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寻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站起来，走到床边，眼睛也不看她，只闷闷问道，“哪里不舒服？”
厉飞瑶抬手抓住他的袖角，睫毛轻煽，瘪着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心口不舒服，因为你不理我，还跟我闹！”说起这个，她就忍不住絮絮叨叨，“明明我救了人，你还对我冷眼冷语，这是我应该有的待遇吗？”
顾寒寻沉默了一会儿，将袖角从她手中抽出来，就在厉飞瑶脸色微变的同时，他一把握住她有些泛凉的手心，轻轻搓了搓，在床沿坐下。
“瑶宝，我很生气！”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别人是死是活我压根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如果说救人要靠你去冒险，我宁愿那个女人死在湖里！”
良久没听到厉飞瑶的回应，他沮丧地垂下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冷血自私的人，谈起人命来如此轻飘草率……”
他的头忽然被人揉了揉，耳边听到厉飞瑶含笑的声音，“人都是这样的啊，在乎自己在乎的，心疼自己心疼的，没有什么错。只是更多时候，我只是想坚守自己的本心！”
顾寒寻没再说话，抿着唇顺着她的动作静静伏到被衾上，闭上了眼睛。那你坚守本心吧！而我会好好守护你！
*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睿王爷夫妇才得知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而顾寒寻已经先一步出了寝殿。
殿外的庭院里，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宫灯的照耀下，寻常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见了，只剩下郑重，“今日真是多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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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顾寒寻和厉泽浩坐在高高的宫脊上, 看着不远处殿里进进出出的人群，厉泽浩咂咂嘴, “寒冬腊月地跳进液池里, 估计有我这表妹受的了！”
察觉旁边人不善的目光，他连忙说道，“我感谢你们, 真心的！”说完他又回过味儿来，“不对啊, 是我表妹救的人，我对你道谢做什么！”
顾寒寻轻嗤一声，“你确实不用对我道谢。当时看着瑶宝跳进水里，我心里想着，那女人死了才好！天地间没人值得瑶宝以命相救！”
厉泽浩嘴边的笑意敛了敛, 眼神转冷，但是很快他就摇头失笑，“算了, 换做是我，估计也是这个想法！”
顾寒寻斜睨了他一眼, “陈晋已然知道你的心思, 连带着对他夫人也恶言相向, 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提起陈晋，厉泽浩脸色沉下来，“他跟本配不上元霜！如果不是他们从小定了亲，我……”他捏紧拳头, 半晌才道，“成亲三年无所出是元霜的错吗？满上京哪个不知道他天生体虚，子嗣艰难，只有他还捂着层遮羞布，不肯认清现实！”
他见顾寒寻只是望着远处不接话，只好继续说道，“这次还要麻烦你们一件事！”
顾寒寻挑了挑眉，就听他说道，“此次他失手将元霜推下桥，虽是无意，可是我不能接受元霜还留在他身边。所以我希望你和飞瑶到时候能做个人证，就称是陈晋故意将元霜推下去的！以我外祖母的性子，定然不会让元霜还留在新远侯府！”
“然后呢？他们和离以后你能娶邓元霜吗？你父皇会允许你娶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吗？”
厉泽浩脸上显出几分傲然，“这就是我的事了！若不是为了娶元霜，我争这皇位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天下无人再诟病我的事吗？”
“……”头一次听到争皇位的原因是因为女人，顾寒寻觉得啼笑皆非的同时，又觉得这本该就是厉泽浩的性子。
“知道了！”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从宫脊上一跃而下。
次日厉泽浩找到厉飞瑶又讲了这件事，她一口就应了下来。厉泽浩好奇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厉飞瑶狡黠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问什么？不就是你看上了人家有夫之妇吗？我瞧着那陈晋对他夫人并不好，他夫人甚至有了求死的心思，既然这样，还不如改嫁给你！”
改嫁的话被她轻飘飘地说出来，仿佛是个很正常的事，但令站在旁边的顾寒寻脸色黑了黑。厉泽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求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厉飞瑶比划了一下，“正常人落水，若见到有人来救，会本能地攀附缠住这人。可是你表姐不一样啊！在水中她一动不动，像毫无求生意志一样！”
厉泽浩沉默下去，很久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因为有顾寒寻和厉飞瑶的证词，诚义伯在皇帝面前告了一状，当日就将邓元霜接了回去，次日就判了和离。
此时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厉泽浩和邓元霜，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除夕过后，就是各府姻亲世家走亲访友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皇子官员之间互相结交，有的府里宴席连摆几天。而睿王府却闭门谢客，在府里乐得逍遥自在。
睿王爷坐在圈椅上，挺着大肚子摇头，“现如今我皇兄还身体康健呢，我这些侄儿们就按捺不住了！”
睿王妃白了他一眼，“少多嘴，小心隔墙有耳！”
睿王爷讪讪一笑，“我这不是在府里才敢说这些话吗？”他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忧虑，“皇子强势，帝王宽和，这不是好事啊！”
眼见睿王妃眼睛一瞪，他忙不迭地站起来，“不说了不说了，瑶宝，陪爹爹去散散步吧！”
父女两人沿着清扫干净的碎石小路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厉飞瑶的聆心堂外。隔着高高的院墙，三两只开的茂盛的白萼梅探出头来。
睿王爷驻足看了半晌，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这梅花还是我在你出生那年亲手栽种的，寄予你能像梅花一样高洁、坚强、百折不挠！转眼你从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奶娃娃，长成如今的小姑娘，为父真是又自豪又心酸！”
他瘪了瘪嘴，“你娘亲这些时日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要我留心朝中可有哪家门风清正的大人家有未婚配的公子。要我说，这着什么急，我家瑶宝我还想多留几年呢？”
厉飞瑶嘻嘻一笑，“这可是爹爹你说的哦！多留我几年！”
睿王爷背过身，佯装难过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也知道，在王府里爹爹向来拗不过你娘亲的，要是以后爹爹被逼无奈，给你介绍哪家的公子，瑶宝可不要生爹爹的气啊！”
“……”墙头草老爹。
睿王爷平常是不怎么来聆心堂的，毕竟女儿大了。今日难得起了性子，就慢慢踱进院子里，一抬头便瞧见一个褐衣少年一箱一箱在往里搬东西。
他听说厉飞瑶身边有个新来的护卫，今儿是第一次见到人，这时见他大冬天里搬的满头大汗，好奇道，“你这搬的些什么？”
南起被突然出现的睿王爷吓了一跳，垂眼看了看几大箱子的东西，也不好说是顾寒寻送的，只能一边支支吾吾，“这是郡主前些天买的东西！”一边冲厉飞瑶狂使眼色。
睿王爷上前几步，随意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随即抽搐着嘴角道，“瑶宝，你买的？”
厉飞瑶压根不知道箱子里是些什么东西，但只能顺着点点头，“是，是啊！”
睿王爷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沉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出了院子。
厉飞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上前也看了看，然后就差点被箱子里的东西闪瞎眼。纯白无一根杂毛的整块银狐皮，拳头大的夜明珠，珊瑚摆件……琳琅满目的珍宝让她目瞪口呆。
“这……全是呆子送我的？他难道把自己的小私库都给搬来了？”
南起老实地摇头，“这是年前北朔皇室给公子送来的年礼，每次生辰公子也会收到几马车的生辰礼。”所以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啊。
想到什么，他龇牙笑道，“公子还有一个大礼在后头呢！”
*
南起所说的大礼，直到开春厉飞瑶都没能看到，渐渐的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没多久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厉飞庭虽然身为睿王府世子，但是也参加了这次会试。
放榜那日，睿王爷在大厅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厉飞庭反而十分闲适地品茶。等到去看榜的小厮回来时，他倏然站起的动作，还是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厮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喜笑颜开地说道，“公子中了，会试第六名！”
睿王妃放下茶盏，笑道，“没想到我们府上还要出一个贡士！”
睿王爷则更有信心，“以吾儿的才能，进士都是没问题的！”
寻常人家中了贡士，自是要广而告之，大宴宾客的。可睿王府素来低调惯了，厉飞庭带着厉飞瑶去鸿宾楼吃了一顿饭，权当是庆祝了。
今日因为是揭榜日，不少中榜的学子在此请客。厉飞瑶从走廊上经过，本是随意一瞥，透过雅间虚掩的门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厉泽浩一抬头也看到了她，惊讶地喊道，“飞瑶，飞庭！”
背对着门口的人跟着转过头来，居然也是个熟人，“郡主！”
厉飞瑶眼神在厉泽浩和陈旭身上转了转，“你们认识啊？”
厉泽浩看了一眼陈旭，“我跟陈兄在尚文书院就结识了，此次他中榜，便在此处为他庆贺！”说完他拱拱手，“还没给飞庭道贺呢！”
厉飞庭摆摆手，“等我中了进士再好好给我庆贺吧！”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厉飞庭和厉飞瑶就告辞了。等他们走了没多久，包厢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白衣少年徐徐走进。
厉泽浩唇角一勾，一杯满满当当的酒水急速冲向少年面门，“来迟了，罚一杯！”
少年长袖拂动，手腕翻转间已稳稳接住酒杯，就势一饮而尽。
厉泽浩打量了他几眼，“你真的是来迟了，飞瑶刚走！”
顾寒寻抬眼，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无妨，反正明日要约她去郊外马场！”
厉泽浩啧啧两声，“终于到了？”
顾寒寻点点头，看向旁边的陈旭，淡淡道了一声，“恭喜！”
*
翌日南起给厉飞瑶带话，让她去郊外马场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南起被她看的发毛，“怎么了吗？”
厉飞瑶摇头，“虽说你名义上是我的护卫，但现在的作用也就跟传话的差不多了！”话语中不乏鄙视之意。
南起深感受到侮辱，偏偏这是事实不容反驳，只能闷闷的掉转头，一溜烟跑了。
厉飞瑶到达马场时，顾寒寻已经到了，正坐在马场的围栏上，百无聊赖的样子。直到看到厉飞瑶，他才眼睛一亮，从围栏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你来了！”
厉飞瑶四处打量了一番，“怎么想到约我来马场？”
“去年秋天是你的生辰，我当时在西北，没能送你生辰礼，今日就给你补上。”
“哎？”厉飞瑶诧异抬眼，“什么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睿王爷：哎，女儿随便买的东西我都买不起！扎心，太扎心了！是时候让王妃给我涨零花钱了！
睿王妃：（微笑）想得美！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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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顾寒寻没说话, 而是并起双指，打了个唿哨, 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厉飞瑶回头, 马场尽头，一匹雪白的骏马腾跃而起，轻轻松松越过围栏, 往这边狂奔而来。
离两人还有一丈远时，敏捷地刹住动作, 双蹄人立而起，长长的鬓毛在阳光下如有光辉，一双大眼像通人性一般瞅着厉飞瑶。
厉飞瑶简直被这双大眼萌化了，哪怕是她对骏马无感，也忍不住伸手跃跃欲试, “我能摸摸它吗？”
顾寒寻点点头，“它已经被专人训练好了，温顺听话, 服从指令，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
厉飞瑶走上前, 轻轻摸了摸白马的鬓毛, 果然它一动不动, 只拿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她。
“怎么会想着送我一匹马？”
顾寒寻上前站到她旁边，“秋狝那次，你不是惊马了吗？我就想送你一匹训练有素的好马！”
厉飞瑶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雪白的家伙，迫不及待想纵身跃上去, 骑着它在马场里驰骋一番。
她的骑术较往常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翻身跃上马时，白马一动不动，只在她轻扯缰绳时，才迅捷如风地奔跑起来。
春日的风里带着鲜花的芬芳，草木的清香，风驰电掣的感觉让厉飞瑶忍不住大笑起来。
顾寒寻也骑了一匹黑马，但是速度远不及白马，缀在后面看着她在阳光下灿烂的笑容，嘴角也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厉飞瑶是头一次骑马这么畅快。在马场里溜达了几圈她才依依不舍的下了马，摸了摸白马的鬓毛，白马便回头亲热地蹭了蹭她。
顾寒寻牵着黑马走近，原本微微含笑的表情，在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时蓦然凝住了，几乎是有些惊慌地冲到她面前，“你哪里受伤了吗？”
这问话让厉飞瑶有些诧异，“没有啊！”
顾寒寻的视线凝在她杏黄色的裙子上，“那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厉飞瑶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杏色的裙子上果然沾着一些血迹，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但这时静下来，刚才被她忽略的一些微小不适便显现了出来，她面色一红，几乎是有些尴尬的捂住裙子，“没什么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