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骁觉得自己跟着了魔似的,忽而自嘲的一笑,“行,我给你道个歉,那晚不该那么对你。”
那一晚确实后悔过。
或许他态度软一些,今天的局面绝对不会这么僵。
南初忽然觉得很无措,他对她失去的信任,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信任她。
可又觉得这么拖着,对双方都是伤害。
可他的态度丝毫不肯柔软。
他从前明明那么宠她,就算真生气的时候,只要她哄两句,也就瞬间没脾气了,可这次,真的怎么也哄不回来,就那瞬间。
她忽然明白了,有些东西,真的不是有第二次机会的。
她有些心灰,低下头道:“刚大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很着急,就想着过来看一眼就走,结果大刘他们说他们要回你家去帮你整理东西,让我陪一会儿,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以为你睡着了应该不会醒,等他们拿完东西回来,我就走,或许我今天真的不该来。”
她抽回手,低头,眼泪刚好落在手背上。
“以前的事儿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当年是我的错,我太懦弱,知道你父亲入院,你政审没过,我怕给你带去那么多麻烦,你不同意分手,我想着要跟你说一声,可我妈收了我电话,出院直接带我去了机场,我想让严黛给你带个话,可是那天之后谁也没来看过我,我谁也找不到。到了美国,我就想,我得努力,我得变得更强,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林陆骁压在烟盒的手渐渐收紧,里头本就没剩几根,烟盒直接被捏瘪揉坐一团。
紧绷的腮帮因为极度压抑轻动了一下。
南初吸了吸鼻子,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更显悲伤。
“队长,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完,她站起来,“等牧哥跟大刘回来,我就走,你要不想看见我,我去门口等着。”
她最后看了林陆骁一眼。
靠着床头的男人穿着一身病号服,脸庞轮廓不似平时那么挺括,甚至还有些憔悴,可在她看来就是英俊不凡,不忍再看。
再看就忘不掉了。
她转身往外走。
结果被人直接从后面抱住。
她浑身一僵。
那人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秒,林陆骁手扶着她的肩膀给她转过来,对上她的眼睛,那双通红带着水光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每次都把人搅的一团乱,然后自己一走了之?这个毛病你这辈子能不能改好了?这次和好了,下次你又跑了我上哪儿找去?嗯?”
他嗓音低沉磁性却比刚才缓了些许,竟还带了些无奈。
南初忽然抬头望着他。
林陆骁却淡淡看着她道:“你敢跟我去领证?”
第69章
月白风清。
病房内静了一瞬,回荡着微微喘息声。
南初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去看他眼睛里是否带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可林陆骁的眼神一如既往,像一潭清水,波澜不惊。
没有局促,没有玩笑,就像刚只是问了一句你吃饭没如此平常。
问的人轻描淡写,可让听的人太过震惊,事情转变的太快,南初顿了下。
林陆骁捕捉到她迟疑的表情,桃花眼微勾,眉眼一挑:“不敢?”
南初笑了下,目光如镜。
她为了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敢啊。”她仰着头,清脆道。
悬着一颗心终于落地,林陆骁直觉后背一阵钻心疼,大概是刚下床去拉她的时候,扯到伤口了。
精神刚放松袭来,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人有些撑不住,栽在南初身上。
重力全压在她的身上,才惊觉不对劲。
颈边全是他涔涔的汗液,急促的呼吸,南初伸手去摸他额头,“你怎么了?”
林陆骁隐忍痛苦,“牵到伤口了。”
南初去拨他的脑袋,惊呼一声:“那怎么办?!”
沈牧跟大刘刚巧走到门口,听到这声,吓得直接一脚踹开门冲进来。
“咚——”一声,门被踹开。
紧随而至,两声:“陆骁——!!”
屋内两人闻声望过去,林陆骁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挂在南初身上,平淡地安慰怀里的女人:“没事。”
沈牧跟大刘互视一眼。
靠,这唱得又是哪出儿啊?
护士重新过来换药,南初上完厕所出来,看见护士小姐一脸春光明媚,对着脱光了上半身的林陆骁笑得娇俏,“您这旧伤加新伤的,好的没那么快,得一阵呢,就算好了,平时还得注意点,再有个下回,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张医生都说了,不养好不准让您出院。”
林陆骁裸背趴在床上,见她出来,目光就牢牢地盯着她。
南初瞪他。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肆意缠绵。
身后的护士浑然不觉自己身处怎样一个氛围,仍旧自顾自给他上药,自顾自说:“上回你们消防大队来我们这儿突击检查,张医生还跟我们念叨你来着,您也真是的,工作那么不要命,平时休假就好好休息呗,跟人逞什么能,上街抓啥暴乱分子去。”
林陆骁根本没搭理她,或者说根本没听她嘴里在说什么。
护士无趣,换好药,推着车子走了。
林陆骁把衣服穿好,坐起来,冲南初一扬下巴,指了指床前的凳子,“过来坐。”
沈牧跟大刘不知上哪儿去了。
南初乖乖过去坐下。
屁股刚着凳呢,手机就疯狂地响起来,低头一看,是一长串陌生号码。
南初猜想多半是邹淼,因为前阵把他号码拉黑,他换着号码打了好几个。
直接摁断。
林陆骁盯着她,挑眉:“怎么不接?”
南初:“不重要。”
电话又响起,南初再挂断,如此循环三次,林陆骁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说:“接。说不定人有事找你呢。”
南初坚定的不接,把手机关了直接丢到一边沙发上。
林陆骁视线顺着那道圆润的抛物线看过去,手机落定,才舔着嘴角低头笑了下。
“真嫁给我?”
南初点头。
他乐了,眉宇那点痞气又出来了:“行,回头补你个戒指。”
南初担忧地看着他,“都行。”
林陆骁笑:“怎么?担心我买不起?”
南初摇头,“跟你在一起就行。”
林陆骁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心里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他侧过头,一秒又转回,表情已平静了,看着面前的姑娘道:“我下周得回鹿山,在我回去之前,先把证领了。”
“嗯。”南初点头。
之后又得各忙各的,领了吧,领了安心。
“我就两台车,跟一套公寓,存款也不多,但娶你够了,回去把钥匙配给你,至于酒席……”
南初忙说:“酒席先不要摆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商量酒席的事儿,或者等你鹿山回来我们再谈酒席的事儿。”
“你妈那边?”
“先把证领了吧,之后的事儿我们在算。”
“嗯,我不在你就先瞒着吧,免得没人护着你。”
“我得了空就去看你。”南初说。
林陆骁一笑,“行吧。”
……
领证这事儿还不是说能领就能领的。
上回批的结婚报告因为后头的事儿,直接被孟国弘扣下来了,流程到了他那儿就卡着,还没提上去。林陆骁第二天直接从医院溜出来,回了一趟老胡同,林清远现已退居二线,整日跟老友下下棋喝喝酒题题字日子倒也清闲。
刚走到门口,老友见高高大大一人影走来,喝呼道:“你儿子回来了!”
林清远顺势望去,笑了下。
阳光下,到底是上了年纪,林清远的眉鬓都白了,这么远远看着,倒像个慈祥老人,瞧得林陆骁心头一酸,他楞在门口,侧了下头。
这是他难过的表现。
“臭小子!站那儿干嘛!”林清远中气十足。
他一下又乐了,走过去,“爸。”
林清远哼一声,像个顽皮的老小孩:“知道回家了?”
林陆骁受伤的事儿也没人跟他说,孟婶都特意给瞒着,就怕老人担心。
老友看着林陆骁欲言又止地表情,立马识趣地站起来,“得了,看来这小子有话跟您说了。老林,下午我再来找你下棋。”
说完拍拍林陆骁的肩。
后者颇恭敬地:“刘叔,您慢点儿走。”
林清远慢悠悠站起来,背着手往屋里走,“想说什么事儿?”
林陆骁向来直接,“我打结婚报告了。”
林清远挺下来,回头看他,背光里,他神色如常,哼一声:“这是来通知我的?”
“我跟她磨太久了,您要不同意,这茬我也得办了。”
林陆骁想着要不说南初怀孕了,毕竟三十了,老头儿自己心里也急,但始终还是不愿意在这事情上撒谎。
林清远忽然往他小腿肚上踢了脚,没下力道,“兔崽子,我说不同意了吗?”
大喜过望。
林清远在案桌前坐下,“张秘书早就跟我说了,你个死小子,打报告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已经让张秘书帮你提上去了,下周能批下来,在你回鹿山之前。”
张秘书给林清远打电话的时候,林清远啥都没问,就问了一句:“还是那丫头?”
电话那头一声是,林清远忽然就笑了,“行了,赶紧批了吧,顺便催一下老刘几个,那小子估计想在回鹿山之前把证领了。”
知子莫若父。
离开时,林清远笑说,“对了,林启也快出来了,你走前带她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从小时候见过她一面,长大也只在电视上看过。”
林陆骁腮帮鼓动,沉默点头,“好。”
“成家了可就不能跟以前那么浑了,结婚该买的东西也别给人少了,钱不够,我这边还有,凑凑可以帮你再贷款买套房子。”
“够的,之前存了点。”
他平时都在队里,吃穿用度都不用额外开销,工资发来也都直接存在卡上,没怎么动过,这么几年下来,倒也存了不少,娶媳妇儿本是够了。
林清远点点头,好像没有什么要交代了,“行吧。”
……
归队前一晚。
林陆骁刚好出院,回了一趟老胡同,一身黑衣靠在巷口插着兜等人。
路灯下,人影恍动,前方跑过来一姑娘,林玫到他跟前,站定,把一袋棕黄色的文件档案递给他,气喘吁吁道:“哥,给,热气腾腾,刚出炉的。”
林陆骁接过,夹在臂弯里,一笑:“谢了。”
林玫惊奇,“嗬,从你嘴里听一句谢了,还真难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小嫂子啊?!”
“有机会的。”他笑。
林玫:“为了你这报告我跑断腿了好吗!你怎么感谢我?”
“顶多下次你爹打你的时候,哥帮你拉住他。”他吊儿郎当道。
林玫切一声,“你咋不知道你帮我挨打?”
“挨打就算了,我老婆会生气,走了。”
说完把档案袋往里头一丢,留下一车尾气。
林玫留在原地想,十几年前,他们都还是孩子,在这巷口嬉笑打闹,无忧无虑,开心就放肆尖叫,不开心就哭,那都还是帮孩子,虽不是出名门,但满腔热血。
一转眼,他们都快三十了,有了各自的生活,连林陆骁都要结婚了。
青春一兮不复返,而今你我各东西。
回到家,林陆骁丢下档案袋和钥匙,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南初打电话:“明天有时间吗?”
电话那头,南初正盘腿坐在地上,对着户口本和一串钥匙发呆,呆呆地回:“上午有时间。”
林陆骁往沙发上一躺,揉了揉鼻梁,人疲倦,“嗯,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