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姝自幼在西北内陆长大,生平所见最大的湖也不及海的辽阔,初抵海边,就被那一望无际的海给震撼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
聂屹见她看得着迷,便打发下人先去落宿的房子里归置行李,取来一个遮阳的帷帽,为她戴上后,就拉着霍姝的手去海边游玩。
海水一波一波地往沙滩涌上来,冲刷出一片干净细软的沙滩,远处有海鸥飞过,伴随着阵阵的海浪声,发出一阵鸣啼声。
阳光下的海滩,宛若洒上一层金子,遍地金沙。
聂屹见她神色欢喜,心中发软,对她道:“这里没什么人,你想玩的话,就脱了鞋子去玩罢。”
霍姝一听,转头看了看,除了站在远处候着的侍卫外,这附近确实没什么人。
当下也不推辞,很是欢快地脱了鞋子,就直接扑到海滩上去踏浪,接着踏浪变成游水,游水变成潜水……
等晚上回去,霍七姑娘仍是不可避免地晒黑了。
吃着美味的海鲜,霍姝既幸福又纠结,一边问聂屹:“世谨,我黑了没有?”
聂屹看了看她凑过来的嫩脸蛋,一本正经地道:“没有。”
“真的?”
聂世子十分正经地肯定,“真的!”
霍姝转头朝铜盆里自己的倒影看了下,因为是晚上时间,光线不够明亮,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暂时相信他的话,继续幸福地吃着难得的美味。
为了能让她吃得尽兴,元武特地聘请当地的一位会做海鲜的大厨过来,负责给她做饭,还懂得调和两位主子的口味,这一顿,霍姝吃得十分尽兴。
晚上,小夫妻俩早早地歇下了,为明天的日出作准备。
凌晨时分,聂屹就抱着睡眼朦胧的媳妇往海边走,挑了一处视野十分好的地方,抱着她坐在海边的一块巨石上,迎着凉爽的海风,等待日出。
海上日出是一副十分壮观的景象,没有亲眼所见,不会明白那一刻它是如何的壮观震撼。
在日出的那一刻,霍姝窝在聂屹的怀抱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日出之景,屏息以对。
直到太阳完全从海平面升起来,她才缓缓地吁了口气,然后转头朝身后拥着她的青年的嘴角亲了一下。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日出了。”
这一生,她看过很多地方的日出,看过很多美丽的风景,却不及这一刻,只因这是他为她精心安排的,有他陪着她,一起迎接一个美丽的早晨。
灿烂的金红色的霞光中,他低首朝她微微一笑,眉目柔和,笑容柔和清雅。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倾着身搂紧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满足地叹息一声。
第113章
在海边玩了几日,两人方回益州。
回去的路上,霍七姑娘依然是坐马车回去的。
虽然此举有些徒劳,却也算是聊胜于无,总不能再黑上加黑了。
是的,短短几天时间,霍姝就晒黑一层皮,虽然比不得那些男人,可是在姑娘中,绝对是独一份的黑。哪个闺阁姑娘能像她这么黑的?让人一看不就知道不妥了么?
聂屹骑马而行,迎着头顶烈日,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带来几丝阴凉。
感觉到马车里的视线,聂屹将望向远方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去,就对上一双半掩在绡纱帘子后的眸子,亮如星辰,熠熠生辉,光是看一眼就有几分端倪,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绮思,想要一探究竟。
聂屹的目光温软几分,轻声问道:“素素,怎么了?”
过了会儿,才听到她开口道:“世谨,你说,我在回京之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能不能闷白?”
聂屹:“……”
聂屹的目光可疑地飘了下,眼角余光瞄见坐在马上的元武双肩抖动,扈兴一副要从马上摔下来的模样,其他的侍卫也都表情怪异,微微眯起眼睛,凤目凛冽。
众人赶紧坐直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聂屹方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温声道:“你放心,虞老夫人不会骂你的,要是她骂你,你就说是我让你晒成这般的,本世子不嫌弃!”
霍姝听了不仅没高兴,反而十分怨念地道:“外祖母不会相信这说词,只会以为是我自己贪玩!谁让我以前素行不良,在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没有信誉。”说罢,又垂头丧气地摸来一面靶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还是黑了!
黑成这样,回京后可怎么见人哟。
玩的时候虽然担心,但某些时间玩到兴头处,还有一个处处陪着宠着她的男人在,仿佛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没有怨言,让她一下子就玩脱了,想着晒黑什么的,等玩够了再说。
现在还没玩够,可是她却有点后悔,看到镜子里比聂屹还黑的自己,霍七姑娘怨念丛生。
为什么她竟然晒得比他还黑呢?
就在霍姝揽镜自怜时,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接着咄的一声,马车猛地震动了下,然后就听到外面的侍卫呼喝着保护主子的声音。
正在为自己晒黑而不高兴的霍七姑娘听到这些动静,十分镇定地问一声:“怎么了?”
元武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几个侍卫护在马车旁边,担心地看着那些从附近的树林里冲出来的刺客都朝着聂屹而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说道:“有埋伏,看样子,他们是冲着世子来的。”
霍姝一听,就火了。
竟然敢朝她相公出手,不管是什么刺客,都去死吧!
当下她一把推开车厢的门,在元武的呼喊声中,直接冲了出去,细细的玄鞭朝旁边的一个刺客扫去,将他扫到地上,接着又刷刷刷几下,将那些朝这儿来的刺客都抽飞了。
因她的出现,吸引住那些埋伏在周围放冷箭的刺客的注意力,一阵箭雨朝这儿来。
霍姝重新翻进马车里,顺手将马车旁就要被箭雨射成筛子的元武一起拎进来,然后夺过元武手中的剑,吩咐他仔细躲好,就再次利落地翻出去,速度之快,让元武根本来不及反应。
元武:“……”
剑在她手中挥了几下,挡去一阵箭雨后,霍姝手抓着车辕,翻身躲到马车另一边,听着那射在马车车壁的咄咄咄的箭雨声,趁机往周围看了看,看清楚被几个刺客围住的聂屹,顿时更生气了。
马车里的元武哪里能心安理得地待着让夫人保护,要是世子看到,准得打死他。与其被世子打死,他宁愿出去面对刺客。
谁知他刚出来,就见世子夫人又重新翻进来,接着拎起放在暗格中的一把弓箭,又再次翻出去。
“夫人,别去……”
元武的话只开了个腔,就见霍姝已经寻了个地方躲好,然后搭箭上弦,朝远处放冷箭。
箭矢如流星,朝聂屹身边的一名刺客的后背射去,穿心而过,那刺客很快就气绝倒地。
霍姝神色认真,一支一支地搭箭上弦,不断地将那些围攻在聂屹周围的刺客放倒,或者制造些麻烦,帮备受攻击的聂屹缓解压力。
趁着这机会,聂屹很快就解决周围的刺客,目光一转,转向不远处隐在暗处指挥的刺客。
那刺客吓了一跳,对上他深沉难辩的目光,心知今日的任务失败了,忙打了一个呼哨,其余的刺客急忙撤退。
刺客撤退时,又有几支箭朝那些刺客射去,倒是射中几个人。
周围的侍卫循着箭矢的来源,就见躲在马车后正在放冷箭的世子夫人,都有些无语。
元武从马车里跳出来,看到正收起弓箭的世子夫人,忍不住擦擦额头的汗,很想叫这位姑奶奶快点回马车里。好吧,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世子这次出来,如此放心地将世子夫人带出来了,有世子夫人在,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用担心。
比起以前遇袭时的情况,这次实在是非常好,虽有伤员,却没有死亡。
元武去探查情况时,霍姝从马车里跳出来,往聂屹那儿跑去。
霍姝走近时,就闻到他身上散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担心地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聂屹顿了下,将她拉到身边,长剑插进地上,凤目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还有埋伏,一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告诉她别害怕。
霍姝没有害怕,她的神色自如,忍住想要扒他的衣服查看的冲动,思索着是谁想要杀他。
很快地,侍卫们就将周围的情况探查清楚。
元武过来禀报道:“世子,对方一共有三十来人,死伤二十人,有十人逃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辩识身份的东西,使用的武器也是重新铸过的平凡样式,看不出来路。”
聂屹对此并不意外,既然对方能埋伏在这里偷袭他,可见早有计划,身上自然也不会有暴露身份的东西。
“行了,先回益州。”聂屹道。
一行人得了命令,忙收拾一翻,顺便挖个坑将那些刺客就地埋了,继续赶路。
回到益州时,已经是傍晚。
霍姝心不在蔫地被丫鬟簇拥去洗漱,将全身上下都洗一遍,换上一身轻薄透气的天水碧丝绣纱衣,在屋子里踱步片刻,就往书房而去。
这栋宅子是益州城内很普通的一座五进的宅子,不过从它还有书房这点来看,应该是聂屹的私产,只怕其他地方,这样的住宅应该还有的。
由此可见,聂屹私底下所做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得多。
聂屹正在书房里和几个下属说话,从敞开的窗户中,远远地就看到穿过竹林款款而来的姑娘,猛地歇声。
元武等人正奇怪他怎么不说了,就见他摆手让他们离开。
等出门时,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夫人来了。
众人忙不迭地朝霍姝行礼,然后避退到一旁,十分恭敬。
虽然他们以前对世子夫人很恭敬,不过那是因为这位是世子夫人,是世子选择的媳妇,对她是身份上的恭敬。可经历援救何劲,今日刺杀事件后,他们打从心里尊敬她的为人,觉得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世子了。
世子私底下为皇上干的事情就是一些十分得罪人的事,像今天这样的刺杀十分常见,防不胜防。他们已经习惯如此,并未有多大的感触,然而,今天却因为多了一位世子夫人,不仅没有因为要保护她而造成什么损伤,反而因为她,这次遇袭减少伤亡。
霍姝朝他们笑了笑,便走进书房。
聂屹站在窗前,见她进来,凤目里敛去先前的深沉,多了几分柔和,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霍姝瞅了他两眼,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未换,血腥味虽然淡了许多,却仍是十分刺鼻,说道:“来看看你的伤。”
聂屹顿了下,“我没受伤。”
“真的?”
霍姝不相信他,说道:“那就去沐浴,我帮你看看。你放心,要是你有伤,我可以帮你处理,我以前在边城打滚长大,和军医学过一些处理外伤的技巧,伤口包得可好了,大舅舅还曾夸过我有前途呢。”
聂屹忍不住失笑,能这般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也只有她。要是其他的姑娘,这种不符合闺阁女子行为的事情遮掩还来不及,哪里会如此坦然以对?
最终聂屹还是被她拽回房,推进净房,脱了衣服给她看。
聂屹长发披散而下,垂落到肩膀上,顺着线条优美的肌肉滑落而下,四肢修长有力,肌肤温润如玉,虽无女子的白晳细嫩,却十分细腻润泽,只是上面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细碎的伤痕,尤其是腰腹上,还有一道明显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刃抓挠出的伤,看着倒是像猛兽抓伤的。
霍姝将他仔细地打量片刻,发现他身上没有伤,他并未骗自己。
聂屹垂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说道:“我没有骗你,那些血都是刺客的。”
霍姝这才放下心,觉得今儿她也算是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没让他身上出现什么伤,就推他去沐浴。站在沐桶边,她挽起袖子帮他擦背,目光偶尔落到他的腰腹间,努力地忽略他脐下三寸的那处又丑又粗长的东西,不过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
聂屹起初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她这模样,很快又坦然了。
霍姝给他擦完背,就伸手摸向他的腰腹的位置,问道:“这里是什么东西伤的?”
聂屹的身体微紧,飞快地抓住她的手,目光暗沉,意味深长地道:“是狼抓伤的。”
“狼?”霍姝有些好奇,看它的痕迹,只怕这伤有十来年的时间,应该是他小时候落下的。聂屹小时候不是养在皇宫里么?难不成有谁欺负他,让狼来咬他?
想到这里,霍姝就怒了,竟然敢欺负她男人。
聂屹见她神色间带着几分愠怒,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心里头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这段日子,他已经能肯定,她完全将他忘记了,甚至没能想起当年的事情,仿佛在她心里,那些事情无关紧要,不留一丝痕迹。
他心头十分失落。
他的记忆力自幼就极好,有过目不忘本事,不管是高兴的、伤心的、害怕的、恐怖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时间过得再久,也不曾遗忘。当年不过是短暂的相遇,却让他记了十来年,连那小姑娘长大后的模样,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