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修成诀——落日蔷薇
时间:2019-07-19 09:21:22

  季遥歌的酒意,便慢慢散了。
  双修结礼,是哪种滋味?
  ————
  玄寰在第五天醒来。
  魂灯再灭一盏。
  “醒了?”季遥歌的声音响起。
  玄寰枕着她的腿翻了个身,“嗯”了声,睡眼惺忪地看她,眼里是将醒未醒的懵然,乖巧而无辜。季遥歌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用“乖巧”这个词来形容玄寰,他与这个词毫不相符,但此刻,他望来的目光却似幼兽,看得季遥歌的心几乎要化了。
  “睡得还舒服?”她低头,甜甜笑着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玄寰确有些懵,先前是才睡醒的茫然,后来被她这一笑迷惑——她有多久不曾这样笑过了?他不记得。
  他点点头,不急着起来,任她拨开他凌乱的发,声音喑哑:“我睡了很久?”
  “还好,不算很久。”季遥歌拢好他的发,忽然咬他耳朵。
  玄寰轻哼一声,翻身将她压下:“你今日怎么了?”
  她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卷起他一缕发:“大蜘蛛,我嫁给你好不好?”
  玄寰眼里那抹茫然骤然散去,震在当场,久久未语,只听她甜甜的声音缠绕耳畔心头。
  “我想要一场盛大的结礼,你娶了我吧!”她呢喃着,含羞带怯,“修士结礼,是永生承诺。”
  玄寰,你不是白砚,不是顾行知,不是昊光,你是我永生执念。
 
 
第267章 方都结礼(2)
  这是玄寰来方都之后第一次踏出五狱塔。
  方都的盛夏热火朝天,骄阳当空,热浪扑面而来。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男人推着堆满土石的车,女人合力抬水,远处有隆隆声响,是修士们召出的石人正在凿渠,城中尘烟滚滚,大阵还未完成,全城百姓都在忙碌,到处杂乱一片,还不是他们记忆中宁静详和。
  季遥歌手持油纸伞撑在玄寰头上,伞面上绘着两只锦鲤,随着她时不时转动的伞柄而越发生动,仿如鱼戏莲荷。她穿一件橘红得像晚霞般的齐腰裙,月白的对襟衫里也是霞色的小兜,绣着两只雪白仙鹤,宛如破云而翔,梳着娇俏的双髻,面容姣美,鲜嫩年轻,似四月新荷初露池面,唇角勾着浅浅的笑,盛着蜜般甜。玄寰与她并肩,穿的是月白对襟束腰袍,袖口一圈的白鹤,似乎随手便能洒下一抹风流,与她站在一处,恰似晚霞中渐行渐近的一对甜蜜恋人。
  城中百姓没见过玄寰,瞧见两人无不驻足而望,目光在玄寰身上逗留片刻才向季遥歌打招呼:“季仙。”也有人已经改口唤她,“季城主。”都是恭敬的口吻,季遥歌皆含笑以回。
  她的心情似乎颇佳。
  “这点日头,你还怕晒坏了我?”玄寰见她撑伞的手总也不松,便道。
  “那可不?你冰人似的,万一化了可如何是好?”她转头回他,嗔语。
  玄寰亦笑,将那伞夺来,一手揽了她的腰肢,只道:“我来吧。”日光打在伞上,影子斜落,地上有两道半缠的身影,一高一矮。
  季遥歌慢慢挨向他,拿那伞柄上的流苏挠他脸玩,玄寰避了两次避不过去,不得不轻喝:“满大街的人都看着,你有没点城主的模样?”
  虽是喝止,目光却无奈,饱含笑意。
  “怕什么?看就看呗,再过几天,他们就都能看到你我结礼,难不成还不许我与你亲近?”季遥歌眉眼俱弯,是很多年前不曾有过的骄纵张扬,“怎么?你害羞?”
  害羞?
  她挑衅的言语让他想起昔年,他们的情爱针锋相对,有棋逢对手的痛快,他又几曾示弱过?
  伞面向外一压,挡住往来目光,他倾身将她抱入怀中,侧站大槐树下,霜雪似的唇夺了她两片樱瓣薄红,吻得又狠又快。季遥歌的“嘻嘻”笑声只来及逸出两声碎吟,便被他封在口中。唇舌相缠,各自忘情,宽袖滑至肘间,露一段玉白的臂,勾着他的颈,眉间眼底是慑心夺魄的妩媚,便那重吻间的啧啧水声,仿佛都成一曲催、情乐。锦鲤歇藏,伞面上勾勒出模糊人影,交拥缠绵。
  树下斑驳碎影被风吹得摇晃,伞后女人微喘:“玄寰!”半是羞恼半是妩媚。男人的声音如薄雪,淌着撩人风流:“羞吗?”回应他的,是一段妖娆蛟体。青色蛟尾从伞底游出,她化作小小蛟龙,缠在他身上,作势欲咬他喉咙,最终却以脑门轻轻蹭过他脸颊,道了句:“上来!”
  玄寰撑着伞跳上蛟背,抚过她额间晶莹龙角,听她轻哼:“老是我驮你。”抱怨的话随着渐渐腾空的蛟龙而四散,他低低地笑,一如昔年。
  青色蛟龙在方都低空遨游,龙背上坐着一人,撑着油伞,那人低低地呢喃:“下次,下次换我背你。”
  小蛟龙很高兴,驮着他游过方都每寸天地:“你设的法阵,就要建好了,一座城裂天进入虚空的景象,你想看吗?”
  “想看。”他慢慢倚到小蛟蓬松的绒毛间,声音微弱。
  手松开,油伞从半空滑落。
  ————
  季遥歌亲自往城主府面见叶浩云,并将与玄寰准备在方都结礼之事告知,原只是打算邀些方都朋友观礼,岂料叶浩云闻及此事后,却执意要替二人办一场体体面面的结礼。
  方都虽身处战事之中,但眼下暂且平静,要办一场结礼,无非是抽调些人手的事,横竖季遥歌也要行继任城主之礼,便借这结礼盛事一并完成。这场结礼要奢侈铺张地大操大办也是不能,但要办得隆重倒不难,旧年花喜与叶棠结礼所用的器皿从库房里被翻出,都还七八成新,偌大城主府挂上红幔,正殿设案,备下薄酒。
  难得的喜事叫城主府焕然一新,许久未见的喜色浮现在所有人脸上,苦中作乐向来就是人的天性。
  忙忙碌碌之间,玄寰却又沉眠。
  魂灯火苗照旧平稳,却只剩下最后一盏。
  他醒之时,五狱塔的腹室已被布置一新。光华流转,合欢榻纱缦半落,掩着满室艳光。季遥歌站在纱缦之外,身影玲珑曼妙。他揉眼,看到素白的手挑开纱缦,她只着小兜素裙,披泄着长发款款而来。
  “醒了?”她跪上合欢榻,乌云似的长发垂落,“我服侍你更衣,可好?”
  “更衣?”他恍恍惚惚,茫然的目光,似乎不记得几天前答应过的结礼。
  她并不恼,将他扶起,嗔笑:“大伙等你很久了。忘了?你我结礼。”她说着伸手弹他脑门,又揉他睡得凌乱的发,玄寰皱着眉心回想,终于在听到“结礼”二字时恍然记起。
  那么精明的玄寰,突然笨拙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我……对不起。”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
  “不碍事。不过我们动作可要快些,我已通知花喜了。”她摇摇头,扶他下榻。
  衣裳早已备好,就放在榻外的案上,她亲自捧来,展开,将那袭红衣换下他身上素衣。
  时已入夜,方都的夜并不宁静。城外一片漆黑,隐约间金铁交鸣的激烈声响仿佛还在耳畔,惨烈的厮杀成为不可磨灭的噩梦,似乎随时会卷土重来,又仿佛,赤秀外凄厉的哀嚎依旧徘徊在四周,他们从未从那场绝望中出来。
  ————
  喜服很快换妥,玄寰端坐榻沿,面上被烛火染出几分红晕。他很少着红衣,如此鲜艳的颜色他一生大概也就穿这一次。
  季遥歌跪坐玄寰背后,手里拢着他的发,拿一把玉梳,缓慢地将他长发绾起,目光时不时流连在他侧颜之上——红衣如烧,郎君如玉。
  “哪有人像你这样,道侣结礼还要女方开口求嫁?”她一边给他戴冠,一边打趣抱怨,“玄寰,你欠我这句话,回了万华你得还我。”
  “好。”他应诺,唇扬起微笑的弧度,唇瓣却渐渐洇出血色,一滴一抹,被她拭在指腹间。
  魂灯锁魂,凝心血一滴,而今都要散去。
  红衣金冠,依稀间仍是当年风采无双的玄寰,他向她走去,拿走她手中胭脂,沾一抹红在指腹,轻点她唇瓣,温柔迷人:“多谢你替我更衣,我也愿意为你效劳。”
  点朱、描眉,更衣、戴冠,他认真而细致,抚平她衣裙上每一处皱褶,搂顺她每一束流苏,最后将那枝点犀木斜插入鬓。她起身,在他身旁轻巧转个圈:“美吗?”
  他闻及一阵环佩叮咚,对上她笑靥如花,不由失神。他见过她盛装,知道她美起来有多迷人,却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慑魂夺魄。
  他的神情就是给季遥歌最好的答案,她伸手捏他鼻尖:“回神了,玄寰大人。”
  玄寰只觉心神俱烫,手里被她塞进一捧软纱。
  昔年所赠茜纱,融进了五行晶砂,被他抖开,犹如彩星虹光纷纷扬扬,落到她头上,遮去她慑魂容颜。
  他执她的手轻轻一吻,道了句:“走了,夫人。”
  茜纱下的笑颜,倾倒众生。
  塔外,小猊正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拔着颈间绑的那朵大红花,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它马上肃立四足,眨着炯炯有神的兽目盯向门内来人。
  季遥歌拉着玄寰飞上猊兽,轻叱:“走!”
  小猊踏风云而起,一路月光为引,地上红缦映烛,满园生色,天星如坠,织就这万年结礼。
  ————
  本该沉寂的夜被红光点亮,城中百姓并修士趁夜赶来,如潮水般聚在城主府外。叶浩云一袭玄衣盛装,带着花喜、叶棠、何素并其他方都主事站在正殿外的引阶上,遥看火猊掠空。
  没有丝竹笙箫,没有宝器重礼,没有仙果喜宴,这场盛事很简单,却又极尽隆重。
  像一朵春日最盛的牡丹,重重落在所有人眼中心底。
  待那火猊降下,玄寰与季遥歌携手踏出,出现在众人面前,等待中的窃窃私语声便尽皆消失,四周静得针落可闻,二人一步一步,迈上正殿,含笑的目光扫过叶浩云诸人,又朝叶浩云行揖。
  “承蒙二位上仙不弃,在我方都行此结修大礼,是方都,也是我叶浩云的荣幸。今日星月为媒,叶某并方都所有宾朋为证,恭喜二位结礼。”叶浩云声如洪钟,看不出一丝病态,说罢挥手,“何素,献酒。”
  何素以锦盘托着一壶二盅前来,躬身献予二人。玄寰与季遥歌分执一盅——第一杯酒,同敬天地;第二杯酒,二人交饮;第三杯,共谢在场宾朋。
  这礼便完全,但季遥歌却倒了第四杯酒。
  茜纱撩下,她向玄寰轻轻点头,二人默契地同时朝远空遥敬。
  “遥敬诸友,同饮!”
  这一杯酒,敬的是一万两千年后,留在赤秀不离不弃的——花眠、白斐、顾行知、韩星岩、月宵、夜珑,还有深陷苦海的慈莲、花蓁、昊光、桀离、秦渺、胡小六、花铮……以及这漫长光阴所遇每一人。
  敬所有人。
 
 
第268章 玄寰之殒
  人群散去,喧哗的城主府归于寂静。园中灯火通明,红幔飘飞,喜气褪剩残色。
  四杯酒过后,结修礼成。
  短短时间之内,他们经历生死绝望,跨越时光长河来到万年之前,到今日,她仍不真切,仿佛在做一场声势浩大的无边之梦。
  “委屈你了。”玄寰拉着她的手并行在园中鱼肠小道上,十指交扣。
  红衣浸入夜色,似一杯化不去的烈酒,直叫人醉生梦死到老。
  “不委屈,只有些遗憾。”她平静道,“你我大礼,合该与花眠、白斐他们共醉赤秀才痛快。”
  在数月以前,季遥歌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与人结为道侣的一天,也会纠结俗礼非要与玄寰行这一场结修大礼来证明二人之间羁绊牵挂。
  “原来酒没喝够?唤我一声好哥哥,我来陪你喝。”玄寰一抬腕,将她的手印到唇上。
  “你?”季遥歌翘起唇,眼角微斜,故作轻狂。
  “我怎么了?”狭长凤目挑起一缕暌违已久的邪气,他将她拽至胸口,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抚过她耳廓,轻轻按在她后颈上,逗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挠着,仿佛她后颈上生了一圈细柔的茸毛。
  花园寂静,四野无人,只有远处的灯笼落下些微光芒,红衣又仿佛被揉碎的蜡,融在一起。
  季遥歌看到他墨色双瞳里碎星似的亮,璀璨晶莹,她踮起脚,歪了头凑近他,唇扫过他凛冽下颌:“夫君哥哥,来陪我喝酒。”声音里、气息里、眼睛里、每一根头发里,都是没羞没臊、肆无忌惮的撩拨。
  语毕,舌尖一舔,像一只奶兽,舔过他的下颌。
  他们从前就这么放纵大胆,他还是那个清修多年骨子里却邪性狂妄的食荤者,她也是那个不知情爱只贪云/雨的幼蛟,一朝结礼,生死皆远,手边半晌欢愉便是永远。
  什么都该忘记,在这样的时光中。
  玄寰沉下头,冰冽的吻夹着巨大的风暴,落在她唇间,温柔被野蛮取代,却更催发欲/望。
  狂风骤雨般的吻已无章法,再不是浅尝辄止的享受,带着拆吃入腹的狠劲,只恨不能骨血相融,铭心而记,似烈酒,痛饮忘怀。
  红衣乍飞,她叫他揽腰抱起,柳条似的腰肢向后折软,叮咚一声,发冠落地,也无人去拾,只有垂落的三千青丝,与红衣缠绵风中,一路飞入五狱塔中。
  “夫人乖,为夫喂你饮酒。”
  一声熏语,也不知是谁取来了酒,被他一口含下,再俯身而来,尽数喂进她唇中。琥珀色的酒液与她的碎吟一起逸出唇角,未及滑落脖颈,便让他吻尽。
  残酒媚香,全是刻骨缠绵。
  那酒,饮至天明,醉了千年的道心。
  ————
  天什么时候亮的,季遥歌也不知。睁眼之时,塔室里的酒香未散,榻边还扔着空去的酒葫芦——那是宝葫芦,装着三十坛仙门烈酒,一夜饮空,便是她道行高深,也是要醉的。醉死之时隐隐约约做了个梦,她抹一抹眼角,似乎有些湿意,那梦好像很悲伤,可昨夜分明是大喜,如何又作此悲梦?
  她揉了揉眼,渐渐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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