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华不想和林芳吵：“算了，别说了，反正你现在就别提宁宁和宁川的事情了，你以为你是为宁川好么？你觉得宁川喜欢宁宁，就要让宁川实现愿望，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你是在瞧不起宁川，你觉得宁川腿残疾，他就自卑，自卑到连媳妇都要你给安排。”
他说着，叹了口气：“其实小时候宁川的性格还不是这样，就是你对他太小心了，才养成这样……”
林芳怒火有点旺盛：“陆国华！你现在要当好爸爸了么？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么多年，你有顾过孩子吗？你就只会怪罪！！你觉得我对陆宁宁不好是吧？那你对她好了？你要是对她好，就不会她出国读书这么多年，你也一毛钱都没给她寄过！”
陆国华倒是很淡定：“这点我承认，我的确对宁宁也不怎么上心。”
林芳一时语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气得胸口发闷。
陆国华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互相怪罪的，只是想说，宁宁愿意回来，就说明她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孩子都大了，以前我们有错，她也有错，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不要再闹了。”
林芳瞪大了眼睛：“我可不认她。”
“那行，那你保持安静就行。”陆国华叹了口气，“我们年纪都大了，我不想家里再不和谐了，就算只是表面的平静，也是可以的。孩子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林芳嗫嚅了两下唇，最终没再说什么。
孩子们的确都大了，谁都不愿意听她的话了。
宁临好不容易听她一次话，回本市工作了，周末也会回来，但她安排的相亲，他却一个都不肯去见；宁川以前很好的，陆宁宁离开后，她要是在他面前说会把陆宁宁嫁给他之类的话，宁川就会不高兴，上一次，他甚至直接对她发了火，说了重话。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残疾人，我就是个废物，你这样，我连喜欢人的资格都没有，我的喜欢对宁宁来说，就是伤害。”
“妈，你不用对我的腿愧疚，你越是愧疚，我就越是自卑，越是走不出去，越是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围绕着我转了，不要再试图控制我了……”
林芳当时是震惊的、愤怒的和委屈的，她不明白，她这么爱她的两个儿子，她这么偏爱宁川，可是宁川居然说她是在控制他，她的爱只是负担。
她一心一意为宁川养陆宁宁，教育陆宁宁做个听话的媳妇，知道宁川喜欢宁宁，她想尽了办法要让宁宁嫁给他。
结果……
宁川却觉得是压迫。
*
陆国华见林芳陷入了沉思，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大门，打开了门，准备迎接陆宁宁的回来。
他开门不久，就有一辆车子缓缓地开了进来，下车的是陆宁临和陆宁川。
陆国华笑了起来：“你们俩回来得还挺快，我原本以为宁宁会先到家的。”他接到陆宁宁电话后，就立马通知了两人。
陆宁临从驾驶座上下来，关上了车门，他说：“我们原本就准备回来的，顺路。”
陆宁川也下了车，他走路还是跛着的，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有力了许多，撑着拐杖走，就不需要其他人的搀扶。
他看了眼陆国华，说：“知道宁宁要回来，大哥速度都快了很多。”
陆国华闻言笑了起来。
三人进去客厅，没一会，院子外又传来汽车的油门声和关门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细碎说话声。
陆宁临站起来，说：“应该是宁宁，我出去看下。”
林芳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进门处，脸色臭得吓人。
陆国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芳小声说：“你别想做什么好人，这天下哪有什么都好的事情，你这种墙头草也很让人烦，在所有人面前都想做好人？”
陆国华不说话了。
*
陆宁临看到陆宁宁身边的傅一行时，微微一怔，然后很快表情就自然了起来，笑得温和：“一行，你是叫傅一行，是吧？”
他伸出了手，语气温柔：“我是宁宁的大哥，陆宁临，久仰大名。”
傅一行也弯起唇角：“幸会。”他很不客气，“大哥。”
陆宁临语噎了一下，有点突然，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宁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靠在傅一行的肩膀上，叫了声：“大哥，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陆宁临看了看陆宁宁，假意骂她，“大哥以为你出国了，就忘了大哥。”
但其实两人一直都有联系的，虽然并不频繁，也只是模糊地知道彼此的近况罢了。
陆宁临带着两人进门，他看到三个行李箱，一开始还以为都是陆宁宁的行李，知道一大部分是礼物的时候，表情又不自觉愣怔了起来。
第81章
陆宁临笑了下， 有点意味深长地对陆宁宁道：“你这个男朋友还挺会来事的。”
傅一行脸皮厚， 懒笑了下：“大哥过奖了， 我也是第一次正式上门，很紧张的。”
他说的话倒也不都是假的，他的确很紧张，他在网络上查了、也问了， 基本第一次上门的准女婿都是很紧张的，而且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比如理发、洗澡、剪指甲、买礼物什么的。
然后还要练习一下，对女朋友家中长辈的称呼和聊天方式。
幸好，宁宁和陆家人不算特别特别亲近，不然他的压力就会更大，还得担心陆家人不喜欢他怎么办？
他现在就差不多破罐破摔了， 反正陆家人不会喜欢他的，他只需要做好他应该做的就可以了。
陆宁临推开了客厅的大门， 走了进去，客厅里明明坐了三个人， 却安安静静的，一时间只有行李箱的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
陆国华看到几人进来，就站了起来，他笑着招呼：“来来来， 坐下吧，怎么东西那么多？”
陆宁宁抿了抿唇角，她目光落在爸爸身上， 压下胸口的情绪，轻声说：“是礼物。”
“带什么礼物？”林芳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后，买点东西就能补偿么？还是你以为就这些东西就想抵消陆家养你这么大的恩情。”
陆宁宁表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她打招呼：“妈妈。”她目光转了下，“二哥。”
陆宁川一直安静地坐在了旁边，微微靠着椅背，双腿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他轮廓分明俊秀，眉目漆黑，脸上的神情乏善可陈，抿唇的样子显得有几分阴冷。
他从陆宁宁进来的那一刻起，眸光就没离开她。
反倒，当她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神情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嗯。”给予她的只有简单的回应。
陆宁宁弯了弯眼睛，她握着傅一行的手，拉着他往一旁的沙发坐了下去。
家里对两人表示出热情的人只有陆国华和陆宁临，一个给两人上了茶水，一个又忙着同两人聊天。
林芳和陆宁川都微微沉着脸，一声不吭。
陆国华笑眯眯地看着傅一行，傅一行很上道，立马温润地笑：“爸爸。”
陆宁临手上一抖，陆宁川垂着眼睫毛，手指紧紧地攥起，指骨苍白。
陆国华也笑了起来：“你和宁宁也恋爱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打算？”
傅一行看了陆宁宁一眼，收回视线，说：“订婚，然后等宁宁工作稳定了下来，愿意结婚的时候，就结婚。”
他的神情认真执着，手上紧紧地握住宁宁的手，感受着她的柔软盈在他的手心里。
“爸，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恳请你把宁宁交给我照顾。”傅一行嗓音低沉沙哑，格外坚定，“我知道，宁宁是家里的宝贝，我傅一行保证，我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
这些话虽然土又老套，但从傅一行的嘴里说出来，陆国华却没有丝毫怀疑，这几年，如果不是有傅一行的帮助，宁宁一定不会这么顺。
更何况，他被傅一行的吹捧弄得满脸羞愤，一张老脸几乎要挂不住了，他根本就配不上傅一行说的话，他们陆家并没有把宁宁当做宝贝。
林芳冷眼旁观，听到傅一行的话，就讽刺地笑了：“傅家小子，你不用话说得这么好听，也不必拿话来刺我，我们对陆宁宁如何，你也是清楚的，你们现在翅膀硬了，你想娶陆宁宁就直接带走吧。”
她顿了顿语气，又道：“不过，你小子也不用得意，你妈妈根本就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根本不是什么阻碍，真正的阻碍是你妈，她说话可比我难听多了。”
傅一行仍旧笑着，眼眸漆黑，有着成年男人担当和坚定：“我妈妈那边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话还没说完，陆国华说：“你们妈妈说话就这样，一行，你别介意，我们都是同意宁宁嫁给你的。”
陆宁宁沉默着，她说不出她胸口的情绪是酸涩还是伤心。她其实清楚的，她妈妈不同意是因为讨厌她脱离掌控，她爸爸同意是因为怕麻烦、怕家庭纠纷混乱不停，他们其实都不关心她。
陆宁宁轻扯唇笑了下，她不也是这样么？她真的很想家里么？并不是。
只是她想回来，不管怎么样，做个了结罢了。
这一通谈话结束了，陆宁临和陆国华同意把两人结婚，陆宁川一直都没说话，林芳虽然不同意，但也没再怎么阻止了。
傅一行把带来的礼物分别送给了几人，主要赠送礼物的对象是陆国华和林芳。
陆国华收到了烟酒茶还有一些保健品，林芳则收到的都是贵妇级别的化妆品、护肤品。
傅一行把一条珠宝项链递给了陆宁宁，陆宁宁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傅一行说：“去吧。”
陆宁宁就把这条链子送给了林芳。
林芳不情不愿地接了过去，打开一看，她不是没什么见过市面的人，她认识这个牌子，也知道这条项链的价格。
她怔住，抬起眼眸：“这是……送给我的？”
傅一行点了点头：“嗯。”
林芳有几分不自在：“太贵重了，我不要。”
傅一行喉尖微动：“不贵重，你养大了宁宁，有你才有了宁宁，应该的。”
林芳隐隐约约明白了傅一行的意思，他想要用这一条项链的价值来买断她养大陆宁宁的恩情。
她讥讽地露出笑容，想说什么，但目光在陆宁宁和傅一行之间徘徊，她也就泄气了。
陆宁宁长大了，不会听她的，她对陆宁宁也不算亲近，陆宁宁现在也不在乎亲情的束缚了。
就算她不让陆宁宁结婚又怎么样？她现在也不想陆宁宁和宁川结婚了。
宁宁出国这么多年，一直没和傅一行断掉，谁知道他们的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她的宁川必须娶一个干净的女孩儿。
林芳这么一想，就懒得纠结了，她面无表情地收下了价值颇高的项链。
她在收下的一瞬间，也冒出了点犹豫，那种犹豫是出于她在陆宁宁成年后就再也没为她花过一分钱的心虚感。
林芳不是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国外学习没有家里的生活费支持会有多困难，但她就是不想让陆宁宁好过，也想及时止损，不想再付出金钱了。
几人又坐在客厅许久，陆国华断断续续地问话，了解傅一行的工作情况，了解陆宁宁的未来打算。
傅一行规规矩矩地回答：“现在管着一家航运公司，公司还算顺利，我在B市买了自己的房子了，还没装修，等着和宁宁一起规划。”他平时并不会说这么多，但现在他知道陆家人在乎这些，就一并都说了。
“房子记在了我和宁宁的名下，是我们共同的财产。”
陆宁宁胸口微微起伏，转头去看傅一行，傅一行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陆国华原本就知道傅一行家里有钱，自己也有本事，今天的问话原也只是随口问问，但没想到，他已经把结婚的事情都策划好了，宁宁什么都不用准备，还能享受到最多的福利。
这样的女婿，有本事、有钱、有权、对女儿疼爱又上心，没有一个丈人会拒绝的。
陆国华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好好。”
这天晚上，陆宁宁和傅一行原本是要住在外面的酒店的，但经不住陆国华和陆宁临的挽留，两人留在了家中住。
陆国华正在安排房间，林芳觉得不耐烦：“不用安排了，就让他们住在一起，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陆宁宁肯定跟他睡了。”
陆国华皱起眉头，有点怒气：“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
林芳倔脾气上来了，犟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他们难道没睡过？你信不信他们会直接奉子结婚。”
陆国华已经不想和林芳说什么了。
外面，陆宁川路过，听得清清楚楚，他绷紧了轮廓，抿直唇线，默默地拄着拐杖，走到了二楼客厅的落地窗前。
他的黑眸微微猩红，浓黑的睫毛覆盖了下来，遮敛住了所有。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身体倏然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用力收紧。
花园外面的小道上，路灯幽幽，树影绰绰。
陆宁宁和傅一行手牵着手，散着步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靠得很近很近。
傅一行突然就蹲了下来，背对着陆宁宁，宁宁笑着就跳上了他宽厚的背脊，傅一行很轻松地就站了起来，有力的双手托着她的大腿，背着她，慢慢地往回走。
陆宁宁很依恋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头发飞舞，他偶尔调整一下背姿，让她靠得更加舒服。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叠成了一道，亲密无间。
陆宁川觉得，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沉淀了下来，又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中流失了。
宁宁不是他的，始终都不是。
他给不了宁宁想要的，他甚至，连在他妈妈面前，保护她，他都做不到。
他还自私又自卑，他不愿意做委屈的备胎，知道她出国没有生活费，他想帮她，却想要她主动来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