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傅一行薄唇动了动，眼皮轻轻抬起，“我和她没有分手。”
“没分手？”傅蕙芝冷冷地勾起唇角，“那好，我现在要你们俩分手，我实话跟你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的，就她的品行和出身，我一辈子都瞧不起她！她根本配不上你。”
傅一行漆黑的眉眼闪过了不耐烦，敷衍道：“嗯。”
傅蕙芝一口怒气涌了上来，涨得她胸口发疼：“傅一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我管不动你是么？”
傅一行深呼吸，胸口起伏了下，难得舒缓了一下语气：“妈，感情是我的事情，能不能让我决定，将心比心，你的感情也是你自己决定的吧，我干涉过么？”
傅蕙芝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
傅一行淡淡开口：“如果您是来劝我和她分手，我可以告诉您，我不会分手，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傅蕙芝不知道那个女孩给傅一行下了什么迷药，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傅蕙芝抿紧了唇角：“看来你是翅膀硬了。”
“妈妈。”傅一行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出手干涉她的学业，我会瞧不起您的。还有，她选择出国，是被你逼的，如果不出国，她可能就无法继续学业，她没有别的选择。”
他顿了顿，“您的儿子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重要，学业和未来原本就更重要，她这样选择，无可厚非。”
傅蕙芝唇线绷得很紧，被气得不行：“我之前就跟你说了，你跟她恋爱，你以为你们能撑下去么？她的家庭就已经是个很大的阻碍了，你以为她家人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她冷笑，声音里都是嘲讽：“更何况，你们是异国恋，长期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感情怎么可能长久？”
傅一行黑眸深了深，他抿起了薄唇。
傅蕙芝继续说：“异国恋带来的阻碍也不是你能想象的，还有，按照你的说法，陆宁宁是为了更好的未来，选择出国，那你有什么自信觉得她会回国？而不是选择留在国外？”
傅一行垂下了眼睫毛，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投了淡淡的阴翳。
傅蕙芝淡淡地笑了起来：“阿行，你太年轻了，想事情也太简单了，或许只有你是一头热，陆宁宁根本就没你想得那么在乎你。”
傅一行沉默了一会，再抬眼的时候，又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他看着镜头那边的傅蕙芝，竟然笑了笑：“那妈妈要不要赌一赌，反正您也觉得我们只是过家家式的爱情，不如试试看，未来我们会不会自动分手，毕业后她会不会选择回来？”
傅蕙芝的眉心蹙了起来，眼神微微凌厉。
傅一行嗓音认真：“如果我们坚持下来了，你就别再阻碍了吧。当年，你和爸爸因为爱情而结婚的，我希望我的婚姻也是。”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傅一行的爸爸，傅蕙芝眼里的怒火光泽暗淡了些许，她一时没说话，微微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才开口：“算了，我管不了你，我早就知道的，你像你爸爸的……”
她的嗓音里，有着少见的浓浓的失落孤独感。
快要挂断视频通话前，傅一行还是开口提醒道：“妈，你和宋叔叔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想提醒你，别对宋家父女太好，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
傅蕙芝皱眉：“你宋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傅一行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有些淡淡的讥讽。
傅蕙芝垂下了眼帘：“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的，该给的、不该给的，我还是分得清。”
“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只能排遣寂寞罢了。”
傅一行的声音冷淡至极。
傅蕙芝咽了咽嗓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陆宁宁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她不是都没钱么？怎么还有钱出国玩？”她说着，语气就忍不住带了轻蔑的嘲讽，“难道是你出的钱？让她来玩？”
“不是。”傅一行黑眸看了镜头一眼，“她来这边当实习律师，我保证，她的实习从录取到正式工作，全都是凭她自己的本事，我是上了船之后，才知道她也来实习了。”
傅蕙芝盯着傅一行半晌，没有再说什么，唇线紧绷，然后，毫无预兆地就关掉了视频。
傅一行静静地盯着黑下来的屏幕半天，喉尖微滚，也沉默着。
很多小孩都会跟母亲比较亲近，但在他们家，他和他爸爸的关系才比较亲密，父母两个人都很忙，但只有爸爸愿意牺牲出部分的工作时间，带着他玩。
他妈妈似乎天生就欠缺了关怀孩子的能力，他爸爸在的时候，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丈夫；现在他爸爸不在了，她给他发来视频通话，也只是来质问的，连句他在海上过得好不好，都不曾问过。
傅一行勾了下唇角，似是在笑，转眼间，笑意就消失殆尽了。
*
在海上的几个月，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
到达伦敦港口后，孤身在外漂泊工作的船员和律师们都觉得总算结束了工作，可以好好放松了，还可以见到家人了，而对于陆宁宁和傅一行来说，他们很快就不得不分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货轮上，两人朝夕相处的日子，就结束了。
陆宁宁的心里生出了不舍，傅一行更是不舍，他的这趟航海行的结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原本只是想着，等他到了伦敦港口后，就去找她。
但她却主动陪着他，在海上漂了这么久。
今天，陆宁宁必须回学校报到了，傅一行送她到她的学校。
陆宁宁下了车，绕过车头，准备进学校了，她脚步微顿，又停了下来，转过头，隔着已经打开的车窗，看向了驾驶座上的傅一行，她歪了歪头：“要不要进学校逛逛。”
傅一行心念微动，他也想，但他还有工作，他必须早点在公司立足，稳固地位，他和宁宁才有未来。
他心狠了狠，单手倚在了车窗上，朝着陆宁宁招了下手。
陆宁宁靠过来。
傅一行黑眸盯着她，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天要工作，没办法进去了，下次还会有机会的，你要乖乖的。”
他顿了顿：“我等你。”
陆宁宁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他会等她回国，等她成长，等待他们的感情茁壮成长。
她露出了月牙一样的笑眼，忽然伸出脑袋，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嗯，会再见的。
第74章
两年后。
F大本科生毕业典礼， 毕业季的校园里到处都散发着离别的气息， 举目望去， 一群群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在校园的各大地标前留下自己的笑容。
法渊阁前的阶梯上站着一排排的毕业生，最前面坐着的则是陪伴、教育了他们四年的教授们，摄影师站在摄影机后，大声喊道：“三、二、一， 笑起来！”
“咔擦”一声，定格住的是每一个人珍贵无比的四年青春。
拍完照后，他们还要去礼堂参加本科生毕业典礼。
傅一行、苏任和许凡走在了一起，苏任的手里拿着手机，他的头朝许凡的方向倾斜了过去，笑眯眯的：“来，凡凡， 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许凡扎着丸子头，正在整理她的学士帽， 学士帽太大，她忘记带发卡， 一不小心就会被学校的妖风吹掉。
她皱了下鼻子：“你别拍我，我的帽子还没整理好。”
苏任侧眸微笑，勾了下唇角，调好了镜头角度， 嘴上说着：“好好好，我不拍……”手机却一直举着，忽然喊道：“许凡。”
许凡下意识地抬头， 目光呆滞地看向了镜头。
苏任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键。
许凡反应了过来，气得跳脚，她伸出手，要抢走苏任手中的手机。
偏偏苏任高，手长，他悠悠地举高了手机，长腿一迈，往前快走了几步，懒懒的嗓音随风吹来：“留个纪念吧，大家好歹做了四年的饭友。”
许凡想起自己那张呆滞的脸，就怒火攻心：“那张我太丑了，我要删掉。”
苏任嘴贱：“你有不丑的时候吗？”
“苏王八蛋，你死定了！！”
许凡想要追上去，一阵风吹来，她的学士帽又差点被掀翻，她只好手忙脚乱地扣住了帽子，一晃眼，苏任已经走远了。
许凡憋着火气，赶到了礼堂，看到苏任悠闲地坐在了位置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笑眯眯地朝着她招手：“凡凡、阿行，快坐下吧。”
傅一行笑着看了他们两眼，没说什么。
许凡坐在苏任旁边，一坐下，就捏住了苏任的脸颊，用着力气，让他看向自己，她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给我删掉那张照片！！懂了没？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苏任很配合：“知道，你是东北一姐。”
“知道就好。”许凡很满意，“手机拿来！！”
苏任也不反抗，黑眸笑眯眯的，似乎还有些享受被她捏着脸的样子，眼睫微垂，看着她。
许凡抬眸，原本是想瞪他的，结果撞进了他眼中的湖泊里，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睫毛一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收回了视线，不去看他。
她咽了咽嗓子，嗓音也不如方才那样中气十足了，她说：“删掉……”
苏任深邃的目光还是凝视着她，一瞬不瞬的，然后，他笑了下：“来不及了。”
“啊？为什么？”许凡没反应过来。
苏任语调懒散：“因为我已经发朋友圈了，大家都看到了。”
许凡这才明白过来，她立马打开手机，刷新朋友圈，第一眼就看到了苏任发的那张他们俩的合照。
苏任笑得多情温柔，而她却呆滞得像个小傻子，两眼无神。
苏任发朋友圈的文字是：“携小傻瓜祝各位F大人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已经有很多两人的共同朋友留言点赞了。
“阿任终于秀恩爱了。”
“苏哥猥琐恋爱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毕业季拉出来溜溜了啊。”
“祝99。”
“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我靠，苏任好心机，肯定不是真的直男，实锤了，把自己拍的这么好看，女朋友拍得这么抽！”
许凡：“？？？？”
她看得一头雾水，怒火攻心，两眼放火，她转头瞪苏任，咬牙切齿：“谁让你发朋友圈的！！你把我拍得这么丑！！想死直接说！！”
苏任只是笑，笑意宠溺，黑眸眼底似是有无尽的深意。
许凡气得要去拧他的耳垂，一转眼，她的小手却被他的大掌捉住了，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中。
她一怔，就要抽回，苏任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不让她挣扎，他眸光落在正前方，看着台上，一本正经地道：“嘘，典礼开始了，保持安静。”
许凡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又忍了下来，她也看向了台上，全然忘掉，她的手还被苏任捉着。
傅一行面无表情，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看到旁边两人打情骂俏，他眉眼低垂了下来，眉头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显得情绪并不怎么好。
他的右手把玩着手机，屏幕被他按亮，又被他锁上屏保。
他抿直了唇线，喉结轻动。
他的微信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苏任侧眸瞥了好兄弟一眼，又感受着自己手中的温软细手，忽然有一种得意的感觉，他的阿行孤家寡人，而他温香软玉在怀。
但出于兄弟之情，苏任还是意思意思地关心了一下傅一行：“怎么了？在等宁宁妹回复吗？这个时间点，伦敦应该还很早，估计她还没起床呢。”
傅一行没回应他。
苏任悠哉问：“这次的毕业典礼，宁宁妹也不回来吗？她让你直接帮她领一下毕业证？”
“嗯。”傅一行嗓音低沉沙哑，有几分不耐烦，“她英国那边还有事情，没办法赶回来。”
苏任挑了下眉：“她还准备继续读LLM？”
“嗯。”傅一行垂着眉眼，遮住了眼底不悦的情绪。
苏任没在说什么了，LLM还要一年，一行现在毕业后就要正式进公司工作了，也就是说，他和宁宁还要再异地一年。
苏任收回视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自觉道：“宁宁妹还真是心大，放心阿行这么优质的男人一人在国内这么久。”
许凡听到了，她扬了下巴，轻哼道：“你怎么不说傅一行心大？宁宁是学霸女神，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傅一行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在英国？”
苏任轻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手握得更紧一些，幸好，他和许凡都要继续在F大读研。
台上的教授在说毕业致辞。
傅一行听到教授说：“……坚持独立人格，享受寂寞孤独……”教授的语境是预设在职场上，孤独意味着独立思考。
傅一行胸口轻轻起伏，他一点都不想继续享受寂寞孤独了，他都享受了快四年了，去他妈的寂寞孤独。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熬出头了，结果，他的宁宁还要继续读书。
他作为男朋友，这时候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要笑着鼓励她继续在学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教师代表毕业致辞后的下一环节，就是优秀毕业生的毕业致辞。
苏任靠过来，笑了笑，说：“阿行，记不记得，四年前的九月，你在这个礼堂，看着台上的宁宁妹，说了句什么？”
傅一行当然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第75章
那时候的苏任把他吵醒， 问他台上的新生代表好看不？
他抬眼望去， 看到那个漂亮、青涩的女孩， 他却只是敷衍地回答好看，然后想继续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