就不好意思了,他静默着没有动。
任意等了会儿,等不来想听的告白,忍不住扒开他的睡衣,“吧唧”亲了一口:“快点儿。”
姜智豪的身体瞬间绷住了。
任意的脸颊重新挨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绷紧了。
她身子僵在那里,他也僵在那里。
两个人像被冻住了的木头人,都一动不动的。
几秒钟之后,任意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推了把姜智豪的胸膛,连着几个咕噜滚到了地下。
姜智豪眼疾手快,在她翻到地下的一刹那,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小心。”他嗓音哑哑地说道。
任意在床边卡了下,扑嗵一声,跌跌撞撞趴到了地上。
她的手还被他拉着。
她脸色通红地在地上坐好了。
姜智豪随着她的拉扯也移到了床边的位置。他拉着她的手,脸朝向她的方向侧躺着。
“不睡觉了?”任意声音含笑地问。
“不困。”
姜智豪摸了摸任意的掌心,纤瘦的手掌,竟然有茧子。他似是不信,对着那个茧子摸了又摸。
任意被他摸得不好意思,手心都蜷了起来。
“怎么回事?”姜智豪问,“你的掌心怎么会有茧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任意无所谓地说道,“劳动人民都有。”
“可你不是劳动人民,你以前的掌心不是这样的。”姜智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遗憾和心疼。
任意顿了顿,“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她是第一次这样发问。
她的大脑里只有这三年多以来的记忆,过往是一概不知的。偶尔睡梦浑沌中,似乎隐隐有冲破什么的迹象,但醒来后,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把曾经的自己弄丢了。
“和,现在一样。”姜智豪迟疑着回答。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任意好奇地问道。
“想听?”
“当然想。”
任意双膝屈起,左手搭在膝盖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一次服装展示会,你在门口迎宾,穿着红色的旗袍,身材纤长窈窕,头发盘在脑后,脸上化着淡妆,脸色很好,笑容很甜美。我进去的时候,你冲我微笑,但表情明显顿了下,我要经过你的时候,你忽然喊了声,先生,请稍等。我顿住步子,以为你要向我搭讪,但你却是跑到不远处,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然后笑容温婉地对我说,先生,我想您现在很需要它。说完,你便疾步跑回自己的位子,不再理我。我手中拿着那瓶水想了很久,走到一处镜子前审视了下自己。果然,我唇角处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沾了一点淡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