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而且没有必要。”秦臻对上父亲的眼, “如果我带着初墨去接受访谈了,反而得不偿失,媒体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工作上,而是我的私事上。”
依着现在媒体的尿性, 为了流量和曝光,肯定是把关注点放在初墨上, 反而会忽略了秦氏的发展。
说不定为了博人眼球的报道, 媒体还会刺激初墨, 让她说出他们想听到的话。
秦臻敛眉,即便要让初墨曝光在媒体上,也应该是在一个稳妥得体的情况下再曝光。
而如今秦氏交接,许多琐碎的事情让他忙得焦头烂额的。
如果让初墨曝光在镜头下,他没护好怎么办, 而且初墨的原生家庭已经有不少线索,种种繁琐的事情都没有解决, 就曝光了?是觉得问题不够多吗?
现在, 不合适。
“你说的也对。”秦父细细一想, 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
“采访要有,就不带初墨了。”秦臻放下策划书,淡淡又问, “不过,您这么快就想着退休了?”
“为公司做牛做马几十年了,是时候和你妈去享享清福了。”秦父晲了秦臻一眼, 沉下声,语调透着几分酸,“我看亲家的朋友圈,□□玩了一转儿,又去外面玩了一转儿,我和你妈也想好好玩玩。”
“噢。”
“所以你赶紧接手,我好和你妈定行程……”
秦父话锋一转,开始聊起他和秦母的各种不容易,要不是有个宝贝孙子在这儿可以逗逗,他和秦母早跑了。
望着在外驰骋商界,令人听到名字就闻风丧当的秦董事长这会儿像个老顽童一眼念着儿子的各种不懂事,秦臻嘴角轻搐。
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忍不住打断了秦父的话:“爸,那就这样了,我下楼了。”
初墨应该起床了。
秦父觑他,调侃道:“一会儿没见媳妇就坐不住了?”
秦臻:“嗯。”
秦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既然这么紧张,一起做个访谈也没什么吧,盯紧点媒体不就好了吗?”
“有问题。”秦臻起身。
“访谈排场不够,等有合适的再说。”
“……”哦-
初墨听到秦臻解释了为什么不合适之后,就悄然离开了。
她明白秦臻是什么意思,也理解他的处境。
但是心情就是很纠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明白了解你,但我并不想配合你。
初墨用力掐了下脸颊,正好秦母让她一起去后院浇花,存了几分避开秦臻顺便放空一下思绪的意思,初墨立刻应了。
跟着秦母去了后院。
期间秦臻来了趟,盯着她好一会儿后,“对了…”
“对了!”初墨没看他,放下浇花壶,侧眸对秦母说,“妈,团子该醒了,我上去看团子了。”
“好的,你去吧。”秦母忙着料理后院的花花草草,随意道。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才发现秦臻杵在旁边,吓了一条,惊诧开口:“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出声啊,是小墨让你来帮忙的吗?”
秦臻眉心微蹙,“妈,初墨怎么了?”
“小墨怎么了?”闻言秦母更为诧异,“小墨挺好的啊,刚刚还在这儿帮我浇花呢。”
秦臻当然知道初墨在这儿浇花。
他更知道的是,刚刚他刚想叫她,那小女人就跑了。
分明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是对视了。
“我的意思是,在来这里之前,她在哪儿?”
秦母不明觉厉:“除了家还能在哪???噢,对,再之前上楼上楼找你了,没见到吗?”
秦臻眉心蹙得更紧,心想初墨该不会是听到他和秦父的谈话了吧,然后想多了?
或者说是只听了一半?
该不会以为他那话的意思是不愿意和她一起接受访谈吧……初墨性格好强,指不定已经在钻牛角尖了,听了这话定然心里是不好受的,怪不得刚刚不理自己。
这样想着秦臻就站不住了,忙说:“我去找她。”
“去吧。”秦母挥挥手,念叨着,“等会儿来帮我整花草啊。”
然,秦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团子还在睡着,唇角扬着,眉头却是皱着的。
面颊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白白软软的,平躺在那儿,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团子了,呼吸均匀而平缓,睡得正沉。
昨天晚上想听团子说话,于是各种逗弄团子,想让他开口说话,闹着闹着就过了团子睡觉的点,睡得晚了。
初墨进门时,保姆正想喊她,初墨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保姆的话。
“你出去吧。”
她放轻脚步走进来,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保姆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初墨脑袋搁在婴儿床的边上,看着睡得正沉的团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很难想到,这会儿又乖又软的团子一旦醒来,爪子扑腾着能让秦臻抓狂,就差跪下来叫他一声祖宗了。
初墨探出手,想要戳一戳团子软软的面颊,又怕吵醒他睡觉,指尖在半空中顿住了。
视线柔和。
有一阵风轻轻拂过,拂开窗纱,细碎的阳光探了进来,在地上打下一片又一片的光圈,空气安静得很。
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
初墨闭上眼,放空思绪,正想静静感受这片难得的安静。
如果,没有人闯入的话。
初墨想,她可以在这儿呆很久。
“初墨,我有话要说——”
闻声初墨侧头看向门口,秦臻的呼吸里带着喘,像是急急跑上来的,视线锁住初墨的,正大跨步走进婴儿房。
“你不许动!”初墨呵斥,语调压得低,生怕吵醒小团子。
秦臻的脚步顿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初墨三步做两步走过来,关上婴儿房的门。
“咔哒。”一声,还锁上了。
秦臻咂舌,对着木门发了会儿呆后才回过神,如果他没有看错,初墨刚刚的面色是阴沉沉的,嘴角向下压,似乎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原来误会已经这么大了吗?
秦臻心下一紧,赶忙敲门。
“初墨,你开开门。”
开个屁。
初墨唇角微搐,手掌搁在团子的耳侧,妄图挡住秦臻的敲门声。
心念,快点快点走,不要在这儿制造噪音。
门口那人并没有听出她的怨念,敲门声反而更重了:“快点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初墨心头咆哮,有什么话等会儿说不信吗?这大猪蹄子就不能看着点儿敲门吗!
真的是大猪蹄子。
许是怨念传了出去,秦臻的敲门频率加快了。
看样子秦臻是不会走了。
她皱着眉,腾出一只手打电话给门口那人。
电话很快就通了,也没等对面说话,初墨丢下一句:“别吵,团子还没醒。”就挂了电话。
声线压得很低,生怕吵醒团子。
终于,敲门声停了,隐约听到脚步声,秦臻像是离开了。
初墨舒了口气,外面那人终于懂事了。
真的心累。
下一刻,手机却震了。
是秦臻。
初墨轻手轻脚走到角落边,接通电话,没好气应了声:“喂。”
“老婆……”电话里的男声微哑,泄了些若有似无的紧张。
她被秦臻的声音吓了一跳,这男人怎么有力无气的,关切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对不起……”男声压得更低了。
“啧,下次注意一点,团子还没醒呢。”初墨撇撇嘴,责备道,“刚刚那么吵,你是想吵醒团子吗?”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团子在睡觉。”秦臻顿了顿,似在斟酌,又唤,“老婆。”
“怎么?”
秦臻很少这么喊她,一是她不怎么习惯,二是觉得肉麻不想应,久而久之秦臻就不喊了,今儿不仅喊了好几次,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
“你……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爸的谈话。”秦臻小心翼翼问。
“额,对啊。”初墨愣了下,手指在墙上打着转,平静开口,“听到了一点。”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初墨也知道秦臻的用意在哪儿,也没想太多。
只是小情绪在那儿,就不太愿意理人,她垂眸,静静等着电话那端的人回话。
“果然是听到了一点。”停顿了会儿,秦臻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采访太虚了,还有可能被刁难,所以不适合。”
“我想用更好的方式去宣告这是我老婆……你能理解吗?”他欲言又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偏偏到了能说上话的时候,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婆,下次我一定和你说清楚,好吗?”最终,汇成小心翼翼的一句话。
电话那端很安静,似乎还能听到电流声。
听完男人的话,初墨沉沉叹气。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容易想多的人吗?”
“我……”秦臻无意识舔唇,看向紧闭的房门,“我只是担心。”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平和了,反而变得患得患失,没有多少安全感。
“你想多了,真的。”说完,初墨掐了电话,拉开门走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蹲在走廊对侧的秦臻,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听到声响,怔怔抬头看她。
从初墨这个角度看去,黑眸似乎失了焦距。
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大型狗狗,还是被主人遗弃了的那种。
她走过去也蹲下身,平视秦臻,问:“你想什么呢?”
“我……”秦臻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避开视线,反问,“你呢,你在想什么?我在后院叫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理我?”
“因为我生气啊,虽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说不带就不带,也太不爽了吧。”初墨眯眯眼,嗔怪说着,“有点情绪还不让啊。”
“让让让。”男人终于扬起笑,“我还以为你会想多了。”
“呵,现在是谁想多了啊。”初墨语调微微提高,忍不住不要脸一波,“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招蜂引蝶了,所以秦总您没有安全感呐。”
对。
就是这个词。
先前初墨一直不明白她和秦臻的相处出了什么问题,看上去一切都好,但稍微发生什么事情,秦臻就会被点燃,矛盾升级。
譬如这次,再譬如图书馆那次。
先前以为问题是出在了自己身上,这会儿想来,或许秦臻的想法也有点偏激……或说是没有安全感,或说是有种偏执的占有欲?
初墨手指屈了屈。
“长得招蜂引蝶是真。”秦臻点了点头,认真评价,“没有招蜂引蝶也是真。”
“那您没有安全感是不是真呐?”初墨看向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秦臻没回答,只看着她。
眼眸幽深,凝着初墨一眨不眨的。
几分钟之后初墨败下阵来,悻悻想着还是不问了,凡是这男人不愿意说的话,可别想着从他口中把话撬出来。
“都要当秦董事长了,还想这么多真的好吗?”初墨抬手,发泄情绪般揉了揉男人的头。
冷不丁的整个人被拥进怀里。
很用力。
“是。”秦臻薄唇轻启,嗓音淡,“的确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请你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要离开。”
初墨的心跳突然滞了滞,抬手回抱面前的男人,点头,轻声承诺。
“好。”-
第二天,两人一并去了庄宅做客。
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昨天的事,初墨总觉得又想不明的地方,却又想想不通是在哪里没有想明白。
最后到底是摇摇头,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仆人们把初墨和秦臻请了进去,说是庄老爷子在书房,等会儿出来,让他们在客厅等会儿。
在客厅里他们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庄羽羽。
庄羽羽第一眼见到他们时也很意外,而后,保养得当的精致眉眼掠过戾色。
只听见她冷笑开口:“没想到啊,我不主动去找你,你倒是找上我家人了,初墨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初墨没有和庄羽羽互怼的心思,心平气和说着:“我没找你,我找庄爷爷。”
“找我爷爷不就等于找我吗。”庄羽羽噙着抹冷笑,用力扔下一摞照片,“正好拿到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照片在茶几上散落。
有两张飘到初墨脚边,初墨捡起来,唇线抿着。
“你可真了不起啊,蹲过监的事儿都能藏得严严实实的,如果让我爷爷知道你这些事,你还能坐在这儿,坐在庄宅吗?”
庄羽羽逼近她,笑容更冷,看了秦臻一眼,“他知道吗?”
涂着暗蓝色丹蔻的手指划过照片,照片上俨然是高中时期的初墨,面色稚嫩,穿着不合身的高叉旗袍坐在警察局里,垂着脸,神情看不真切。
“托朋友查了下,没想到查出这么有趣的东西。”庄羽羽捏起照片,轻哂了声,“初墨小姐,年纪轻轻学人打架斗殴,还蹲了三天,是么?”
初墨眉间一跳,记忆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