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十里洋场——蔚空
时间:2019-07-20 09:32:45

  谢煊将梯子搭在屋檐边,迅速爬了上去, 动作之矫捷,一看就是没少干这事儿。他在屋顶站定, 居高临下对采薇道:“上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采薇昂着头狐疑问。
  谢煊笑:“我清醒得很,你上来就知道屋顶上的风景有多美。”说着又朝她挥挥手,“你上来啊,我给你扶着梯子,不会摔倒的。”
  采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走过去, 双手握住木梯,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到了屋檐处,还没站稳,谢煊忽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住, 从梯子上直接抱上了屋顶, 然后带着她一起坐下。
  采薇被他这大力的动作吓得不敢乱动, 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等到平稳下来, 才舒了口气,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嗔道:“你能别总吓人么?”
  谢煊笑道:“你不像胆子这么小的人啊?”
  采薇白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环顾了下周,因为坐在屋顶,一眼望去,四四方方的皇城根儿胡同尽收眼底。
  此时夜已深,只有点点灯光,以及头顶天空的星辰。这个年代还几乎没有重工业,天空澄净悠远,夜风吹过,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爽,确实风景不错。采薇的心跳顿时因为看到的这一切,而恢复了平静。
  “怎么样?喜欢吗?”谢煊问,又像是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坛酒,“陪我喝点。”
  采薇将目光从星空收回来,接过他手中的酒,笑说:“在八大胡同还没喝够?还要我跟你喝?”
  谢煊轻笑了笑,道:“那怎么能一样?”
  采薇不以为意地撕开酒坛子上的牛皮纸,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有些讶异道:“你这酒哪里来的?好香啊!”
  谢煊道:“林四送的,他母亲家以前专门给皇家酿酒的。”
  采薇随口道:“就是那日来家里的那个长得特别英俊又会说话的林四公子么?”
  谢煊扯了下唇角,皱眉道:“你什么眼光?林四那油头粉面的也叫英俊?”
  采薇道:“人家那是俊秀,怎么就油头粉面了?”
  谢煊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贬损自己的好友:“而且还油嘴滑舌,你看人真是不行。”
  采薇笑道:“那不是你发小么?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我这是实事求是。”说罢,佯装不满地啧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做太太的自觉?在丈夫面前夸别的男人,信不信我用家法教训你。”
  相处这么久,采薇其实早就看出来,这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她才不怕他。两人如今不知不觉有点像是朋友,但比朋友又似乎多了一份微妙的亲密和暧昧。采薇习惯随遇而安,也就没去多想这种微妙。
  听他这么说,她乐得直笑:“你还有家法啊?”
  “你以为?”谢煊板着脸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采薇却是笑得更厉害,捶了他一拳道:“你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饶是她确实用了几分力,但捶在谢煊那硬邦邦的肩膀上,无非是跟挠痒一样。他叹息了一声,往瓦背一躺,灌了口酒道:“我觉得我应该找个黄道吉日开始重振夫纲了。”
  采薇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也提起酒坛子喝了一口。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没再喝过酒,这会儿一口浓郁的白酒从口中滑入喉间,辛辣和芬芳同时弥漫开来,一种久违的刺激感让她整个人忽然松弛下来。
  从她变成江采薇开始,她虽然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会迷茫也会诚惶诚恐。或者在更早的时候,母亲过世后,她就没有放松过。她做着不太喜欢的工作,扮演着自己其实从来都不习惯的角色,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但是这一刻,也许是因为悠远的星空,凉爽的夜风,以及手中香浓辛辣的陈酒,她终于体会到了一点久违的如释重负。她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年少单纯的江采薇。
  她学着谢煊往后倒下,与他并排躺在瓦背上。
  谢煊转头,借着月色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第一次上屋顶,是我大哥带我的。”
  采薇第一次听他提起谢家那位过世的大公子,好奇地对上他的眼睛。
  谢煊继续说:“那时候我们家刚刚来京城,我年纪小,有点水土不服,总是生病,过得便不大开心。有一次晚上,我闹脾气不睡觉,我大哥便拿了把梯子,抱着我上了屋顶。很奇怪,一到屋顶上,吹着夜风,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后来,我大哥就总带我上屋顶。”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许多愉快的往事,不由自主弯唇笑了笑。
  采薇道:“你大哥一定很疼你。”
  谢煊点头:“嗯,他从小就很疼我,什么好的东西总是留给我,我惹了事也总是他帮我解决。都说长兄为父,我和我大哥的关系,远远比父亲更亲近。大哥他从小聪明能干,世家公子比赛射箭骑马,他总是能拔得头筹,那些旗人子弟,没一个比得上他的。他十八岁就立过军功,他总说希望有朝一日咱们国家能建立一支战无不克的军队,将侵略的洋人都赶出去。可惜……”他抬起一只手捂在眼睛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那么早就死去。”
  采薇只听过谢大公子是去西南剿匪时丧的生,却不知具体情况,见他这样触景生情,她也不好多问,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谢煊捂着眼睛默了片刻,又开口说:“我到现在都还是想不通,大哥他最信任的部下怎么会通匪?”顿了顿,又道,“当然,说到底还是怪我,兵法上说穷寇莫追,我偏偏年轻气盛非要追进山里。”
  采薇道:“你说是你大哥的部下通匪?”
  谢煊点头:“虽然查出来后,那人被处死了,但我大哥却是再不能回来。”
  采薇道:“行军打仗意外总是难免,已经过去这么久,你别再难过了。”
  谢煊将手慢慢从眼睛上拿来,在月色下,弯唇笑了笑:“我不难过,只是许久没爬过屋顶,有点触景生情。”
  采薇侧身,举起酒坛子,笑道:“不是要我陪你喝酒么?我敬你!”
  谢煊挑挑眉,也侧身对向她,举起手中的小酒坛,与她碰了一下:“干杯!”
  瓷坛相碰,在夜色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采薇昂头喝了一口,谢煊则是咕咕灌了两大口。喝完,用袖子擦了下嘴角,爽快地舒了口气,又举起酒坛:“再来!”
  采薇笑着配合,连续几口下肚,酒劲儿渐渐上来,这酒到底有些烈,她的脑子开始发晕,还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谢煊只是微醺,单手撑着头,懒洋洋看向身旁的女孩儿,见到她这动作,另一只手伸向前摸了摸她的鼻尖:“醉了?”
  “才没有。”采薇含含糊糊道。可月色在她眼中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夜风吹过来,让她有种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错觉。
  她摆摆头,看向近在迟尺的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孔,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迷人,轻易将醉酒的人吸了进去。
  采薇的心头忽然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闭上眼睛,不由自主靠在他肩头。
  谢煊看着她那张酡红的脸颊,一时心痒难耐,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下,见她只是抿抿唇没有反对,便慢慢从眉心往下滑去,越过鼻梁和鼻尖,最后准确地攫住了她那张丰润的唇。
  醉意朦胧的采薇,在感受到男人温暖柔软的唇触在额头时,只觉得很舒服,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等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煊那湿润灼热的舌已经钻进了她口中,一时间酒气再次弥漫开来,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采薇没想起来拒绝,只是惊愕般睁大眼睛,谢煊却是顺势将她揽进怀中,一只手伸上来,把她的眼睛蒙住。
  天地之间,忽的暗下来,只剩下男人灼热的唇舌在兴风作浪。采薇脑子一片混沌,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这个让人迷醉的吻。
  她的心脏怦怦跳得很快,也忘了如何去呼吸。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濡湿绵长的吻中,谢煊终于稍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道:“今晚洞房好不好?”
 
 
第65章 一更
  采薇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 眸光里一片水润的迷离。她确实是醉了, 可又似乎没那么醉,她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个漫长缠绵的热吻, 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谢煊,也知道他此刻在说什么。
  她明明应该拒绝的, 可不知道是烈酒惑人,还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一股本能般的渴望, 对面前这个英俊男人的渴望。
  采薇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谢煊弯唇一笑,揽着她的腰猛得站起来,朝木梯走去。女孩儿身体玲珑轻盈, 他一手扶住梯子,一手抱着她, 轻轻松松便下了地。到了地上,他也没将人松开,而是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大步朝房内走去。
  采薇一丝劲儿都提不上来,身体依偎在他怀中, 软得像是水一样,等被放在床边,她也坐不稳,软绵绵就倒在了被子上。谢煊替她脱了鞋袜, 解了外衫, 扶着她在床上躺好, 看着她双颊酡红,醉眼朦胧,嘴里不知含糊呓语着什么的模样,低低笑了声,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哑声道:“我去点两根蜡烛。”
  他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两根红烛,划开火柴点燃。烛光摇曳,屋子里顿时一片暧昧红光。
  谢煊回到床边,褪了身上长衫,脱了鞋袜,覆在采薇的上方,一双染了醉意的眸子,灼灼凝视着她那双半睁半阖的眼睛片刻,再次贴上了那张嫣红的唇。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亲吻是会上瘾的,唇齿交融的温暖和黏缠,是那么令人沉醉。她好像有种迷人的馨香和柔软,让他神魂颠倒。
  这是他谢煊的妻子。他在心中庆幸般地想。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终于悉数崩塌,唇上温柔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而采薇逐渐急促的呼吸,更是让他浑身发热,某种热烈的东西,亟不可待地朝身下涌去。
  他终于恋恋不舍离开了那被他吻得略微红肿的唇,直起身。泛红的眼睛定定看着身下的人,一边低低喘息,一边脱去了上身的衣服,露出肌肉流畅的结实身体。
  可惜采薇此时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然一定会看到他起伏的胸膛下,那完美如希腊雕塑般的身体。
  脱了上衣,他再次朝身下的人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刚刚吻上她,还没来记得及沉溺,仅剩的一点清醒,让他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
  他稍稍抬头,看向身下双眼紧闭的女孩儿,低低唤了一声:“采薇——”
  没有回应。
  他又试着唤了两声,身下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谢煊眨眨眼睛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醒醒,不然我要吃人了。”
  然而采薇依旧没给他回应,反倒是呼吸越发绵长深沉,显然是已经进入了黑甜乡。
  谢煊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天人交战片刻,终究还是卸力般放弃,重重翻身倒在她身侧,郁卒地看了眼桌上那两只燃得正旺的红烛。又不甘心地转过头,狠狠在她唇上吻了下,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恶声恶气道:“臭丫头,今天暂且放过去。”
  他小心翼翼将她的枕头给她整理好,盖上被子,凝视了无知无觉的人片刻,然后转过头瞪着床顶,用力呼吸让身体内那股邪火慢慢平静下来。
  *
  采薇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宿醉的头疼,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趴在枕头哼哼唧唧了两声。
  “醒了?”谢煊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采薇睁开眼,发觉这人就在自己咫尺,一只大手还揽在她的腰上。像往常那样,她下意识推了推他。
  谢煊勾了勾唇:“你这一睡醒,就翻脸不认人了?”
  采薇揉着额角,一脸莫名:“你说什么呢?”
  谢煊笑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昨晚咱们俩的洞房花烛,你不记得了?”
  采薇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桌上烛台上,两根已经燃尽的蜡烛。她一时怔住。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她隐约记得昨晚两人在屋顶喝酒,也隐约记得那个绵长缠黏的热吻,甚至还记得在谢煊说出那句“今晚洞房好吗”后,自己似乎迷迷糊糊点了头。但之后的记忆就戛然而止。
  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和谢煊有了夫妻之实,最重要是,关于具体过程,一点记忆都没有。
  回过神来,她猛得掀开被子,身上的亵衣完完整整遮盖着身子。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不仅是脑子没记忆,连身体好像对昨晚的事,也没有任何记忆。
  她狐疑地看向身前似笑非笑的男人,道:“真的?”
  谢煊掀开被子,边下床边道:“你昨晚醉了,不记得也正常,指不定咱们的孩子昨晚已经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了呢。”
  他光裸着上身,劲瘦结实的身体,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下,有种野性的性感,
  采薇到底不是傻子,就他这身材,若是真发生过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除非他其实个外强中干的男人,这个冒出来的荒谬念头,让她有点想笑。
  她坐起身,嗤了声道:“你少来!有没有做过什么,我能不知道,除非……”
  谢煊转过头看她:“除非什么?”
  采薇狡黠一笑:“除非你中看不中用。”
  谢煊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一只腿跨上床,一把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腹下,盯着她道:“不中用?看来我真不能惯着你了。”
  手上传来的灼热和坚硬,让采薇跟触电般,用力抽回了手,红着脸嗔道:“臭流氓。”
  谢煊被她气笑了,叹了口气:“昨晚我没乘人之危办了你,你倒好,这一大早就骂我,还有没有良心?”
  采薇听他这么说,想到昨晚的事,这人大概是见自己醉酒睡着,最终什么都没做。这样一想,虽然他时不时就耍点流氓行径,但确实算得上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
  她撇撇嘴,没底气道:“谁叫你骗我的?”
  谢煊笑了笑,凑上前在她额头啄了口,握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你嫁给我并非情愿,但既然咱们已经成亲,那你就是我谢煊的妻子。我不是个会勉强女人的男人,所以我给你时间适应现在的身份,接受我这个丈夫。我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接受这样一直有名无实,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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