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桜对此非常难以理解。
“……好久没见赤司小姐了……”雪代有纪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之后,迅速地拉着真桜凑了过去,“……这就是您的侄子?听说跟我们真桜一样也是洛山的学生,真巧啊……”
说完就推了一把真桜,带着压迫力的目光催促着她开口。
真桜对上了赤司含笑的眼眸。
“久闻大名了,赤司君。”
赤司唇畔的一抹笑意礼貌但疏离:“我才是,月岛小姐太客气了。”
雪代有纪对这个开场很满意,找了个借口拉着赤司的姑姑离开,给两人留下了空间。
“阿征刚刚的眼神让我很失落啊。”真桜说得认真,“刚刚阿征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连真桜一瞬间都产生了,她该不会是无意中回溯了时间的错觉。
赤司的目光柔和又有些无奈:“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但是你演得也太像了。”
女孩子耍起赖的时候,讲道理就是自寻死路。
赤司及时止损,想要跳过这个话题,真桜却说:“跟我过来一下。”
少女唇畔的笑容隐秘又勾人,像是小孩子有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要跟他分享似的。
于是赤司居然就这么被他拉到了一旁绝无人靠近的安全通道。
他隐约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正要想个办法婉转拒绝之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赤司征臣的电话。
赤司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像是在无数的警告,真桜也很顺从地露出乖巧的笑容,随后赤司才接通电话。
“……父亲……是海外那边的问题吗……”
赤司与他父亲的谈话相当正经严肃,真桜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映着她眼中的少年眼眸沉沉,神情肃然,隽秀清朗的容貌在专注做某事的时候,更显一种非凡的魅力。
于是真桜悄无声息地垫垫脚,轻吻了他的脖颈。
“……明天下午的会议我会去旁听的,还有……”
他的声音诡异的停滞了一瞬,触电般地飞快瞥了真桜一眼。
缓缓拥住他腰身的少女没有丝毫想要收手的意思,她狡黠明亮的目光大着胆子与他对望,在光线昏暗的安全通道内,她明媚的容颜被昏暗交织的光线晕染出一种奇异的清媚。
“……还有这边的事情,您确定不会出席吗……”
赤司空出的那只手想要把黏在他身上的真桜掰下去,但真桜却搂得死死的,绵密柔软的吻又落到了他的喉结。
“……明白了……这边我会……跟姑姑解释的……”
赤司的声音依旧平缓,对答的思路依然流畅,但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他时不时会有诡异的停滞。
真桜越发大胆,撒娇似地挂在他脖子上,吻住他滚烫的耳垂,温热的鼻息扫过他的耳畔,酥麻的触感引发的刺激感一路从耳垂向下,又最终反馈给大脑皮层,好像半边脑子都被她这一个吻而麻痹。
“……晚上见,父亲。”
赤司终于切断了电话。
满意地见识到了赤司的完美外壳的一丝丝裂痕,真桜十分有成就感。
“再不出去我妈妈该找我们了,走……”
她并没有拉动赤司。
“还不急。”赤司手上稍一用力,就将真桜拽回身边,“你呀……”
宠溺的,温柔的叹息声。
但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刚刚她怎么做的,赤司也对她做了一遍。
最终两人从安全通道内出来的时候,赤司从容依旧,而真桜却满脸通红,气鼓鼓地撇下他去洗手间补唇妆了。
而当她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雪代有纪。
“你和赤司家那孩子,认识?”
雪代有纪的目光锐利,令真桜从头到脚都在发冷。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在洗手间不远处等着真桜的赤司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我碰到了一个孩子也是洛山的,她告诉我你们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情侣……”雪代有纪眯着眼,“虽然不知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要瞒着我,但这件事上你做得还不错……”
不,真桜一点也不想雪代有纪知道这件事。
要跟谁交往,要喜欢谁,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那么看样子我可以着手与赤司家的人会面了……”
“不!”真桜脱口而出。
雪代有纪不悦地皱眉:“你什么意思?”
真桜的唇紧抿着,双手渐渐攥紧。
就在这个时候,赤司走到了真桜的身边,看她的样子,赤司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川崎夫人……”
真桜突然握住了赤司的手,阻止了他的话。
“母亲。”这一次,真桜的目光没有再紧盯着自己的鞋尖,站在雪代有纪面前的她,终于抬起了头,正眼直视着这个生育了她的女人,“我和阿征谈恋爱,跟您,没有关系。”
赤司讶异地转头看向真桜。
他对于真桜的家庭情况不算一无所知,也知道真桜对她母亲的顺从。
雪代有纪显然比赤司更加惊讶,她生下真桜至今,不管大事小事,真桜一次都没有反驳过她。
然而今天她却告诉她,她和谁谈恋爱,跟她都没有关系?
第41章 初恋第四十一次
“月岛真桜!!!”
雪代有纪就连在场的赤司也不管了, 盯着真桜的目光有些癫狂。
真桜握住赤司的手被吓得一抖,然而紧接着,被赤司温暖宽厚的手紧紧回握。
仿佛有某种力量从掌心传递而来,一点一点抚平真桜心中的惊惶畏惧。
于是她又一字一顿地对雪代有纪说:
“您从为了钱丢下我和爸爸的那一天,我的生活其实就与您无关了。”真桜说得很慢, 但眼神却格外坚定, “我以前以为说不定有一天你还会回来, 我们一家人还会跟以前一样, 但我发现是我太蠢。”
赤司握紧了少女的手。
在这个瞬间,不只是她从他身上得到了勇气, 赤司也仿佛从她这种与长辈的抗争中得到了些许鼓舞。
“今后的我,要为自己而活。”
仿佛破茧而出的蝴蝶, 她在说出这句话之时,窗外阳光映照着她的侧脸, 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清透的眼眸一扫过去的怯懦,头一次如此坚定地望着她的母亲。
如果竭尽全力维持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梦,那么, 就打碎这个虚假的梦境吧。
委屈求全得到的也只是这种劣等的亲情。
她想维系的东西, 早就不存在了。
“我们走吧。”
真桜拉着赤司,不去看雪代有纪因震惊和惊惶而扭曲的美丽面容。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地抛弃了自己幼稚的梦。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穿过了大厅,一直走到室外无人的角落,真桜才松开赤司的手, 颓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手还在发抖。
“阿征……我是不是……”
她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她害怕的都不是雪代有纪。
她害怕的是亲手将美好的回忆打碎。
赤司垂眸看着眼前因第一次反抗母亲而有些惊惶的少女,她好像刚刚挣脱华美笼子的鸟儿,想要振翅高飞,却不知道去向何处。
“不用担心。”赤司将神色茫然的少女拥入怀中,“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他做不到的事情,她替他做到了。
她的确是他的骄傲。
笼中的美丽鸟儿不足以令他沉沦,只有撕破鸟笼振翅高飞的那一刻,当漂亮的鸟羽覆盖上自由的光辉的——
那一瞬间。
赤司听见了自己被名为月岛真桜的锁链所囚禁的声音。
—
那次并不愉快的会面之后,令真桜意外的是,雪代有纪并没有再来找她。
听赤司的说法是,雪代有纪的夫家,川崎先生的集团资金周转不灵,就连雪代有纪的私产都被挪用,两人因此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真桜这边。
但想也知道,雪代有纪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真桜的。
“……算我求你了,真桜……现在就嫁给赤司少爷吧,只要你开口,他绝不会拒绝你的……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会拒绝你的请求呢……”
那时的真桜只是看着满脸泪痕的雪代有纪,静静地递过一张纸。
“母亲,我们两人现在还是高中生。”
“那、那就先订婚……订婚也可以的……”雪代有纪抓住了真桜的手,那只永远戴着耀眼宝石的手光秃秃的,凉得像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拜托了……我必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一定会帮妈妈的对吧……妈妈知道,真桜你最听话了……”
她当然很听话。
父亲忙于工作不能时常照顾她的时候,母亲忙于社交和花天酒地的时候,她一直很听话。
家里破产后,她失去了最喜欢的玩偶和漂亮的衣服,她也从来没有哭闹过。
她甚至一遍遍的回溯时间,想要挽回父亲的破产,挽回破碎的家庭。
然后她又一次次的失败了。
她没有责怪过任何人。
但是她的听话懂事,她的不哭不闹,却并没有换来任何的温暖。
真桜安静地从雪代有纪的掌中抽出了她的手。
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也并非所有时候都如此的面目狰狞,在遥远的童年时代,衣食无忧的雪代有纪,也会在心情尚可的某个片刻,跟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将她抱在怀里,亲手给她梳头,给她带她喜欢的礼物。
但是这些温暖的、细碎的片段,在真桜日复一日的反复咀嚼、和雪代有纪越发贪婪的行为当中,早就失去了最后一点温度。
“您错了,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您的。”真桜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唇边浮现一个怅然的笑,“真正属于您的东西,早就消失了。”
真桜不再眷恋曾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一点微茫的光,当然,她知道母亲的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里永远属于雪代有纪。
但是她的生命中,还有更多比她更为重要的人。
“阿征?”
送走雪代有纪之后,真桜接到了赤司的电话。
“今晚吗?”收到了恋人的约会邀请,站在窗边的少女笑容甜甜,“好呀,我会按时到的。”
难得能从连轴转的日常中抽身,赤司带着真桜去了一家在大厦顶层的餐厅,那里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餐厅的小提琴手也美名在外。
他所喜欢的东西,也想跟真桜一起分享。
但就在送真桜回家的路上,异变发生了——
整个城市,陷入了仿佛世界末日般的轰鸣声。
建筑在倒下,火焰在蔓延,人群四处逃窜,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抓紧我——”
赤司拉着真桜顺着人群尽可能地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为防她被人群冲散,真桜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天空被燃烧的烟雾笼罩,震动的地面,尖叫的人群,都预兆着什么大事的来临。
好在这样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职业英雄出面维持现场的秩序,慌忙四窜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被有序的疏散到空旷的广场。
“是地震吗?”
“不是,似乎是有什么敌人……”
“什么敌人的动静这么大……”
赤司紧皱眉头,等到安全之后,他才松开真桜的手,仔细打量着她问:“没事吧?”
真桜摇摇头,就在此时,她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在车站前,似乎跑出了冲击波的范围……”
顶着标志性绿发的少年正打着电话。
“听好了,我可没有被你们救!”
一脸戾气双手抱臂的少年光看他的神色就足够吓人。
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真桜怔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广场上的巨大荧幕,似乎正在实时直播着这次动乱的来源,在烟雾散去的废墟上站立的身影,正是欧尔麦特!
“……这正可谓是噩梦般的景象,刹那间神野区就被半毁,目前欧尔麦特正与疑似元凶的人交战……”
面对正处于苦战中的英雄,周围群众的反应却十分冷淡。
“……其他英雄在干什么呢……”
“……最近敌人的动静很大啊……”
“……不如说英雄在一边倒的输……”
“……啊不过……反正欧尔麦特会解决一切的……”
真桜听着周围的这些声音,一时间有些困惑。
他们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把欧尔麦特拼上性命救人的这件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不仅仅是个英雄……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他就只会赢,不会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