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一今晚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本来她是打算约几天没见的韩少庭共进晚餐。现在既然老东家找她,余嘉一也不好推辞,她发个微信通知了韩少庭一声,便打扮好自己,六点的时候准时出了家门。
皮卡说的“有条街”是家中档餐厅,胜在服务热情,干净卫生,距离水墨梧桐也不远,开车半小时就能到。
六点四十,堵在路上的余嘉一接到了皮卡的来电,说他已经到了。
皮卡可是“不迟到会死星人”,这回居然提前二十分钟到场。余嘉一很是惊讶了一把,她耳边夹着电话,看着不远处的“有条街”说:“我也马上到。”
皮卡大方地说:“不急不急,大牌迟到几分钟不算什么事儿。”
余嘉一打稳方向盘,在心里默默揣测皮卡今天到底是有什么想求她。
六点五十九分,余嘉一踩着点走进和皮卡约好的包厢里。皮卡见到她,起初一怔,而后才激动地站起来说:“矮油,一一到了。”
“快进来。”皮卡向她挥手。
余嘉一踏进包房,走到圆桌前才发现,房里除了皮卡以外,还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
男孩见到她,笑得很腼腆,他摸摸后脑勺,叫了声“嘉一姐”。
余嘉一随意看了这人几眼,约莫有了印象。
上半年她刚演完《海棠初开》,和皮卡谈新电影的时候,皮卡曾提起过,说想要捧他。
记得好像是个选秀出身的歌手?
余嘉一瞥了瞥皮卡,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些,她疏离地说:“你好。”
“哎呀,生气了?嘉一。”皮卡做了她三年的经纪人,多少了解她的性子,他凑到余嘉一跟前,挽着她的手臂,耳语道,“你走了以后,英龙就没个顶梁柱。我带他来又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就当交个朋友嘛。”
“当然,如果你愿意提携他一起上个新戏,拍个广告,就更好不过啦。”皮卡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
余嘉一用眼尾一扫旁边的男孩,淡淡地道:“我不是导演,没有决定权。”
“《最后的温暖》最近这么火,肯定很多导演都找你啦,一句话的事嘛。”皮卡说。
男孩也向她投来殷切的目光。
第29章
余嘉一委实受不了这种眼神。她也曾当过新人,自然能明白每个人渴望出头的想法。
出于恻隐之心,余嘉一问了句:“你叫什么?”
“李怀夏。”男孩声音很好听。
余嘉一说:“本名吗?”
“是艺名,皮卡哥给我取的,本名叫李炎。”李怀夏道。
皮卡向余嘉一抛了个媚眼:“好听吧,多符合我们怀夏的气质,温温柔柔的,捧红了以后能吸多少妹妹粉啊。”
平心而论,李怀夏长得确实不错。
脸蛋干净,五官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穿上白毛衣以后,就像每个女生小时候都会喜欢的邻家男孩一样。皮卡的眼光向来不差,这孩子要是有门路走,大红并非难事。
余嘉一道:“我帮你看看,哪个音乐老师愿意帮他吧。”
“这年头,搞音乐的人太多了。”皮卡不太开心,得寸进尺道:“每年选秀歌手都能出来大几百个,现在电影市场才是大头呢。拍电视的,唱歌的,做主持的,谁不想往里面钻。”
“他不是科班出身,好导演根本不会请他。”余嘉一语重心长地说。
“不是有庭庭在嘛。”皮卡特意将“庭庭”两个字咬重,他轻轻推搡了她一把,“还和我拿乔,电影教父都是你的囊中物,混个戏有什么难的。”
余嘉一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余嘉一真不好再强硬地拒绝了。毕竟她能演《红妆》,多多少少也是走了韩少庭的关系。
她道:“我明天去问问《红妆》的导演,如果他嗓音过得去,我看能不能帮忙把片尾曲争取过来。”
皮卡看着还是不满意,李怀夏却先行向她敬了杯酒,他前头的额发带点自然卷,头顶的一点小呆毛显得他单纯又青春,他感恩戴德地说:“谢谢嘉一姐。”
“一起努力。”余嘉一对这个男孩没有恶意,她很干脆地喝了他敬的酒,柔声鼓励道。
皮卡见李怀夏都同意了,不好再啰嗦什么,一脸不乐意地吃着菜。
余嘉一见此,好心给他倒了杯酒,同时,自己也将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以后有机会,碰上了合适他的歌,我都会帮你留个心。”
皮卡撅着嘴,不说话。
“唱歌就是唱歌,演戏就是演戏,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个歌手培养成演员呢?”余嘉一灌了几杯白酒下去,难免有点微醺,她脸红通通地,开始滔滔不绝。
她以往就最厌恶皮卡的这套营销理论,只要能红,不择手段都可以。现在见他又开始荼毒新的小树苗,不免感同身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碰上一个雪中送炭的韩少庭。
“成功之路是不可复制的,这世上就出了一个哥哥,你看看最近转行去演戏的那些歌手,哪个不被人骂烂片。”余嘉一一手撑着桌子,她今天擦的是一款桃花色的眼影,衬着石榴红般的脸,煞是楚楚动人。
余嘉一是标准的心型唇,唇珠明显,教育人的时候小嘴也是轻启轻合,一张一张地。
余嘉一说得认真,余下的两人却已经不把精力放在她说话的具体内容上了。
李怀夏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唇,单纯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余嘉一不爱应酬、不爱喝酒,这点皮卡知道,自然也就明白她酒量一般的事。趁着余嘉一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皮卡推了一把身边的男孩,怂恿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快上啊!”
李怀夏走到余嘉一身边,伸手碰向她的胳膊,临了前,他又将手缩了回来,他抬了抬眼镜,犹犹豫豫地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皮卡见他没动作,亲自动手把瘫在桌上的余嘉一扶了起来。
他习惯带妆,久了后身上不由就多出一股脂粉味。余嘉一闻惯了韩少庭衣服上的味道,鼻子本能地排斥起皮卡,迷迷糊糊间,她想要推开他。
皮卡趁势把她挪到李怀夏肩上,他身板小,力气却不小,他伸出兰花指,教训李怀夏道:“你快点啊,还想不想红?”
“这么个好机会摆在眼前,以后想要这样的曝光度,可就难了。”皮卡插着腰说。
余嘉一今天出门前,特地往身上喷了小黑裙的香水,此刻香水的尾调散发着魅惑又神秘的味道,混合着她洗发水的果香,正一起往男孩鼻子里涌。
李怀夏一手抚摸上她的秀发,终于不再迟疑,他拦腰抱起她,以公主抱的姿势,走出了包厢门。
“等一等。”皮卡唤道,他见他终于开窍,忙欣慰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来。皮卡几步走到李怀夏跟前,将房卡反插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你忘了这个啊,宝贝。”
李怀夏正一手揽着余嘉一的腰,一手放在她修长的小腿上,女孩柔软光滑的皮肤触感让他有点心神不定,险些起了反应。
皮卡拍拍他的屁股,奸笑着眨眨眼睛:“祝你度过一个愉悦的夜晚。”
李怀夏头上的呆毛动了动,他望了怀中的余嘉一一眼,抱紧女孩,向门外走去。
一夜后。
灰蒙蒙的天一点点变亮,光线透过深红色的窗帘照射到红木地板上。余嘉一也终于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夜的那套衣服,只不过外套和毛衣都不知道被谁脱去,只剩下上身的一件黑色的打底衫和两腿间的蕾丝内\\裤。
余嘉一揉揉额头,一早醒来简直感觉头痛欲裂,她昨晚应该就喝了四小杯酒,没想到这样也会醉。
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昨天是和皮卡吃的午饭,他知道自己家在哪,怎么没送她回去?
还有她的衣服,是自己脱的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余嘉一瞟一眼右边的床头柜,而且,居然还能脱这么整齐。
晚上也没联系韩少庭,他还特地嘱咐过回家后一定要告诉他一声,恐怕一晚上没少收到他的电话轰炸。
余嘉一想到这里,马上拿起床边的手机看。
她的手机经过一晚上的消耗,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余嘉一扫一眼,发现果然被轰炸了。
不过,轰炸她的人好像不止韩少庭。
从昨晚到现在,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已经有几百个——
韩少庭129,何玲芳92,戴泽南64,周鹭59……还有其他人的若干电话短信。
难怪电耗得这么快,是出了什么事?
余嘉一敏感的神经发作起来。
她先给韩少庭回拨过去,那边是忙音,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余嘉一又打给何玲芳,何玲芳接得很快,一向从容的她这回似乎慌了神,声音里带着火急火燎:“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酒店。”余嘉一说。
“你怎么还在酒店,你……”何玲芳的话只说了个开头,余嘉一的手机就力不足地自动关了机。
余嘉一从她话里听出了点什么,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她当机立断地打了客房电话,让前台送了一个充电器上来。
手机充上电,再开机时,又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何玲芳的。
“何姐,怎么了?”余嘉一飞速回拨过去,她问道。
何玲芳此刻正在上东的大楼里焦头烂额,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道:“昨晚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余嘉一一头雾水,她皱眉道:“什么新闻?”
“都上头条了。”新闻标题何玲芳已经烂熟于心,她像背书一样脱口而出道,“‘余嘉一深夜买醉,和选秀新星于酒店厮混’,你不知道吗,昨晚你在哪儿?”
余嘉一怔在床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两条腿,脑子里思绪紊乱,脑海里有个可怕的猜想慢慢浮上来,吓得她忽然不敢出声。
“我……”余嘉一咬住唇,她的眼神游移到床边的衣服上,“我……新闻里……有照片吗?”
“有。”何玲芳说,“你被一个男的横抱在身上,双手还圈着他的脖子。”
余嘉一的心瞬间跌落谷底,拿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嘉一,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何玲芳沉下心,她苦口婆心地说,“这个新闻的爆点太高,上东已经在努力往下压。”
“你要是还在酒店,暂时别出来,酒店地址昨晚就被曝光了,你楼下现在应该还有记者在蹲点。”何玲芳说,“我派小林去接你,先回公司来吧。”
余嘉一脑子里如今就是一团没头尾的乱麻。她握紧手机,在被子里将自己牢牢地环抱住,她小声说:“好。”
挂断电话,余嘉一掀开被子,第一时间赤着脚冲到浴室里去。
酒店的浴室安装了一面落地的全身镜,通过镜子,她将自己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照了一遍——没有吻\痕,至少表面看不出恩爱过的痕迹。
余嘉一抿着唇,她的身体背靠镜子,缓缓地滑落下来。
她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再次拨通韩少庭的号码。
然而,那边依旧是一阵阵的忙音。
余嘉一捂着脸,怔了良久,才撑着瓷砖坐起来,她将手机扔到床上。
趁林畅还没来,余嘉一打开浴室的淋浴头,魂不守舍地冲了个热水澡,她用沐浴露将自己全身上下都仔细地重新冲洗了一遍。
脑子里同时还在用力回想着关于昨晚的一切细节。
关掉水的时候,她浑身好像已经脱下一层皮,整个人也如同缺了氧一样。余嘉一用浴巾裹着自己,心事重重地走到床边坐下。
她给林畅打了电话,拜托她帮自己带一套新的内\\衣过来。
林畅已经在来的路上,闻言说好。
余嘉一将浴巾铺在床上,成大字型瘫了上去,她拿着手机的手一顿,终于还是决定向皮卡问个清楚。
慢慢拨过去,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回复。
她烦躁地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披上衣柜上的大衣外套,隐隐将窗帘拉开一点小缝,向楼下探去。
这间房在酒店的13楼,离地面大约有三十多米高,窗帘一开,埋伏在酒店侧门的诸家媒体就精准地暴露在余嘉一的视线里。
每个记者手上话筒的大logo鲜明又显眼。
看这阵仗,余嘉一就能猜到那条新闻昨晚引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她心烦意乱地在房里独自溜达了几圈,再次拨通韩少庭的电话,这回不再是忙音。
等了有近一分钟,那边接通了。
当“嘟”声消失时,余嘉一的心里忽然开始七上八下地忐忑,害怕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一连串的质问。
“喂。”韩少庭道。
余嘉一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和,却还是难掩嗓音里浓重的哽咽:“少庭。”
韩少庭听到她的声音,肺里仿佛有两股火气同时在往上涌,他坐在塌陷的沙发上,整个人埋入到光线的阴影里,他问了和何玲芳一样的话:“你现在在哪?”
余嘉一踌躇了,没敢说还在酒店,她扯了个小谎,语不成调地说:“在去公司的路上。”
“我去上东等你。”韩少庭道。
余嘉一抿紧嘴唇,抱着自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没问她昨晚的事,是已经信了吗?
余嘉一歪在床上,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空空的衣袖,这一刻,她真觉得冷极了。
十分钟后,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她的手机铃声也突兀地在酒店房里震耳欲聋般地发作起来。
显示的来电人是林畅。
余嘉一爬过去拿起电话,林畅道:“我在门口了,嘉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