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国公听罢,忍不住失笑。
前来观礼的宾客很快就离开,虞家的人在最后。
虞老夫人忍不住叮嘱外孙女一些坐月子的注意事项,担心没有个长辈盯着,万一这月子没坐好,年纪大时可要受罪。
霍姝听得满头大汗,这坐月子的规矩未免太多了吧?不过看外祖母的脸,她又不能不听,只好乖乖地听进去。
安阳郡主道:“素素,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你好好坐月子啊。”
虞倩闷闷不乐地道:“表姐,过完年,我和十三哥他们就要回平南城,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有机会相见。”
原本他们是打算等虞从信的婚礼后,就随长辈一起回西北的,哪知后来知道霍姝有孕,就只带虞九郎、十郎一起回去,让虞从烈和虞倩再留段时间,等过了年再回西北。
听到这话,霍姝脸上也露出几分伤感,忍不住朝外祖母道:“外祖母,是不是二舅舅他们要给十三郎相看亲事?可是相中哪家的姑娘?”对这表弟,霍姝是拿他当弟弟看的。
虞老夫人笑道:“十三郎年纪大了,是应该考虑亲事,咱们虞家的根基在西北,回那里相看亲事也方便。”说到这里,又有些无奈,“不过十三郎觉得他自己还小,并不急着这事,你二舅母没少为他操心。”
安阳郡主坐在一旁抿嘴笑着,知道虞从烈这小叔子的性子,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挺好玩的。
说了会儿话,虞老夫人等人终于告辞离开。
聂屹亲自送虞老夫人出去。
将人都送出门后,聂屹方才回凌云院,见霍姝正抱着孩子喂奶,让他的耳根有些红,忍不住眼神飘了下,不过仍是走过来。
霍姝喂完奶后,就将孩子交给奶娘,然后看奶娘熟练地将孩子的上半身托起,轻轻地拍着,接着就听到孩子打了个奶嗝。听说孩子吃饱后,让他打个奶嗝不容易吐奶,霍姝初为人母,什么都不懂,少不得要跟着学习。
见孩子睡下,霍姝就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歇息,然后对聂屹道:“外祖母他们回去了?”
聂屹嗯了一声,见丫鬟端来鸡汤,接过来喂她。
霍姝笑盈盈地喝着他喂的鸡汤,说道:“没想到娘也为阿镹过来,祖母那边没事吧?”
“没事,有祖父在。”聂屹不在意地道,从今儿祖父的态度,他就能感觉到他们对他娘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对方是皇上的胞妹,再怨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霍姝听罢,也没有放在心上。
孩子的洗三礼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过了几日,外面已经没有关于卫国公府的流言,就算还有,也不成气候,轻易就能掐灭。
元武将查到的事情呈上来,说道:“世子,属下查到,这放出流言的源头就是京中的一帮闲汉,他们是被人使钱雇去散布流言,属下根据那帮闲汉描述的那人查过,发现是大皇子府里的人。”
聂屹对此一点也不惊讶,说道:“听说大皇子最近没什么差事。”
所以怨不得闲成这样。
元武听到这不留情面的讽刺,低下头忍住笑。
大皇子中秋节时因为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打架一事,被皇上迁怒,接着这几个月都没有差事,反而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有差事,被安排进六部,正是他们拉拢朝臣,建立自己势力的好时机。
大皇子知道这事后,自然焦急,担心下面的弟弟们真的趁着这机会揽权收买人心。
可是他们父皇不开腔,他进宫去求也没用,只能窝在府里闲得发慌。恰好卫国公府传来消息,知道聂屹的长子出生,大皇子一听孩子有九斤二两,眼睛一转,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想阴聂屹一把,将他推到风口浪尖。
反正,对于大皇子来说,下面的那群弟弟都是和他抢皇位的讨厌鬼,而聂屹这个表兄弟,也是个不遑多让的,占着父皇的宠爱,从来不将他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一样讨厌,能算计自然不会手软。
“那么闲,就给他找点事做罢。”聂屹又道。
元武低下头,世子果然一点亏都不吃。
坐月子的过程并不难熬,特别是现在天气冷,一个月不能洗澡什么的,也不是太难受,霍姝还能忍受。
每天睁开眼睛,吃吃喝喝,在屋子里溜跶溜跶,另外看看孩子,就这么过了一天。
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等到满月时,小阿镹已经变成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一双眼睛乌溜溜、水润润的,甭提有多可爱,让霍姝爱得不行,常在他的小肥脸上吧唧就亲一口。
“他是男孩子,不能总是亲他。”聂屹说道,觉得男孩子不能宠。
霍姝无所谓地道:“他还小嘛,等他大点我就不亲了。”说着,就凑到孩子的爹面前亲他一口。
于是聂屹不说话了。
第153章
阿镹满月的时候,已经是腊月。
满月这日,卫国公府依然热闹非凡,京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连几位成年的皇子也特地过来喝杯喜酒。
一大早,霍姝就让人准备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小姐,该出来了,再泡下去皮肤会泡皱的。”樱草劝道。
霍姝在水里又泡了会儿,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樱草和桃红两人忙将旁边放在薰笼上的白布巾拿过来,裹到她身上,吸干她身上的水渍后,又拿过旁边同样薰得暖和的衣物,伺候她穿上。
霍姝换上针线房特地为她量身做的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身下系着一条镶襕边的马面裙,站在一人高的紫檩木座的穿衣镜前,左右瞧了瞧,问道:“樱草,我现在还很胖么?”
因为怀着孩子时,吃得挺多的,所以霍姝后来脸都肥了一圈。坐月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可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没事干时,她就在房里转转,偶尔耍几下拳法,权当锻炼身体。
这么一个月下来,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肉减了许多,现在照镜子,下巴也没那么圆了。
樱草拿着干净的白巾为她吸着头发上的水珠,笑道:“小姐现在比一个月前瘦了好多,奴婢看着都心疼。”
听罢,霍姝顿时满意,果然没那么胖。
将头发晾得半干,霍姝就起身回房。
回到房里头时,就见聂屹也在,正坐在炕上抱着孩子。
虽说京中的勋贵府里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不过这是第一个孩子,聂屹若是没事时,也会抱一下。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来喜爱与否,动作却越来越熟练标准。
霍姝看到他,一脸开心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道:“世谨,你怎么过来了?外面现在忙么?”
“不忙,祖父让二叔、三叔去迎接客人,我回来看看你。”他说着,打量她粉扑扑的脸蛋,眼里布满温柔,问道:“洗澡了?”
霍姝笑盈盈地道:“对啊,一个月没洗澡,难受得紧,现在我一点也不臭。”说罢,就伸手过去,将儿子抱过来。
小阿镹今儿特别精神,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瞅着人,一点也不困。此时也是精精神神地瞅着人,看得霍姝心头软软的,在他的小肥脸上亲一口。
聂屹忍不住笑道,“你一点也不臭。”
“你又哄我。”霍姝面上带着笑,“一个月不洗澡,哪里能不臭?幸好天气冷,味道不重。”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聂屹又去忙了。
等今日来喝满月酒的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霍姝提前给儿子喂饱肚子,又换了尿布,带着丫鬟奶娘,亲自抱着儿子出去给宾客们看。
因为天气冷,霍姝生怕冷到儿子,所以只想给人看一圈就抱回去的,谁知隔壁男席那边传来话,几位皇子想看看孩子。
皇子想看孩子,自是不能拒绝。
霍姝微微眯起眼睛,将孩子交给奶娘,裹紧他身上的大红色貂皮斗蓬,让艾草跟着过去。
孩子被展示一圈后,终于被抱回来,霍姝便直接将他抱回去,接着也没回去继续吃宴席,让二太太和三太太出面去招待客人。
回到屋子里,霍姝先将手放在薰笼上捂暖,方才碰碰儿子的脸,嘀咕道:“外头那么冷,我们家阿镹没被冻着吧?”
奶娘有些忐忑地道:“夫人放心,奴婢刚才很小心,没让小主子冻着。”
霍姝摸到儿子暖乎乎的小胖手,见他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终于安心。
小阿镹吃完奶后,很快又睡着。
霍姝也没让人将他抱下去,就直接放到身边的位置,拿着今日送到凌云院的一些礼单看起来,让樱草和桃红等丫鬟去检查,然后登记入册。
今日阿镹的满月日,宫里不意外也送来礼物,还有其他和卫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府里,关系较为亲近的,都直接送到屋子里。
今天光是收礼物,就收到手软。
霍姝看完礼单后,就凑到睡得憨憨的儿子那里亲他一口,笑道:“儿子,你可真是受欢迎。”顿了下,又补充道,“虽然这受欢迎都是因为你爹的关系,不过你爹能有这本事,也是你的福气,看来咱们阿镹也是个有福气的。”
邬嬷嬷和艾草等丫鬟站在一旁,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有些好笑,觉得小主子以后这性子,可能会比较像她们家小姐。
天色稍晚一些,宾客差不多都离开。
霍姝见聂屹还没回来,打发人去前院瞧瞧,得知几位皇子还没走,正拉着聂屹喝酒,顿时有些不开心。
幸好,时间差不多时,那几位皇子终于离开。
聂屹回来时,霍姝已经让人准备好醒酒汤,不过见他只是面上微红,神色清明,并未像过去那样喝得人事不醒,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
“我吃醒酒丸了,没事的。”聂屹说道。
今日那几个皇子上门来讨杯喜酒喝,聂屹知道这次避不过,自然不会傻傻地由他们灌,早就提前吃醒酒丸,后来反而直接将那几个皇子灌翻,被人扶着离开。
霍姝听完,顿时高兴了,说道:“就该这样!”
今儿天气那么冷,他们还想要看孩子,霍姝就知道他们是故意,心里十分不痛快。只是他们是皇子,这个面子聂屹还是要给的,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拒绝。
说了会儿话后,霍姝就催他去洗漱,让他早点去歇息。
聂屹微笑看她,也没拒绝,直接去净房洗漱。
等洗漱出来时,他直接回房,外面那张他睡了一个月的榻已经被人抬走。
自从聂屹五月份离开后,霍姝直到现在都没和他同床过,他一走就是几个月,等他回来时,她正在生孩子,接着坐月子,夫妻都是分开睡,甚至没机会一起说说话。
霍姝高高兴兴地靠到他怀里,摸着他腰间的伤,问道:“这里怎么样?还难受么?”
“已经结疤,不难受的。”聂屹说道。
霍姝先前担心他身上可能还有其他的伤,就将他检查一遍,小伤是有一些,不过都比不得腰间那处被人偷袭的伤。
“你腰上的这伤,不像是刀剑这些利器伤的,是什么伤的?”霍姝小声地问道,手搭在他腰间,轻轻地抚着。坐月子时,她担心他的伤,有次他换药时,她也亲自看过,发现那伤有些不同寻常。
聂屹被她摸得身体发热,不过想到太医说的,妇人生产后最好坐满四十天的月子,他倒是没敢做什么,安份地搂着她,说道:“是南疆的武器,一种缠在鞭子上的丝线,那丝线非常锋利,轻易就能划破皮肤,将皮肉和血勾出来。”
“有这种武器?”霍姝是使鞭子的,乍然听到鞭子还能再缠上古怪的丝线,不禁大感兴趣,接着气道:“那些偷袭你的刺客最后有没有逃?如果下次让我遇到他们,我也赏顿鞭子给他们!”
聂屹被她维护的语气弄得心头发软,好笑道:“自然是没逃,最后都死了。”
霍姝听罢,一脸可惜,觉得他们死得太轻易,真是便宜那些刺客。
接着,霍姝又奇怪地问,“怎么会扯上南疆的?”
她自幼在西北长大,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西北边城一带,北方这一带有来自于北蛮游牧民族的威胁,她也曾随表哥们杀过北蛮那些南下劫掠大夏百姓的北蛮铁骑,对骨子里透着野性和掠夺的北蛮人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不过对大夏的南方一带,就比较模糊,并没有那么熟悉。
当下聂屹为她详细地解释一遍南疆一带的情况,因为南疆多山林,那里也有很多不同的部族,甚至有建立起政权的国家。不过和大夏相比,那里的环境比较恶劣,山林中有天然的瘴气,那些部族之间,并不和睦,对大夏的威胁没有北蛮那么大。
“还记得去年秋猎你们遇到猴群的事情么?”聂屹说道,“当时那猴群并不是因为负责清场的士兵的疏忽,而是人为驱使过来的,听说南疆一带有一个部族的人,会一种兽语,可以驱使像猴子这种灵性比较高的动物。”
霍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南疆的人掺和进来,这事情有蹊跷,不过皇上后来另派人去查,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聂屹淡淡地说道,对此仿佛一点也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