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江回——城今
时间:2019-07-18 09:16:08

  照片拍完后,这些记者不仅向江回承诺了一笔不菲的钱,还说会让家庭条件较好的爱心人士来领养江景与江雪。
  江回一直静静地站着,在这过程中没说一句话。
  等记者们说完话准备走时,少年突然抬头,而后猛地抢走了其中一人的相机,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指着被砸烂的相机,声音如同阴冷的毒蛇爬上所有的脊背,“把照片删了。”
  那个少年没有像几年前那样,通红着眼对着他们激烈地嘶吼,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少年那阴沉又冰冷的眼神中删光了照片。
  并且,再也没来过。
  这个少年,已经成长到令人心生畏惧的地步了。
  “还有,我不用女人的钱。”江回半耷着眼皮看着郑盈,长而浓密的扇子睫毛都遮不住那股傲气。
  郑盈:“......”
  片刻,郑盈又笑了起来。
  “那……是你自己女人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抬头就已经一点多了……希望大家都已经在睡梦中了。
  晚安,好梦。
 
 
第29章 
  话落,四周的风声仿佛都静了一瞬, 耳边只有那软哝语音, 清晰又绵长。
  江回抬起了眼,看着郑盈。
  郑盈把话说的毫不脸红, 还故作调皮状地眨了下眼,而后上挑着眼尾, 定定地看着江回。
  很直白、挠人心间的诱惑。
  江回微微掀动了一下睫毛, 偏侧过头,声音平稳,依旧带着傲气:“不用, 我的女人, 我会挣钱给她花。”
  不管她是贤惠能干的女人,或是......像妖精一样的女人。
  郑盈听了这话差点憋不住笑出声,觉得江回小小年纪还挺大男子主义的, 不过仔细想想......
  好像也挺男人的。
  “这样吧, 现在我的钱先给你花,你想办法上大学, 以后......”
  郑盈的声音突然轻柔得几近魅惑,一字一句缓缓道:“以后,你再挣钱给我花, 好不好?”
  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蜜语。
  江回转回了头看着郑盈, 面上没什么情绪。
  郑盈眨眨眼,而后把眼睛睁得更大。凤眼睁圆,眼尾上扬, 让她看起来清纯又魅惑。
  好一会,江回才又开口:“真的不用。我不上大学......并不全是因为钱的问题。”
  这几年,什么挣钱的活他都去做,再加上一些奖学金,他其实已经存了一笔不小的钱了。
  但是依旧没有用。
  江回能感觉到郑盈隐藏着的善意与真诚,他虽然年少却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分得清。
  “我想过带他们一起去上学,全家搬到另一个地方。”江回语速缓慢地说着。
  为此,他还专门去县里的网吧搜过一些城市的租房、招工类的信息,用笔记了满满的十几页。
  后来江奶奶又犯了一次病后,江回就放弃了。
  江奶奶犯糊涂的时候,要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碰到陌生的人很容易受刺激,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伤着人或是伤着自己。
  江回不敢去冒险。
  “奶奶也说过她会照顾好小景小雪,他们也都大了,也能反过来照顾这个家了,让我安心去上大学。”
  江回看着郑盈,眼底突然迸发出激烈沉重压抑的情绪,“可是我没办法安心,即使离开一天,我都不会放心。”
  他曾经离开家一天,便失去了前一天还百般叮咛自己的父母;曾经离开半天,妹妹就被一群人围着欺负;曾经有一次晚上没有准时回来,大冬天的,糊涂起来的江奶奶只穿着个底衫,摸着黑在路上蹒跚叫喊......
  他是长孙,他是哥哥,他有他逃不开、也不想逃的责任。
  “他们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江回看向山头,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山头的橘光越来越浓烈,而后一轮红日缓缓露出头,刹那光辉,冉冉升起。
  郑盈怔怔地看着江回,觉得面前这个染上橘光、隐忍坚定的少年仿佛也将是那轮历经艰难、最终会坚定升起的红日。
  美好而眩耀。
  郑盈的心突然动了一下,心头快速划过了一丝麻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都来不及思考。
  ......
  天完全亮开后,富林村便热闹了起来,尤其是今日,这个小山村像是热油锅里滴进了水,瞬间炸开了锅。
  赵寡妇家的两个儿子一大早就打起架来了,一向关系好的两兄弟打得身上的新衣服都被撕破了,赵寡妇气得端了一盆凉井水兜头就给俩人浇下;王大婶家的小儿子从起床就对着新媳妇甩脸子,不是嫌粥太稀就是嫌饼太硬,那个往常温温柔柔、话都说不大声的新媳妇不知为何竟变了性子,当场就摔了桌上的碗盘,粥饼洒了一地,王大婶却没骂儿媳妇一句,拿着扫把追在心肝小儿子后面打;刘奶奶家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孙子也发了疯,天没亮就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脸上都滚起豆大的汗珠了,那瘦干的身体还不停地想往上窜着,也不知这是得了啥毛病......
  富林村里一阵鸡飞狗跳。
  江奶奶背着娄筐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郑家的二丫头是哪个,怎么有这么大本事惹得全村的小伙子都动着了心思,一推开院门便看到郑盈散着头发、拿着葫芦瓢站在鸡圈前喂着鸡。
  “奶奶,回来啦。”郑盈抓了把碎玉米粒,用手背抚开脸颊的碎发,笑着叫了江奶奶一声。
  江奶奶动作一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眯着眼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郑盈的眉眼。
  之后,江奶奶总算知道这是哪家的丫头了。
  “嗯,喂鸡呢丫头。”江奶奶放下娄筐,笑眯眯地瞧着郑盈。
  郑盈点点头,又饶有兴趣地抓了一把玉米粒往鸡圈里一洒,几只鸡顿时又一哄而上,争抢不停。
  江奶奶越看越满意,突然开口:“丫头,你觉得小回怎么样?”
  郑盈虽然没明白江奶奶这么问的意思,在她灼灼的目光下还是真诚地点了下头,“他非常优秀,很努力,头脑又聪明,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不过也能看出以后一定是有大出息的。”
  所有的老人都喜欢听自家孙子被夸,江奶奶应该也不例外,当然,郑盈也确实是说的真心话。
  江奶奶脸上笑出了花,“丫头,不是奶奶夸,别看小回他表面上冷冰冰的,心里热着呢,会疼人也会照顾人,而且这孩子肯干又能吃苦,以后的日子真差不了。”
  郑盈赞同地直点头。
  “那......你考虑小回吗?”
  江奶奶能感觉得出孙子对这丫头的态度,那脸上种种少见的反应,她也是看在了眼里。
  这么多年了,除了春林,她就没看过孙子跟哪个人来往过,更别提女孩子了,虽然孙子才十几,但是江奶奶已经为他操心起来了。
  都说从小看八十,她怕孙子再过多少年也是这幅样子,整天冷冷地阴着一张脸,姑娘吓都被吓跑了,到时候她走了谁来疼她的孙子呢?
  她去了地底下也没法安心啊。
  郑盈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奶、奶奶,您、您是什么意思啊……”郑盈紧张得有些结巴起来了。
  她以为江奶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故意拐着弯来试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奶奶,神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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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郑盈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向红,心突然就像被扎了一下, 又疼又酸。
  她现在可不就是勾引人了?还被人家奶奶察觉了。
  江奶奶看着郑盈突然间变得僵硬发白的脸色, 有些摸不着头脑,“丫头, 怎么了?你是不是......”
  想到村里人背地里爱说的闲话,江奶奶脸上也生出了怒气, “丫头, 你可别听别人说的瞎话,小回他是个好孩子,他就是跟人打架也是被逼的, 那些什么命硬克父母之类的更是胡话。”
  江奶奶抓住郑盈的手, 深陷的眼里装满沉痛,“小回他是命苦,只是命苦啊。”
  郑盈一怔, 而后仔细地看了看江奶奶, 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生气与厌恶的痕迹,那双温和的眼睛正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江奶奶竟然是认真的?郑盈有些不敢置信。
  四目相对几秒。
  “奶奶, 江回他、他还小吧......”郑盈撇开头,心里突然就有些尴尬,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她怎么都没料到江奶奶竟然会这么开明。
  江奶奶看着郑盈粉红的侧脸, 终于松下心, 笑了开来:“这没事,你要愿意,我们就先把这亲事定下来, 先定下来再说。”
  这样,村里的小伙也该歇了心思了。
  还没等郑盈有所反应,江奶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拉着郑盈的手便往屋里走。
  里屋,江雪正蹙着小眉头写着江回临走前给她布置下的作业,连江奶奶跟郑盈进来都没有反应。
  江奶奶进屋便直奔向床,从床垫子底下摸出把小钥匙后,掀开了床头的一块花布,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大木箱子。
  木箱子看起来年代很久了,外边涂的红漆都褪色了很多,但是箱子边边角角都完好无损,一看就是平常很被爱惜的样子。
  江奶奶在箱子里面一阵摸索,而后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住的东西。
  “丫头,过来。”江奶奶坐上床,笑眯眯地朝郑盈招手。
  郑盈走过来,在江奶奶边上坐下。
  江奶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郑盈,目光慈祥地看着郑盈,“丫头,打开看看。”
  郑盈立马猜到了什么,赶紧直摆手,“奶奶,你误会了,我跟江回,我们......”
  想到之前的亲密接触,郑盈顿时又说不出话了。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
  江奶奶趁着郑盈晃神的空当,直接把红布打开,露出了里面镶着金边的白玉坠,而后一把抓过郑盈的手,把玉坠放到她的手上:“这是小回她妈的东西。”
  那边一直在专心写作业的江雪,笔突然一停,耳朵慢慢地竖了起来。
  郑盈拒绝的动作也停顿了一瞬。
  “珍华是个好姑娘,跟了勇成不仅没过上好日子,还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偷偷当掉了,拦都拦不住。”
  江奶奶指着郑盈手里的玉坠说道:“这个东西一定对珍华有什么特殊意义,当年勇成偷偷地把这个小盒子拿给我,让我帮藏起来,说看到珍华背地里摸着这东西掉眼泪,猜她肯定又想偷偷拿去当了......”
  江奶奶想到当年儿子把东西给她藏起来后装做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有儿媳妇找不到东西一脸疑问纠结又不敢问的表情,那充满岁月沟痕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过往的回忆有太多的美好,所以即使江奶奶知道是儿媳妇非要去救人才导致儿子也跟着丧命,江奶奶心里也生不出一丝怨气。
  她只怨自己,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跟着去县里,要不然也不会连儿子、儿媳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活生生的两人出去,冰冷的两具尸体回来。
  “后来他们都去了,这东西也就一直压在箱底没动过。”
  江奶奶的目光暗淡飘远,一会又握了握郑盈的手开口:“孩子,这个就当作是奶奶替小回父母给你的见面礼吧。”
  郑盈下意识地看向手里的玉坠,玉坠颜色脂白纯净,质地细腻滋润,入手还带着一丝温热,不像差的东西。
  “奶奶,这个我真的不能要,我......我暂时没考虑过结婚的事。”郑盈本想解释她跟江回的关系,不知怎么的又停住,转而说了句心里话。
  她确实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虽然她已经不小了。
  江奶奶看着郑盈认真的表情有些惊讶,“这......你家不是已经开始给你说亲了吗?那个王媒婆一早上就带了两人去了你家相看呢。”
  村里人说亲一般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找个自家婶子伯娘之类的到对方家探探口风,要是双方满意了成了,这个牵线人就能得个半个猪腿或是两包糖,而找上了婆媒,那可是要花钱的,成不成都得花上一些,也说明这家的亲事要求高而且很赶时间,家里的姑娘小伙子正因为什么原因急着嫁娶。
  郑盈在这当口出现在自家,江奶奶当然会有想法。
  郑盈听了江奶奶的话,神色先是一怔而后又是一冷,之后便是自嘲般地勾了下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一夜没回去,他们倒没忘了去找买家。
  江奶奶看了看郑盈的神色,到底没再追问,轻轻拍了郑盈的手后温声道:“那就当奶奶冒失了,不过......奶奶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晚上等小回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替奶奶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江奶奶眯着眼敲了敲自己额头,神情感伤:“唉,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每次想着把这个东西给他,好让他看着有点念想,哪想转个身打个岔就又给忘了,唉,真是老了哦。”
  只是顺手的小事,郑盈轻轻点了点头,垂下来的眼睫后,一片平静冰冷。
  ......
  镇上,郑春鹂已经看了好半天对面的人了,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今天是星期一,郑春鹂第一次在该上学的时间在镇上看到江回。
  江回正认真地给车架子刷着蓝漆,听到这话只动了动眼睫,修长的手依旧稳稳流畅地刷着漆。
  郑春鹂便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起了红,而后盯着江回的侧脸突然问道:“你昨晚见到过我二姐吗?”
  话刚说出来郑春鹂就后悔了,顿时懊恼地狠狠咬了下唇。
  她不小心说漏嘴了。这事早上李向红特意跟他们说过,谁都不许把郑盈跑丢了的事传出去,毕竟这事总归不太光彩,而且这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真丢了,估计就是躲哪生气呢。李向红怕别人看出什么,让她拎着筐子照常来镇上卖手链,大姐春云也一早就被赶了回去,只让郑富山送春林去上学的时候顺便找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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