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火光中走来——耳东兔子
时间:2019-07-24 08:31:53

    孟国弘点头翻文件,“嗯,后续的交接工作你可以杨指导先准备起来。”
    林陆骁笑出声,“您就那么肯定我能考上?”
    孟国弘终于正眼看他,见他嬉皮笑脸,手去捞边上的烟灰缸作势要砸死他:“要考不上我弄死你!”
    林陆骁依旧笑,没做声。
    孟国弘挥挥手,“行了,滚回你中队去。”
    林陆骁戴好帽子,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暮色降至,驶进中队已是傍晚,过了训练时间。车子刚停好,林陆骁甩着车钥匙插兜出停车场,就见远方跑来一人,模样歪歪扭扭瞧上去像邵一九,再定睛一看,还真是邵一九,小伙一脸着急,相处这么几年,也没见过他急成这样,“队长!”
    林陆骁停下来,手上还甩着车钥匙,“着火了?”
    哟黑的脸上全是汗。
    邵一九喘着粗气儿,眯着眼,说:“不是。”
    “那你这着急忙慌上哪儿去?”
    邵一九刚看见他车过来,连忙从宿舍跑下来,一下跑猛了,一下没喘过来:“南初跟严黛打架,被张教官罚,俩人现在还在——操场……”
    话音未落,邵一九面前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第26章
    
    已是傍晚,天空放出七彩,霞光丈地,云朵像团团火焰在烧,火光烧着操场上两道纤瘦的身影。
    林陆骁叼了根烟站在台阶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前一后,两人浑身都是泥水,脸上更甚,污泥沾满全脸,黑黑乎乎,有些风干结了块开始往下掉。
    邵一九从身后跑过来,撑着膝盖,在他耳边喘着大气。
    林陆骁把烟拿下来,目光仍旧盯着操场,不咸不淡问:“跑多久了。”
    邵一九抹一把汗,眯眯眼,说:“张教官罚她们负重5000米。”
    “谁先动手的。”他默了会儿,问。
    400迷障碍的壕沟泥坑离他们很远,男兵们都看不太真切,直到两人打起来,那边才有人大喊跑过来,再往坑底一瞧,两人已经扭做一团,而当时离泥坑最近的是小九儿。
    邵一九有些不确定地说:“小九儿说,是两人在过壕沟的时候,严黛支撑不住把南初也给拉下去了,南初摔地上后就冲严黛扑过去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你也知道张教官这人,最讨厌部队里打架,不罚到她们心服口服是不会罢休的,我怕时间长了,这俩姑娘吃不消,本来就是录个节目,要是闹出点啥也不好跟制片方交代啊。”
    林陆骁抽了口烟,“节目组人呢?”
    邵一九努努嘴,“不知道,一出了事儿就顾着拍拍拍,也不知道劝着点,刚跟导演说了,导演还说犯了错就得罚,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看着点她俩。”说完,林陆骁收回视线,转身上台阶,跑了两步,邵一九冲着他背影喊,“你上哪儿去?”
    ……
    林陆骁来到指导员办公室。
    张教官正跟杨指导在制定第二天的训练计划,转头瞧见门口站了一高大的人影,他眯眼一瞧,确定来人,露齿笑,冲门口的人招招手,让他过去。
    张为杨将近四十,早年入伍下队,在林清远手下打过杂,后转战训,为人严肃,竖着眉教训人时,那眼底乍现的寒光能把人吓死,林陆骁刚下队时没被他少折腾,偏偏就是这股子劲儿让人又爱又恨。
    杨振刚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
    林陆骁走过去,脸上难得挂了笑,“张叔。”
    张为杨警觉不对,这么些年,哪听他这么讨好的叫过自己,也是个人精,有来有挡,淡淡道:“考完试回来了?”
    林陆骁站到两人中间,低头瞥了眼中间的课程表,浅笑:“刚考完。”
    “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
    张为杨知道这人的毛病,从小就这样,吊儿郎当,不争第一,混个前三保命,问他为啥不努努力考第一,他能跟你插科打诨地说,争啥第一,咱得给人机会。话虽这么说,反正没见他哪回考试发挥失常过。
    “得了,我这话呐白问,你要考不上,我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张为杨笑说。
    谁料,林陆骁一派正经道:“头我就不要了,我这拜托您一事儿。”
    张为杨觉得新鲜,跟杨指导说道:“哟,这从小到大还第一次听这小子开口求人?说来听听。”
    杨指导连连点头,看着林陆骁的表情,直觉心里不妙,生怕这小子又说出啥大逆不道的话来。
    林陆骁也不拐弯,直白地说:“今天这事儿,您就当没看见过,可别往训练报告里头写,回头也别跟领导汇报。”
    张为杨一愣,没成想是这事儿,心里莫名打起警铃,“我这两眼珠子都明晃晃地看得清清楚楚,我咋装没看见?敢情是这俩丫头请你来当说客了?”
    说完,觉得不对,“不对啊,陆骁,在我眼里,你可不是这样的人,这队里要是谁敢打架你罚得可比我狠呐!”
    说完,又觉得不对,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会是瞧上哪个丫头了?我告你,这可不行啊,这哪个都不是好的人选,你可别犯糊涂。”
    “您要这么说,那可没话聊了,我这不是刚从支队回来,您这报告打上去,明天孟处肯定又找我,再说也不是大事,您就当帮我省了这顿训行不?”
    张为杨始终觉得不对,拧着眉说:“你是怕挨训的人?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林陆骁靠在桌上,抱着臂,目光幽深:“您就说成不成?”
    “真不是看上哪个了?”张为杨试探地问。
    林陆骁一愣,眼神笔直,无比坦荡,“真不是。”
    张为杨手搭上他的肩,“那行啊,你这从小到大第一回开口求人,我还能不帮?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邵一九从门口跑进来,跑得急赤白脸的:“林队,有人晕倒了。”
    林陆骁站起来,一提神,“谁。”
    “俩都昏了。”
    林陆骁神色一紧,张为杨刚要说找人送军医处看看,身边的人已经提步走到门口了。
    张为杨瞧见这幕,指着他离去的背影,问杨指导:“这是正常反应?”
    杨指导想了想,说:“正常,当初孟处开会的时候说了,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这有人晕倒了,着急是正常的,说着我这心里也急了,我也去看看,您自己坐会儿,等会让陆骁找人送您会支队!”
    张为杨摆摆手,“我也去瞧瞧,瞧完顺路就回去了。”
    ……
    军医处。
    林陆骁到的时候,军医处只有严黛,邵医生正拿着听筒检查,见门口有人进来,着急忙慌的样子,“邵姨,南初呢?”
    邵军医:“醒了,回宿舍了。”
    刚落话,后头陆陆续续进来杨指导和张为杨,林陆骁把车钥匙抛给邵一九,“一九,你送张教官回大队,我出去一下。”说完,人就往外走,边走边解外套扣子,杨振刚追上去,“陆骁,你上哪儿去?”
    林陆骁瞥他一眼,脚步未停:“我去慰问伤员,怎么了?”
    杨振刚追上去:“你这样子像是要去找南初打架。”
    林陆骁拍拍他的肩,宽慰地说:“放心,我不打女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林陆骁停下来,微抬首,撇了下头,懒洋洋道:“怎么了?”
    “我那天看到南初进了你办公室。”
    林陆骁彻底松开上衣的扣子,露出里头迷彩的短袖,手掐在腰上,别开目光,不以为意地说:“我让她去的。”
    “那是什么地方,你让人随便进!你脑子呢?”杨振刚压着嗓。
    移回目光,两人重新对视,杨振刚矮了一截,俯视着,半晌,他再次别开视线,舔着嘴角笑了下,“真的没干啥,您放心,别想歪了。”
    “啥叫我想歪了,你能干点不让人想歪的事儿么?!”杨振刚怒。
    “那我说啥你都不信,你想让我怎么办?”
    杨振刚只是给他提个醒,见他这态度也没得好聊了,“算了,就当我想多了。”
    “没事儿?那我走了。”
    念着两人多年的交情,杨振刚简直想朝着后头就给他来一脚,到底还是顾着上下级的关系,不敢造次,“走吧走吧。”
    ……
    南初上宿舍楼梯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一回头就看见他铁青的脸,下意识挣了一下,可被他拽地紧紧的,无法动弹,林陆骁往后一扯,把人从楼梯上拉下来,“跟我过来。”
    南初去跨了两步下台阶,想抽回手,白嫩的手腕上仿佛被人箍了一层铁箍,丝毫抽不动:“你别拽我,要训在这儿训。”
    林陆骁斜看她,“还嫌不够丢脸?”
    “我丢脸,所以你别碰我,你离我远点儿,这样你不用跟我一起丢脸。”
    林陆骁冷笑一声,几乎是爆喝:“你他妈已经给老子丢脸了!”
    这下乖了。
    政教楼就在隔壁,林陆骁拖她进去,上了四楼,林陆骁把她推进去,关上门,将她摁在门板上,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南初别着头,不看他。
    他就去截她的视线,偏偏要她看他。
    南初就躲,一眼也不肯看他。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
    他哼笑一声,“怕了?跟人打架不是还挺厉害的?我昨晚说过什么,忘了?我走一会儿就给我惹事,给我添堵是吧?嗯?”
    林陆骁心里也窝着一股火儿,不是说喜欢他吗?那还为了别的男人打架算怎么回事?
    耍他?
    还是玩他?
    在医务室的时候,憋了一肚子脏话想要往外蹦,真当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可面前看她这副淡淡的死样子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火,说出口的话,也就极具讽刺。
    “对不起。”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她清淡的嗓子。
    小姑娘低着头,耳边是碎发,轻轻飘,如是说。
    林陆骁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仿佛一记闷拳砸上棉花,有劲儿无处使。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犯了错,可怜兮兮地说句对不起,他竟然骂不下去了,这要搁以前,分分钟骂得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哭。
    他心里又气又好笑,手罩上南初的头顶,想要拨正她的脑袋,跟自己对视,结果小姑娘倔强,撇着头,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没了耐心,索性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掰过,“怎么回事?道歉不看着人有点诚意?”
    结果,南初脸一转过来,去掉污泥的左半边脸颊,印着四个红红的指印,嘴角有裂痕,渗着血迹。
    终于明白过来,不敢看他的原因。
    心仿佛被人狠狠拽了一记。
    眼一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声音竟然柔了下来,“严黛打的?”
    南初一掌打开他,“我也打她了,我可以自己申请离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陆骁气笑了,松了手,手插回兜里,“我说了让你走了吗?”
    南初心道:那你凶个屁。
    南初吸着一口气,提了提嗓子:“林队。”
    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他,倒是少,林陆骁收了收笑,“嗯。”
    南初说:“你昨晚跟我说的,我都有记得。”
    林陆骁脸色渐变。
    “我忍过她,让过她,但是最后那下我还是没忍住,我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我不是容忍的人,被人骂,被人欺负,我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可我不是无条件容忍,谁要真骑到我头上来了,我肯定会报复。并且要让对方这辈子不敢再欺负我,当年,冉冬阳欺负我,我忍了三年,前个月,在片场,我把他头打破了。还有我很小的时候,七岁,被几个男生绑架……”
    说这儿,林陆骁的笑意就僵在嘴角了。
    这事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果然,南初说:“四个男生,把当时还只七岁的我拖到小巷子里,蒙上眼睛,捆上手。”
    林陆骁看着她,抽抽嘴角,“没……做什么……吧,你才七岁啊。”
    “没做什么,可被吓着了。我当时就想着,以后要找到这几个男的,我要把他们剁成碎块。”说这话时,她声音冷淡,“说实话,我这人很阴暗,在你面前要装出一副阳光可爱的模样还真的挺累人的,好像这段时间也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刚刚张教官罚我们跑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十六那年,你把我救出火场,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以及收留我,还教我叠豆腐块,我有时候故意乱叠,你就瞪我,我叠好了,你就付之一笑,活了二十几年,那晚真是我最轻松的一晚,后来看到你女朋友,怕耽误你,于是就匆匆忙忙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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