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姝看她一眼,低头看向胖儿子的脸,很快便明白大伯母的意思。
昨日霍妙特地过来传话,加上有聂屹告诉她曾经靖安侯府和虞家的恩怨及关于她克亲的由来,霍姝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用意。
大姑母不喜欢她,可能是想要揭破她曾经被云海大师批命的事情,云海大师现在不在京城,最好的证明人选那就是当年伺候祖母的下人。
大伯母直接将那些下人送走,也算是阻止大姑母,免得她真的将这事捅出来,多少会有些影响。
看来不管是两位姑母还是大伯母,都知道当年的事,也知道她被认为克亲不祥的事情。
霍姝想明白后,便对陈嬷嬷道:“我知道了,这事让大伯母费心了。”
陈嬷嬷忙恭维一声,飞快地睃她一眼,见她面上的神色淡淡的,仿佛没有受到这事情影响,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也觉得七小姐这样也好,毕竟这克不克的,端看旁人怎么看。
老夫人认为七小姐克亲,对七小姐不假辞色,殊不知七小姐也许是姑娘中最有福气的那个才对,不然也不会嫁入卫国公府,深得皇后的喜爱,时常宣召进宫了。
陈嬷嬷觉得老夫人折腾那么多,甚至为此牺牲八小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反而应该有出息的七小姐,她从来没放在眼里,为此还厌恶七小姐,最后却是七小姐嫁得最如意,卫国公府这门姻亲才是靖安侯府的依靠才对。
霍姝又和陈嬷嬷聊了两句,话题一转,便道:“前阵儿我接到八妹妹的信,她说等大堂哥成亲前会回来,可有这事?”
“是的。”陈嬷嬷得了靖安侯夫人的吩咐,这种事情也没瞒她,便将靖安侯夫人为女儿的安排同她说了,最后道:“届时夫人想以嫁女的名义,先将八小姐送到江南,等过段时日,再让八小姐以新寡的名义接回来,如此也减少对八小姐的伤害。”
霍姝听罢,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大堂哥是个好的,只要他能善待八妹妹,八妹妹在府里待着也好。”
霍姝在西北长大,那里的规矩不如京城的严,她不觉得女子不嫁人有什么不好的,霍妍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害怕男人,不想嫁人,这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有靖安侯府在,大堂哥霍承珏心疼这妹妹,愿意养她,那就能过得很好。
当然,只要大伯母在,这靖安侯府也没人敢给八妹妹委屈受。
二月底,虞从烈和虞倩便在虞家军的护卫下回西北。
他们离开当日,霍姝去十里亭送他们,虞倩抱着她大哭,依依不舍地和兄长一起离开。
霍姝送走他们,心里惆怅不舍,她在虞家长大,与虞家的人如至亲般生活,是她人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日子,影响她一生。
转眼就到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柳絮纷飞。
霍姝见天气好,便让丫鬟们收拾,然后带着胖儿子一起回将军府探望外祖母和怀孕的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如今已经坐稳胎,亲朋好友都知道她的喜信,纷纷上门去恭贺一番。
霍姝抱着孩子进到祖母的荣安居,就见安阳郡主就着丫鬟端来的盂盆呕吐,外祖母忙让人拿温开水给她漱口,又拿酸梅子给她含着止吐,整个室内闹轰轰的。
见到霍姝抱着孩子过来,虞老夫人笑呵呵的,“素素,你们今儿怎么来了?”然后熟练地抱过已经醒过来的孩子,高兴地道:“小乖乖,快给曾外祖母瞧瞧~”
霍姝嘴甜地道:“我和阿镹想外祖母了,所以就过来陪陪外祖母。”
和外祖母聊了两句,霍姝就坐到安阳郡主身边,看她的脸色,蹙眉道:“都满三个月了,怎么还在害喜?”
安阳郡主含着酸梅子,好不容易压下那想吐的欲望,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怀孕就像吃饭一样,吃嘛嘛香么?你那是不正常,我这种才叫正常的。”
霍姝开口就要说话,安阳郡主吐出梅子核,伸手作势一挡,说道:“得,你别和我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我知道了,你有福气,所以你不会害喜。我这也算是轻微,只是早晚吐一吐,其他的时间还好,也能吃得下。”
霍姝笑嘻嘻地道:“我家阿镹乖嘛,所以他不折腾我。绣绣,我发现你变胖了。”
安阳郡主白她一眼,说道:“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四个月,能不胖么?还有,阿镹这么乖,也许不是你的功劳,是聂表哥的功劳才对。”
两人聊了会儿,霍姝问道:“三表哥呢?怎么不见他?”
安阳郡主道:“他最近挺忙的,你知道的吧,最近藩王进京,京里又少不得要忙。”
霍姝愣了下,这才想起前天聂屹也提这事,不过她不知道藩王进京,连她表哥也要忙起来。
安阳郡主在嘴上说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兴奋地道:“素素,很快就到浴佛节,届时我们一起去相国寺礼佛吧,听说每年的浴佛节,相国寺都有得道高僧开坛讲经,很多人慕名而去,我们也去上香,顺便给祖母和三哥、孩子祈福。”安阳郡主说着,满脸甜蜜慈爱的抚着肚子。
霍姝想了想,笑着道:“好啊,到时候一起去。”
在虞家待了大半天,霍姝才抱着睡得像小猪崽一样的儿子回府。
坐在马车里,经过一条热闹的街道时,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霍姝伸手掀起帘子,透过半掩的车帘往外看去,恰好看到一名穿着火红色骑装,手持鞭子的少女坐在马背上,正不耐烦地看着地上的人。
“小姐,好像那骑马的姑娘将人撞了。”樱草说道。
霍姝嗯一声,眼睛在那姑娘身上看了看,发现这不是当初她在益州城顺手救下的前忠义王的嫡女——凤阳郡主么?今儿听安阳郡主提藩王进京的事情,没想到出门就见到她。
看了一眼,霍姝便让车夫离开。
虞从信从五军营的衙门出来,同几个同僚闲聊几句,便往临江仙而去。
到达临江仙,自有店小二过来招待他,穿过两边用竹帘遮掩得严实的通道,来到临江仙二楼的一处厢房。
推门进去,就见到聂屹已经坐在那里喝茶。
虞从信坐到聂屹旁边的位置,元武过来给他上一盏茶,便躬身退下去。
虞从信看他悠闲的模样,唇角含笑,说道:“听说昨日忠义王带着凤阳郡主进京。”
聂屹嗯一声,说道:“你派人盯紧皇陵那边,若是发现有异常的人,直接捉起来。”
虞从信颔首,反问道:“你怀疑什么?”
聂屹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虞从信轻轻地敲了下桌面,斜睨他一眼,眼中滑过幽光,突然幽幽地道:“我最近得到消息,听说今年的浴佛节,相国寺请了云海大师开坛讲经。”
聂屹抬头看过来,神色平静。
“这消息还没透露出去,只有相国寺的住持及几个大师知道。”虞从信补充道,眼睛一直看着他。
聂屹神色未变,仿佛对这事情并不关心,与他聊完五军营的改革之事,便起身离开。
虞从信手中端着茶盏,从窗口处看着聂屹骑马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玩味。
以聂屹的本事,估计早已经知道云海大师当年给素素批命的事情,就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第160章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刚从宫里出来的人准备上马,抬头望去,远远地就注意到朝这儿驶来的马车上的标志。
是卫国公府的马车。
“郡主,请上马。”旁边的随从牵着一匹马,殷勤地躬身笑道。
凤阳郡主没理他,看着驶到宫门前的那辆翠盖珠缨的华车,接着就见马车里一个丫鬟出来,然后伸手扶着一个穿着一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吉服的女子下车,马上就有人撑着遮阳的伞过来,遮住天上的阳光。
宫门前已有等在那里的轿辇,抬轿的是两个身材粗壮有力的内侍。
距离有点远,凤阳郡主也没能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样,只觉得她身上佩戴的红珊瑚头面精美漂亮,正是京中流行的样式,据闻有价无市,想买也买不到,还须要等着定制。
那女子的气质雍容,虽被伞遮住大半张脸,依然能隐约看清楚那精致漂亮的下颌,身形纤细窟窿,被丫鬟扶到轿辇上,然后被抬进宫里。
这皇宫,不是谁进宫都能坐轿辇的,特别是命妇,除非是宫里的贵人看重。
能坐着卫国公府的马车,又被宫里的贵人允许在宫中坐轿辇的,除了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外,也没其他人了。
“那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凤阳郡主问道。
随从看一眼,低声答道:“是的,听说江皇后与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感情极好,时常宣她进宫说话。”
凤阳郡主听罢,忍不住嗤笑一声。
随从不知道她的意思,脸上陪着笑。
凤阳郡主又看一眼消失在宫门的轿辇,翻身上马,驾马而去。
进京的藩王都住在宗室统一规划出来的住宅里,平时没什么人住,等藩王进京后,就由他们住进去,直到藩王离京。
凤阳郡主骑马而过,待道两边的行人听到马蹄声,忙不迭地往旁边躲去,就生怕再出现上次差点被马蹄踩伤的事。先前有一回,凤阳郡主骑马太快,直接将一个路人踩伤,事后虽然那人被送去附近的医馆及时医治,可凤阳郡主因为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藩王进京的短短几天时间,京中大半的百姓都知道忠义王府的凤阳郡主是个喜欢穿着红衣骑马过街的女人,名声大噪,街上的百姓只要听到马蹄声,都会及时闪避,免得又像那个倒霉蛋一样被马踩伤。
凤阳郡主骑马而过,身上的红衣掀起一阵红色的香风。
回到宗室拔给忠义王府的住处,凤阳郡主刚下马,就见到兄长忠义王亲自送一个穿便装的的男人出门。
那男人赫然是大皇子。
“凤阳回来了。”忠义王朝妹妹笑道。
大皇子看了一眼凤阳郡主,见她这身打扮,眼里露出几分鄙夷,简直不成体统,嘴里道:“听说凤阳今日进宫了?”
凤阳郡主发现他的眼神,心里有几分恼怒,面上露出娇俏的神色,说道:“是啊,太后娘娘召我进宫说话,泰宁姑母和三皇子妃也在呢。”
大皇子眸色微闪,面上却仍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与忠义王兄妹俩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等他离开后,兄妹俩回到屋子里,凤阳郡主就啐了一声,朝忠义王抱怨道:“大哥,皇长子就是这副德行,看来那皇帝的种也不怎么样,比父王差得远了。”
忠义王对此不置可否,说道:“蠢点也好,才方便我们行事。”然后又询问妹妹今日进宫的事情。
凤阳郡主好笑地道:“大哥,你真应该看看当时太后和泰宁长公主的嘴脸,两个没本事的女人,却自以为聪明,想要我们暗地里支持三皇子,也不瞧瞧三皇子那德行,被个女人制住,真让他坐那位置,能坐得稳么?”
忠义王担心她自傲自大,太过轻敌,说道:“你别胡说,悠着点。”
“那不是在你面前么?”凤阳郡主不以为意,接着又道:“倒是出宫时,我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今儿被江皇后宣召进宫。可惜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听说那聂屹对她十分宠爱,生平无二色,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忠义王微微蹙眉,听出妹妹对聂屹的不以为意,说道:“你别小瞧他,聂屹这人可厉害着?”
凤阳郡主嗤笑道,“我瞧不出他怎么厉害,就是长得好看点,听说因为和皇帝长得像,才会一直荣宠不衰,可见那皇帝有多偏心,不怪这些皇子们都不服气。”说着,她高高兴兴地道:“不服气才好,咱们可以帮他们一把,这京城越乱越对我们有利。”
兄妹俩说了会儿话后,凤阳郡主就离开了。
忠义王望着妹妹离开的身影,招来一个暗卫,说道:“你派人去盯紧聂屹,有什么异常定要及时禀报。”顿了下,又问道:“凤阳最近是不是还在找画里的男人?”
“是的,郡主说那男人和卫国公世子应该是认识的,觉得他应该在京城。”
忠义王皱紧眉头,觉得女人果然成不了事,为个不认识的男人,成天往外跑,不思正事,带她进京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霍姝从宫里回来,先换一身布料柔软的衣服,又将身上的首饰都拿掉,洗干净手,方才伸手抱孩子。
“阿镹今天有乖乖的么?”霍姝笑着问道。
刚喝完奶正精神着的孩子朝他吐了个泡泡。
奶娘和丫鬟在一旁汇报小主子今儿几时睡醒,几时喝奶,几时换尿布等琐事,霍姝不厌其烦地听着,对儿子所有的事情,都很多耐心。
霍姝逗孩子玩一会儿,就见聂屹回来了。
聂屹见她抱着孩子,说道:“阿镹好像又胖了,你别时时抱着他,省得累着自己。”
“没事,阿镹就这点重量,哪里算累?至少比你六岁时轻多了。”霍七姑娘这话接得十分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