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这抹浅笑与冷硬而又深刻的五官形成鲜明的对比,竟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契合。
……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周三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梁莫深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许映欢。
修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触了一下,将短信的内容点开查看。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加上标点符号,一共才十五个字。
“晚上七点,和盛饭庄,不见不散。”
梁莫深在家里煎熬地度过一个半小时,六点一到,他就穿戴整齐,从家里出发,赶往和盛饭庄。
和盛饭庄。
梁莫深随着大堂经理来到包间。
“梁先生,许小姐就在包厢里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梁莫深微微颔首,走进包间。
里面的空间很宽阔,格局布置得也很有情调。
包厢里点着香烛,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昏黄的灯光隐隐有些微弱,一束束光线四射,无形中增添了几分浪漫情怀。
在包间的正中央,是一张硕大的餐桌,上面有红色的蜡烛在燃烧。
偶尔有晚风从打开的玻璃窗中吹进来,烛火随风摇曳,连带着男人投射出来的影子也晃动了几分。
包间的一隅,立着一扇绢素屏风,上面用丝线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似透非透,高贵而又典雅。
屏风后面的风景也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偌大的包厢里,轻缓舒扬的钢琴曲缓缓飘荡着,离得近了,声音也比之前听得更加真切了。
梁莫深缓缓走去,绕过屏风。
一抹纤瘦的身影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舞飞扬。
灵动,而又优美。
女孩儿穿着一袭雾玫瑰色斜肩礼服,丝绸的面料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宛如漆黑的夜幕下,突然倾泻而出的一束皓白月光。
修身熨帖的裁剪与设计,勾勒出女孩儿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衬得原本就高挑纤瘦的身姿越发的曼妙婀娜了。
柔顺的长发做成大波浪卷的造型,自然地披散在脸颊两侧,发尾及腰,映着柔和的灯光,泛起点点星光,跳跃,闪动。
乌黑的秀发,粉红的唇瓣,雪白的肌肤。
三者完美得组合在一起,优雅,而又明艳,简直漂亮到了极致。
女孩儿静静地坐在那里,远远看去,是那么的美好,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梁莫深站在女孩儿背后,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光深邃而又悠长,里面有汩汩深情缓缓涌出。
素来生硬冷沉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被唇角挑起的淡淡弧度所笼罩,就连眉宇间也染上些许温柔。
男人目光灼灼,一丝丝一缕缕的缱绻柔情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女孩儿身上。
许映欢觉察到身后传来的炽热目光,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侧首,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
乌黑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飘动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来啦。”
女孩儿柔声跟梁莫深打招呼,语调轻柔而又绵软,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让男人的心头也不由为之一软。
那双乌黑的眸子明亮非常,烛光与灯光映进女孩儿眼底,给那双点漆眸子笼罩着一层轻浅的光晕。
她的唇畔亦是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这般轻浅甜美的笑容将她唇畔漾起的笑纹衬托得更加明艳生动了。
梁莫深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缓缓朝女孩儿走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侧首凝视着身边的女孩儿,阴冷清隽的俊脸上有浅淡的温柔缓缓浮现。
男人的唇瓣无意识地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将面上的清冷也融化了几分。
“可不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弹奏这首曲子?”
许映欢眉眼微弯,柔声提出邀请。
她的唇畔噙着轻浅笑意,温婉中透着几分恬淡。
小巧的鼻尖挺立着,粉唇微翘,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精致瓷娃娃一般,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都写着“美好”这两个字。
梁莫深抬起双手,抚上黑白色的琴键。
许映欢也紧跟着抚上琴键,和着拍子,跟身边的男人共同演绎这支曼妙的曲子。
优美的琴声持续响起。
时而绵长悠远,时而高昂激扬。
激烈时如揪心一般震撼心魄,低缓时又像恋人间的喁喁情话。
男人跟女孩儿的双手时而各占一隅,时而交错缠绵,配合得是那么默契,仿佛演练过千万次一般,堪称完美。
袅袅琴声接近尾声,音调渐渐弱了下来,缓缓淡出。
一曲弹毕,两人互相凝视对方,相视一笑。
笑容里,有缕缕浓情荡漾晕染开来。
“这是我刚学的一首曲子,弹得不好,你就凑合一下吧。”
许映欢静静地颐望着身边的男人,明眸皓齿,唇角噙着明媚笑意,如一泓蜿蜒而下的淙淙流水一般,淡然而又从容,净化了一室的尘嚣。
梁莫深的内心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唇瓣微张。
“你这段时间晚上出去就是为了学这首曲子?”
虽是问句,他的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嗯。”
许映欢轻轻颔首。
女孩儿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仿佛夜空中的点点星辰洒落在眼底。
“生日快乐。”
她深深地凝望着身边的男人,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
梁莫深听到这四个字,深邃幽暗的眼神里面跃动着点点星光。
他竭力压抑着心底里陡然蹿升的欢喜,可是唇角微微向上挑起的弧度却轻易地出卖了他。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男人的声音微微绷紧,低沉中又带着一丝喑哑。
许映欢歪了歪脑袋,俏皮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眸子里满是慧黠。
“只要有心,总会知道的。”
女孩儿柔软的长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自然地垂落下来,缓缓拂过男人的手背,如同一根轻捷的羽毛,轻轻地撩动着对方的心弦。
梁莫深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女孩儿白皙柔嫩的脸颊,略显粗粝的指尖在对方近乎完美的肌肤上缓缓摩挲着。
他深深地望着女孩儿的眼睛,眼睛里有浓浓深情从里面缓缓流淌而出。
“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许映欢闻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灵动中带着几分促狭。
“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啊!”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梁莫深唇瓣微张,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女孩儿耳际响起,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轻缓与低柔,甚至将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也融化了几分。
“对了,还有生日蛋糕呢。”
许映欢突然说道,然后拉着男人的手走到餐桌前。
餐桌上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上面还插着生日蜡烛,细细数来,一共是二十七根。
她将这二十七根蜡烛全部点着,然后看向梁莫深,笑岑岑地开口。
“寿星老,快点吹蜡烛吧。”
梁莫深朝餐桌走近两步,随风摇曳的烛光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浮动,无形中平添了几分迷离与魅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俯身吹蜡烛。
许映欢突然开口。
“等等。”
梁莫深侧首看向她,两侧腮帮微鼓,跟只河豚似的,莫名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呆萌。
“你还没有许愿呢。”
许映欢柔声提醒他。
梁莫深微微怔忡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低沉温醇的声音传来。
“我要跟许映欢永远在一起。”
男人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尾端的部分微微向上翘着,竟比女人的还要漂亮许多。
他的口吻充满了霸道与执拗,听上去不像是许愿,倒更像是宣誓。
“你怎么把愿望说出来啦?”
许映欢的眼睛里缀满了浓浓的笑意,隐约透着几分无奈。
梁莫深睁开眼睛,眸光仿佛浸了一层水汽,染上几许迷离与茫然。
“没什么,许愿吧。”
许映欢笑着说道。
梁莫深蓄了一口气,将二十七根生日蜡烛全部吹灭。
“你闭上眼睛。”
吹过生日蜡烛之后,许映欢对梁莫深说道。
梁莫深看了女孩儿一眼,然后很是听话地慢慢将眼睛闭上。
他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头微动,素来沉寂的内心隐隐生出一丝好奇。
但是更多的,是克制不住的期待和激动。
“好了,睁开眼睛吧。”
大约五分钟过后,女孩儿柔软的嗓音传来。
梁莫深睫毛微颤,双眸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陈列了一地的各种各样的礼物。
“这个长命锁呢,是送给你一周岁的生日礼物。”
许映欢拿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柔声说道。
“祝你这一生平安顺遂,健康长乐。”
梁莫深伸手接过长命锁,微微泛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上面“平安喜乐”这四个字,漆黑的瞳孔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最上等的松烟墨,质朴,苍劲,浓得化不开。
“这个是声光玩具□□,送给你两周岁的生日礼物。”
许映欢拿着一把玩具□□,继续说道。
……
“这张机票,是送给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这一年,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这张机票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作为你的成年礼。”
……
“这是你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这一年,你大学毕业,从学校走入社会,希望这块腕表可以陪着你走过人生中的另一个漫长的阶段。”
许映欢将手表小心翼翼地戴到男人的手腕上,唇角微挑,噙着浅浅笑意,纤长的睫毛如同一把迷你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的,在眼底遮出一小片弧形的暗影。
表盘微凉,带着金属的质感,却将男人的心头都融化了。
……
许映欢将男人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送给梁莫深,然后慢慢走到一侧的墙壁前,手臂微扬,将上面挂着的薄纱揭下来。
在墙上挂着的,赫然是一幅巨大的图画,足足有六十寸之大。
梁莫深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深邃的俊脸上淡去了一丝平日里的阴鸷,多了几分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的悸动与震撼。
“这是送给你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许映欢凝眸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长裙包裹着女孩儿曼妙的腰肢,将纤细不盈一握完美得展现出来。
玉藕一般的手臂裸/露在空气当中,在水晶吊灯与幽若烛光的映照之下,瓷白的肌肤散发出莹亮光泽,仿佛涂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粉一般,光芒夺目,耀眼到了极点。
梁莫深抬起脚步,缓缓走过去。
当他站在图画前面的那一刻,才赫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画,而是用一张张照片拼凑而成相框。
照片密密麻麻而又十分有规律地排列组合在一起,足有近千张。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关于他的。
有的是他拎着小泰迪的背影……
有的是他侧首看向车窗外面的侧脸……
有的是他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场景……
有的是他睡觉时的模样……
还有许多许多……
他从不知道,她竟然把这些都拍了下来,而且还完好地保存着。
在他生日的这一天,送给他这样一份弥足珍重的礼物。
梁莫深缓缓抬手,指尖抚过一张张照片,他的心脏像是要狂跳而出,被满满的感动与喜悦所填满。
激荡翻腾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男人垂下眼睑,蓦地转过身去,抬起双手,紧紧地捂住眼睛。
“你怎么了?”
许映欢面露紧张,绕到男人面前,柔声问道。
“不要看我。”
梁莫深把脸埋在掌心里,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粗沉干哑,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铁剑在磨刀石上笨重地划过一般,就连沉闷的语调也染上一丝破音。
男人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倾覆在眼睑上,很快地,指间晕染开一层湿意。
“好,我不看你。”
许映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心,听话地背转过身去。
许久过后,男人覆在脸上的手掌缓缓滑落。
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泛红,眼角处隐约有一丝湿润。
“你知道吗?好长时间都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梁莫深慢慢走到玻璃窗前,背对着女孩儿沉声说道。
玻璃窗一尘不染,映照着那张坚毅而又俊朗的轮廓。
男人挺直修长的身材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光与影在他脸上交织着,切割得那张俊美的脸庞越发深邃。
嘴唇上的纹路抿紧,中间的唇线也抿成一条直线,从骨头缝里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许映欢转过身来,看着男人落寞的背影,心头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似的,生疼生疼的。
“在我五岁生日的那一天,我爸为了给我买糖葫芦,不幸被车撞到,当场身亡。而我妈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出现了问题……”
说这番话的时候,梁莫深的眉眼间被阴霾所侵占,冷峻的面部轮廓也仿佛被冰霜冻结了一般,透着丝丝的凉意,一如被寒冰封住的湖面一般,有种窒息的禁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男人的声音如同沉藏了千年的寒潭池水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有的只是无尽的苍凉与压抑,深深地刺激着许映欢的耳膜,让她打骨头里生出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苍白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