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枭眼疾手快把画谱丢了出去,只见老板娘一个飞扑,直把画谱稳稳接住抱在怀里,心急如焚的翻检了一遍。
眼看画谱完好无损,她才松了口气,旋即恶狠狠地朝众人看来:“谁让你们到处乱翻的!”
她说着话,鼻翼愤怒地煽动,一双眼瞪得极大,黑黢黢的瞳孔像要把人吞噬一般,带着令人心惊的怨毒。
没人说话。
她的恶意太明显,鬼知道会不会说错一个字触发死亡条件?
老板娘见无人答话,片刻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画阴恻恻看了几人一眼,朝柜台走来。
等走到柜台边,看到最下层被整个拉出的抽屉和破裂的搭扣,她整个脸瞬间又黑了一层。
“谁干的?!”她近乎咆哮道。
面前四个人一字排开:
看花的看花。
摸沙发的摸沙发。
玩头发的玩头发。
还有一个斜靠在沙发脊上,双手插兜,面无表情。
老板娘肺都要气炸,指着周大星怒吼:“是不是你干的?!”
周大星一惊:“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又指向楼放:“是你?!”
楼放:“我冤枉。”
她再看向温茶:“那是你?!”
温茶:“别闹,人家可是货真价实女、孩、子!”
老板娘抓狂的拍着柜台:“那就是你?!”
霍枭嗤笑一声:“你哪只眼看见是我?”
他们都咬死了不认,老板娘怒极却似又无计可施,最终咬着牙,弯腰嘟嘟囔囔的把抽屉重新塞回了原位。
霍枭眼眸微闪。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钥匙不见了……
门外,细细的针雨终于蜂拥而至,银华烁烁,令人心惊。
僵持之中,就在温茶以为老板娘会憋不住火气要做点什么时,一道身影从走廊步出。
方彦希甫一踏进大厅就觉得气氛不对,他脚步一滞,就那么站在了走廊和大厅的连接处,试探道:“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在这儿?”
话音刚落,只见老板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彦希僵在原地,真正是一脸莫名。
老板娘却已经步履匆匆绕过众人,身影径自消失在了后院。
霍枭脚步一抬,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温茶一个哆嗦,上前几步揪住了他的衣角:“你——”
话刚出口,霍枭像是早有准备,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往身边一扯,带的她踉跄了几步,穿过拱门进入后院。
“温茶!”楼放的声音被甩在了身后。
“喂——”她试着挣脱钳制,反被霍枭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嘘。”他微微弯腰,一手捂嘴,一手圈住她的腰肢把人抱了起来,紧走两步身子一闪,避进了一座假山内。
温茶睁大眼,瞳孔中央倒映出霍枭线条紧绷的脸。
咫尺之遥,他的身躯高大如塔,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无人打理的枯叶疯长如蔓,闲闲的从假山上头垂下,杂乱如一团阴翳,却正好遮挡了黑黢黢的洞口。
一片阴寂中,温茶听见老板娘沙沙的脚步声,就在假山附近绕来绕去,良久,才慢慢消失。
温茶提着的小心肝晃晃悠悠落地,细软的手指隔着薄薄的针织衫,狠狠掐在了霍枭腰间。
神他妈……不要命了?!
刚挑衅完NPC就又玩跟踪?他脑子里是不是就没有“怕”这个字!
霍枭将她按在假山内壁上,长腿抵进她双腿间,高大的身躯因不得已伏地,使得两人距离极近。
他捂着她的嘴,看她用眼神杀鸡抹脖子一般的暗示,同时腰侧一阵刺痛传来,他身体不由紧绷,把她抵的更紧。
“你找死?”他压低了嗓音,沉如钟罄,绵荡在肺腑间犹如裹着一层电流,令耳膜麻酥酥的。
你他妈才是找死!
她一双眼黑白分明,情绪一览无余。
温茶掰不开他的钳制,索性两只手一齐上,左右开弓去掐他的腰肉。
可这混球儿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一身肌肉紧实密韧,除了一开始偷袭成功,当他有了准备,任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掐不动分毫。
折腾半天,倒落了个自己手疼。
温茶不耐烦地收回一只手,拍了拍他捂着她嘴的大手,示意他松开。
霍枭一双眼沉沉望过来,浅色的瞳孔被假山内的阴翳渲染,犹如深渊般幽寂压抑,某个角度甚至让人疑心他换了个人。
“你乖乖闭嘴,我就放手。”
他在她耳边低沉道,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温茶脸颊上,令她细微的绒毛不自觉蜷缩起来。
知道了!
她漂亮的杏仁眼瞪大,除了不耐烦,隐隐的,好像还有点不自在。
霍枭缓缓放下手。
温茶伸手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她皱着眉只得把自己的肩膀缩了缩。
霍枭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颤抖了一下,旋即,他看到她板着脸,一只手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腰。
好像……弄疼她了?
霍枭眉尖颤了颤。
啊,忘记了。
假山内壁凹凸不平,刚才怕她出声,一时情急将人按的狠了些,想必是弄疼她了。
难怪又急又恼,看起来细软如柳的手指头,掐起人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霍枭眼波流转,身体微微后撤,腾出了些空间。
“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大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弯腰出了假山。
温茶肯听话才怪,他一个玩家都这么胆肥,做内测员的……就算不知道具体剧情,也不可能落于人后。
她侧头看了眼被假山石硌着的后腰,隐隐发红的一团。
疼是不疼,就是看起来有些扎眼,不过很快也就消失了。
她放下衣角,低头紧随其后钻出了假山。
天幕阴绵,沉沉闷雷从云层中惊醒。
奇怪的是,这客栈如同被隔绝了一方天地,任外面针雨倾盆,这里却静谧无碍。
老板娘似乎确定了没人尾随,便放慢了脚步,绕过藤萝蔓垂的拱门,停在了一扇门前。
客栈的后院面积其实不小,但再有意无意的遮掩下,玩家多会留意走廊里的那些房间,而不太会注意到,后院里奇怪八绕的,竟然还藏着一扇矮门。
霍枭心里大概有了数,便不再涉险,转身打道回府。
他的动作毫无预警,暗戳戳跟在后面的温茶脚下没刹住,一鼻子撞在他胸膛上,刹那眼泪飞溅。
她捂着鼻子,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霍枭二话不说,一手卡住她的后颈,押囚犯一样就把她拖了出来。
等到了大厅,霍枭撒开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我看看。”
看你妈。
温茶拨开他的手,含着泪冷哼一声道:“两万八隆的,你给撞塌了就没个说法?”
她似模似样捏着鼻梁,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儿。
霍枭勾起唇角,懒懒道:“两万八隆成这样?店呢,砸了吧。”
温茶不想搭理他。
危险已过,看他眉眼舒展的模样,大概是对游戏有了新想法。
她放下手,顶着有些发红的鼻尖,瓮声瓮气道:“闪开,我要回房了。”
说着却不等他避让,自己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霍枭轻笑一声,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101和102房间的门几乎同时被敲响,周大星揉着鸡窝头从门缝里探出头,眼前一花,霍枭的魔爪已经扣住他的脸,把人从房间里薅了出来。
“哎?哎哎?”他伸长了脖子,一脸懵逼站在门外。
比他更懵逼的是温茶,后颈一紧,衣领子又被拎起来,直接丢进了101房。
102的房门此刻才打开。
楼放一脸狐疑的看着门口窒息的周大星。
他不知道就在他抖尿的功夫,官配就这么被霍枭无情掳走。
楼放:“有事吗?”
他态度一贯的温和。
周大星吸了吸鼻子,在脑补了一出3P的爱情动作片后,讪讪的咧开嘴,竭力真诚地对他道:“哥,其实比起霍爷,我更爱你哟~”
他屈膝在头顶比了个心:“擦浪嘿哟?”
楼放:“……”
三秒钟后,门“嘭”的关上。
周大星捶着门嚎的像个没了娘的孩子:“别别别!有话好说,你听我解释——”
门复又打开。
楼放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是霍枭?”
周大星可怜巴巴点了点头。
楼放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进来吧。”
101房间。
温茶顶着张黑人问号脸:“???”
突然把人拽进来又不说话,几个意思啊。
她转身拉门,手放在门柄上刚转动半圈。
霍枭自后一巴掌盖在了门板上,声音沉闷。
温茶狐疑的扭头:“霍枭,你吃错药了?”
霍枭立在她背后,居高临下,眼眸微微眯起:“试试。”
……试什么?
温茶头秃的看着他。
霍枭不说话,按在门上的手指微抬,指尖不疾不徐,有节奏的敲打着。
温茶忍耐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想试一试交换对象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
她的眼神有些危险。
霍枭启唇,一字一句道:“确切的说,是证明。”
温茶给他气笑了:“那他妈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第一次了,他骚操作非得带上她,双人冒险更刺激吗?
即便他有把握确保不会触发死亡条件,可这种被人连带着做实验的感觉,依旧让温茶非常不爽。
她冷冷地与他对视,分明是张无害的脸,可这么盯着人看时,竟然也有几分凛冽之意。
霍枭心口微窒,唇线不自觉抿紧,隔了几秒才缓缓道:“我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那也有百分之一的风险!”温茶双手抱臂,表情冷肃。
霍枭眉尖蹙起,似乎很不习惯她这种态度。
他放下手,重新插回口袋里:“即便你不信任我,可我哪一次让你失望过,嗯?”
他长腿朝前迈近一步,将温茶逼退到门边,后背若即若离贴在门上。
“客栈入住本就是临时配对,连周大星跟我这样的组合都能蒙混过关,可见游戏对所谓的“情侣”设置并不严谨,或者说,并不固定。”
“情人潭落水后,我们三个一间房洗浴,也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就说明至少白天,人员混合也是安全的。”
“还记得老板娘的话吗?只接待情侣,房间只有大床房,说明每个房间晚上只能睡两个人,至于男女,如果是硬规定,那游戏怎么可能会分配五男三女这样的组合进游戏?”
“既然不可能是死局,那就说明在保证一间房内两个人的前提下,交换情侣是不计在死亡条件里的……”
他难得这么有耐心解释给她听。
可惜温茶丝毫不领情:“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你骨子里的自负。”
她伸出右手食指,戳着他坚硬挺阔的胸膛,一字一句道:“霍枭,别人没义务总来迁就你的——”
他的瞳孔落点是她雪白柔软的手指。
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膛。
在她戳到第三下时,他倏地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眼眸一敛:“迁就?”
他的表情竟然有几分费解。
温茶叹了口气,算了,她跟一个天生自大狂计较什么?这种人就是以自我认知为中心,大概连谦让两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不过,出了游戏谁认识谁?
她翘起嘴角,笑的有些讥讽。
霍枭掌心一空,见她已经抽回了手腕,慢吞吞走到床边,双手抱臂坐了下来:“喂,先说好,我是不会打地铺的。”
她轻轻哼了一声。
霍枭脑子里还残留着她前一刻的冷肃神情,一时没回话,温茶也就当他理亏默认了。
本来嘛,他好好商量,提出交换建议,就算出于内测员角度她也肯定会答应下来。
可他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心里想到什么立刻就行动,全然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心情,更加不会在意别人是否跟得上他的步调,这种人……
“注孤生啊。”她瘪了瘪,小声嘟囔道。
哪个瞎了眼石乐志的,多想不开才会嫁给他?
……
晚七点,晚餐时间。
老板娘照例敲锣打鼓把人叫齐,聚集在前厅用晚饭。
比起中午的“大餐”,晚上的饭简直可以用“简陋”两个字来概括。
罗莉捧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白米粥,噘着嘴小声道:“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中午还是虫草燕窝加鲍鱼雪蛤。
晚上就成了窝头咸菜白米粥。
落差跟他妈过山车一样……
温茶捧着碗冷笑一声,瞥了眼霍枭。
怕不是因为这厮太狂,踹翻了抽屉砸了人家的锁还死活不承认,所以老板娘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准备在接下来几天的饭菜上磋磨他们?
祸害这是。
温茶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喂,考虑负荆请罪改良伙食吧?”
霍枭淡淡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