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邬嬷嬷后,霍姝又看向明天将要作为陪嫁丫鬟一起过去的艾草等人,对她们道:“明天要辛苦你们了,今晚你们都好好歇息,不用守夜了。”
艾草等人忙道:“不辛苦,这是应该的。”
主仆几个温情脉脉地说了会儿话,霍姝就回屋子里歇息。
邬嬷嬷亲自伺候她歇息,转身去整理床铺时,发现大红色底宝瓶刻丝的被褥上团着两只白狐狸,浑身无一杂色的白毛在那大红色底的被子上犹为明显。见到邬嬷嬷站在床前,两只雪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翡翠眼瞅着她,将自己团成一团,那模样格外地可怜。
穿上月白色绣草绿如意纹寝衣的霍姝走过来,双手扒拉着将两只雪狐搂到怀里,一脸祈盼地道:“嬷嬷,今晚就让大雪和小雪陪我一起睡吧,明天要出阁了,我紧张得睡不着,有它们陪好一些。”
邬嬷嬷听到这话,十分无语。刚才一脸期盼着明天快点来的人是谁啊?为了留下两只狐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邬嬷嬷拗不过她只得应了,待她拥着两只雪狐躺在床上,一副乖巧地入睡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她掖好的石青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的帐子,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出门时,邬嬷嬷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
或者说,不是她忘记,而是虞老夫人和靖安侯府的人都一起忘记的事情。
“嬷嬷怎么了?”艾草和樱草见她神色十分懊恼,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忙问道。
邬嬷嬷叹了口气,说道:“我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了,明儿姑娘要出阁,可是却没有长辈教导她新婚之夜的事情……”
说到这里,邬嬷嬷也不知道怪谁好。
虞家是疼爱她们姑娘的,该教的都教了,至于新婚之夜的事情,作长辈的自然不好说,这一般都是由当母亲的告诉女儿才对。
而靖安侯府虽说是姑娘的家,可作为姑娘现在母亲的五夫人被禁足了,靖安侯夫人虽管着婚礼之事,可却不是姑娘的母亲,教导洞房的那些事不归她管,她也不好意思去传授隔房的侄女那些房中的事情。
如此,自然没有人教导霍七姑娘明儿洞房花烛夜之事。
艾草和樱草一脸疑惑地看着嬷嬷,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该教的虞老夫人不是已经教了么?
邬嬷嬷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说明白这事情,而且现在天色也晚了,姑娘已经歇下,邬嬷嬷也不想拿这事情去将她叫起来。
左右为难之下,邬嬷嬷还是决定不去叫醒姑娘了。
反正,聂世子是在宫里长大的,以皇上对他的宠爱,估计应该有派个教导人事的宫女教导他罢,只要新郎官懂就行了,新娘懂不懂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
决定好后,邬嬷嬷又去钦点了一回明日要用到的东西,终于下去歇息。
翌日,霍姝精神抖擞地起床,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她趿着软底棉鞋,跑到窗口不住地探头往外看,嘀咕道:“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早?吉时在下午,还要等很久呢……”
邬嬷嬷等人:“……”
艾草决定当作没听到这话,笑着道:“小姐,时间还早,您可以再睡会儿。”
霍姝有些无聊地道:“不睡了,正好去给祖母请安。”
艾草等人听罢,将洗漱器具端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洗漱好后,霍姝就去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
今儿靖安侯府有喜事,霍家的男女老少等都待在家里,靖安侯等男人特地请了假在家,族学那边也难得放一天假,一群儿孙们齐聚一堂,十分热闹。
霍姝跟着姐妹们一起给霍老夫人请安,霍老夫人对霍姝道:“今儿姝姐儿出阁,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样没规矩,记得恭顺孝悌,不忘霍家庭训,恪守本份……”
霍姝面带笑容,恭顺地聆听祖母的教导。
霍老夫人说完后,便不再看她,让她下去了。
霍妍、霍娟、霍妙等未出阁的霍家姑娘都过来恭喜她,霍姝抿着嘴道谢。
霍老夫人正和几个儿子媳妇说今儿婚宴的事情,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个姑娘,目光落到霍娟身上,不由得微微拧了下眉头。
霍二夫人一直盯着老夫人,见状,心里咯噔了下。
果然,待老夫人说得差不多时,突然对霍二老爷道:“老二,娟姐儿年纪不小了,再耽搁下去可不好,听说今年春闱有好些个不错的青年才俊,你大哥帮留意了几个,你去瞧瞧,若是满意的,便给娟姐儿定下吧。”
霍二老爷面上有些羞愧,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瞪了一眼二夫人。
有个大龄未出阁的女儿,霍二老爷也觉得丢脸,可去年妻子说得太过美好,让他忍不住顶住家族的压力,没在去年年底时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拖到今日。今儿作妹妹的七姑娘出阁,六姑娘还待字闺中,也不怪老夫人当众发难,一点情面也不给。
二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搅着手中的帕子。
她要是看得上那些寒门士子,早在三年前就给女儿定下了,何必耽搁她到现在?明明大姑娘眼看就要不行了,郡王世子妃的位置唾手可得,哪想直到现在,大姑娘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仍是卧病在床,可人还活着。
其他人听到老夫人的话,都当没听到,特别是靖安侯夫妻,神色淡然得仿佛老夫人不曾说这话似的。
老夫人敲打完二房后,继续和长房说今儿的婚宴,直到说得差不多了,方让他们散了。
不久,今日宾客纷纷上门道贺,靖安侯府大门打开,一串串炮竹噼哩叭啦地响着,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霍姝听说虞家的人过来时,忙迎了出去,就见五舅母姚氏和表妹虞倩过来了,却不见外祖母,忍不住道:“舅母,外祖母呢?她今儿不过来看我出阁么?”说着,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姚氏为她理了理发髻,无奈地道:“你外祖母不肯来,她说自己是孀居之人,来了反而冲了你的喜气,所以就不来了。”
“我不在意的。”霍姝难受地说,她从来不相信这个。
姚氏见小姑娘一副难过得要哭的模样,心里感叹小姑娘和外祖母的感情好,有些怜惜地道:“总归是不好,你就听你外祖母的吧,乖,你今天可是新娘子,要高高兴兴的。”
虞倩也附和道:“是啊,表姐,你今儿要当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开心点,大不了以后你多上门去看祖母就行了。祖母说了,以后她可能会在京城定居,你想她就去将军府,可近着呢。”
霍姝这才露出个笑脸,不过姚氏和虞倩都能看出她的情绪不高。
这时,霍五老爷走过来,见到姚氏,客气地和她见礼,姚氏带着虞倩避到一旁。
“爹,你有事么?”霍姝问道。
霍五老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道:“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对了,英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她是今儿的全福人。”
霍姝哦了一声,瞅着他。
霍五老爷的模样有些憔悴,看着好像一晚未歇息,眼里布满了血丝,看着着实让人吃惊。他又叮嘱了霍姝几句,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姚氏带着虞倩走过来,看了一眼霍五老爷有些沉重的背影,微微撇了下嘴,方和霍姝一起回叠翠院。
吃过午膳,霍姝终于忙碌起来。
她像个傀儡一样,被人伺候着换上一袭大红喜服,净面开脸,梳头上妆,直忙碌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打扮好。
霍妍、霍妙带着一群表姐表妹们过来看新娘子,看到盛装打扮后美丽不可方物的霍姝,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
霍姝穿着嫁衣,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坐在炕上朝她们笑了笑,唇上抹了一层红色的脂膏,这一笑,越发的明艳照人,晃着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霍妙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对新娘子的称赞声,心里闷闷的。
霍姝确实很美丽,美丽得让人嫉妒,除了嫉妒外,却莫可奈何。幸好,今日这姐姐终于要嫁出去了,当她嫁出去后,这个家里……应该可以恢复成她没回来的样子罢。
“表姐,听说当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水也不能喝,你饿了可要忍着。”虞倩说道。
霍姝白了她一眼,“这事儿大伯母已经和我说了,不用你说,我现在也不饿。”说着,她忍不住往外看,怎么迎亲的花轿还不来呢?
姚氏作为舅母,就陪在一旁,看到小姑娘这模样,面色僵硬了下,心里着实无奈。原本今儿过来,还担心这外甥女今日出阁会不会紧张,哪知道根本不用担心,她好得很,还是如过去一样,一心盼着尽快出嫁。
不久后就听外面响起了鞭炮声,然后就听到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花轿到了,一群人赶紧簇拥着霍姝起身,去拜别父母。
五夫人依然被禁足,厅堂上只有霍五老爷坐在那里。
霍姝恭恭敬敬地给霍五老爷磕头。
霍五老爷声音沙哑地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
霍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湿润,一脸不舍,可她却哭不出来,心里也没有丝毫不舍,平静之极。她只好深深地将头埋下,不教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姚氏见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第81章
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靖安侯府,靖安侯府来送亲的人一眼就看到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的聂屹。
他今日穿着大红色绣暗纹的吉服,绯红的色泽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昳丽,气质张扬练达,有着贵族的矜贵,又有着年轻人的逢勃朝气,被一群年轻人簇拥着,鹤立鸡群,仿佛周围那千万人,皆变成无关紧要的背影色,穿着吉服的男子成为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
一群挤在花厅外回廊中偷看新郎官的小姑娘们都羞红了脸。
“聂世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好看……”
“姝表姐真幸福。”
“姝表姐也很好看啊,两人挺相配的。”
……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突然有姑娘扭头看向霍妙,说道:“妙表妹,咱们这位表姐夫长得真好看,有这样的姐夫,你以后要找相公可不能差了,不然以后表妹夫和他站在一起,连襟两个天差地别的,可不好看。”
霍妙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的,怒瞪过去,就要开口时,被沈彤按住了。
沈彤皮笑肉不笑地道:“刘姐姐真关心妙表妹呢,婚姻大事自有父母长辈作主,刘姐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听说刘姐姐七月份要及笄了。”说着,掩嘴而笑。
其他人听出沈彤话里的意思,暗讽这刘家小姐管得宽呢,纷纷转过头当没看到。
聂屹被靖安侯府的人迎进门,看到霍五老爷,上前行礼跪拜。
霍五老爷神色复杂地将他扶起,说道:“世谨,姝姐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聂屹沉声道:“请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待她如初,护她周全。”
翁婿俩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喜娘的声音传来,然后见霍承珏背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出来,鼓乐声和炮竹声响起,热热闹闹的。
霍承珏将堂妹背上花轿,然后朝站在花轿旁的聂屹拱手,退到一旁。
“起轿——”
聂屹翻身上马,回身看了一眼靖安侯府的人,手中缰绳一抖,马向前行去。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出了靖安侯府,绕着几条预定好的街道而行,最后往卫国公府而去。
卫国公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见花轿到了,门前的小厮忙点燃炮竹,在炮竹声声中,花轿停下。
待新郎官踢了轿门,花轿里的新娘子方才被喜娘扶出来。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霍姝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不过却能从周围的声音判断今日来的人不少,敏感地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及哄笑声,她抿嘴一笑,在喜娘塞来一根红绸时,想到红绸那边的人,心里甜滋滋的。
跨火盆,走吉祥,进礼堂,拜天地,终于在司仪一句“送入洞房”中,结束了这一场热闹。
新人入洞房后,席宴也开始了。
承恩侯世子江望和荣亲王世子走在一声,说道:“听说今天的新娘子十分貌美,配上聂世谨那张脸丝毫不差,可是如此?”
荣亲王世子白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想做什么?”
江望一脸无辜,“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聂世谨那张脸惹的祸,我家里可是有好几个姐妹都对他芳心暗许,幸好他及时定亲了,才没有酿成大祸,否则岂不是要为了他姐妹相残?”
荣亲王世子脸色才好一些,正色道:“霍家姐姐和我姐关系好,我可不准你使坏。”
“我一个外男,哪里能对内宅妇人使坏?”江望淡笑道,心思一转,拉着他去吃席宴,问道:“对了,你姐姐最近如何了?”
荣亲王世子更防备了,上下打量他,哼了一声:“我姐姐好得很,一天要睡六个时辰,没心思做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