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朝众人微微颔首,旋即看了眼温茶。
温茶眼波微动,朝她回了一眼。
赵东跟着蒋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碗一推:“难吃的要死,不吃了。”
说着,虚揽了下蒋雪的腰,两人一前一后离席回了房间。
餐桌上余下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停了筷子,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最终只留下了方彦希和罗莉。
“他们一定是拿到了什么东西……”
罗莉甜美的脸上此刻看起来意外的阴森,眼神如同利剑般直直刺向温茶的背影。
尽管他们都对她和方彦希避如蛇蝎,可那又怎么样呢?从那一夜开始,她就不再是单纯的猎物。
身为掠食者,她绝对不能让这些猎物从自己利爪之下逃脱。
“先不要动她。”
方彦希面无表情道。
他在霍枭手里吃尽了苦头,深知这是一块极为难啃的骨头,而温茶被他庇佑,必定也难以一击得手。
楼放和周大星倒是相对容易下手些,可经过昨晚的事,他也已经丧失了先机,现如今最适合他们的,竟然只有赵东和蒋雪。
“急什么?等他们把东西凑齐,再一起动手除掉也不迟……”
方彦希桀桀一笑,眼神阴森寒冷。
罗莉面色稍霁,像是想到了什么,掩口娇滴滴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咱们还有帮手。”
说着话,纤纤小手藤蔓一般挽住了方彦希的臂弯,将头依恋的靠在了他肩膀处。
她闭上眼,沉迷的长吸一口气,舒缓身体。
多少年啊,多少年。
从无边黑暗之地又重回光明,这具身体如此年轻美好,不能急,她要慢慢享受一切……
202房间。
六个玩家或站或坐,楼放细心地将房门留了道缝,一边听着众人讨论,一边留意走廊上的动静。
“……情人潭里找到了牛皮手书,竹林里发现的是龙凤吉祥烛,照这么看,月老庙里必定还有咱们没能拿到的游戏道具。”
蒋雪缓缓道。
“可惜只剩下明天一天,咱们却还不知道那道具是什么,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有些烦闷的捏了捏眉心。
温茶坐在床沿,指尖来回将手书翻了几遍,忽然咦了一声:“楼放!你来看一下——”
她指着翻开的卷页,眉尖挑起:“我记得上次咱们翻阅时,好像没有看到这一页……”
“什么?”楼放回眸,闻言抬脚向这边走了两步。
旋即看到坐在温茶旁边的霍枭长臂一探,拎起了那本手书,哗哗翻了开来。
他脚步顿住,便重新回到了门口。
温茶无语的看着霍枭:“你抢什么?谁还会不让你看吗?”
霍枭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不停,斜了她一眼。
他就在她旁边坐着,她倒好,有问题反而舍近求远?
奇迹般的,温茶竟然看懂了他那一眼的涵义。
她啧了一声,顺着霍枭的动作指着最新冒出那一页道:“上次我们讨论时你不正好在发烧?”
周大星奇道:“霍哥竟然也会生病?!”
这话说的。
霍枭面无表情:“我他妈是奥特曼吗。”
温茶:“……”
这一米八六的智障哟。
“别皮了。”温茶拂开霍枭的手,重新把手书抱回来,下了床走到桌前,示意众人凑近一观。
“你们看这一页,没记错的话,之前这页是空的。”
泛黄的页面上,的确曾经是空白的。
然而此刻不知因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图案:
“是画?”蒋雪皱眉,旋即摇头否定,“不,不对,我看倒像什么古怪的法阵。”
两层圆环,正中央是个小小的九瓣莲图腾,圆环外围的上下两端画的正是两根未燃尽的蜡烛。
两根蜡烛之间画着条极细的线,与其余地方着墨不同,这条线不知是用朱砂还是鲜血绘制,历经多年看起来依旧鲜艳欲滴。
“如果是法阵,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温茶恍然。
“阵中两根龙凤烛已经找到,我猜月老庙那里,应该还差最后一件可以完成法阵的道具。”
明天是最后一天,找到那样东西搭建图阵,大概就是完成游戏的关键!
门口,楼放忽然轻轻咳了一声,旋即房门吱呀一声关闭。
他转头,深深看了众人一眼,唇瓣启合,无声吐出两个字:“来了。”
是方彦希和罗莉。
一门之隔,屋内众人屏息静默,门外两个人正将脸紧紧贴在门上的猫眼处,费力的朝内张望。
楼放伸手挡了猫眼,另一边,温茶已经飞快收回了牛皮手书,递给霍枭:“这东西要怎么放?保不齐后面还有用处。”
霍枭接了过来,随手往床头一丢:“怕什么?二对六,不该轻举妄动的是他们才对。”
“你别忘了,还有个老板娘……”
温茶提醒他。
“老板娘是好是坏,可有待商榷。”
霍枭眼波流转,“手书里最关键的主人,说不定就是她呢?”
温茶挑眉。
周大星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可她看起来好凶啊,一直逼着大家踩景点,偏偏对那两个放任自流……”
霍枭长腿交叠搭在床边,懒懒道:“踩景点,是想要玩家尽快找齐道具;对那两个不管,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属于玩家范围。”
“她的攻击范围和攻击时间有限,尤其是方彦希出现问题之后,没发现吗?她晚上已经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方彦希。”
“……你是说,方彦希现在在游戏里的地位高于她?”
温茶睁大眼。
霍枭勾起唇角:“错,我以为,是她惧怕并且无力控制方彦希而已。”
温茶脑中快如过电,她想起手书中出现的两个人物:“有没有可能,老板娘就是其中一个人?!”
从她对他们的诸多暗示看来,她更倾向于手书的主人,可是她房间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和恐怖娃娃,又让她更像是手书里那个邪恶的“她”!
“难道……”她猛地看向霍枭。
霍枭浅色的眸紧紧盯着她,微微一笑:“不是其中一个,是同一个人才对!”
“……什么!?”赵东像火烧屁股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周大星更是惊到结巴:“蛇、蛇、蛇蛇精病?!”
蒋雪愕然:“你说她是……精神分裂?”
这太匪夷所思了!
温茶抿了抿唇,这人,脑洞太大了吧?!
旋即她又想到了手书上的内容,字里行间透露出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关系,颇有些焦孟不离的感觉。
如果是精神分裂……
“是一体双魂。”
霍枭面无表情,这群人可真他妈想象力丰富,还精神分裂……
“既然有图腾法阵,为什么不会存在一体双魂?”
霍枭懒懒道,“这样,书里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手书的主人和字里行间充满了邪恶气息的那个“她”,如果是共用一个身躯,时而邪恶,时而隐忍,倒也可以解释。
“毕竟是你的猜测。”
门口的楼放沉吟道,他重新打开了门,门缝外的走廊里空荡荡,显然方彦希和罗莉已经离开了。
“要证明,今晚就可以。”
霍枭一脸漫不经心。
游戏规则发生了变化,今晚,就是最好的检验时机。
……
晚上十二点整。
走廊里一片寂静。
温茶听到身边轻微的动静便立刻睁开眼,眼疾手快把人拽住:“我也去!”
她表情紧张,像是生怕他不肯带她玩一样。
霍枭眉尖轻挑,目光在她手指间掠过,懒洋洋道:“不怕死就去。”
正经玩家都不怕,她一个内测员会输给他?
温茶心中腹诽两句,翻身穿上鞋子,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穿过寂静的回廊,霍枭插着兜慢悠悠走在前方,头也不回道:“胆大包天的人,为什么要在一开始装蠢货?”
他指的是她新手试炼里一脸软萌,看起来像个好欺负的包子,也正因此被他理所当然使唤了一路。
温茶想到他所作所为,深深吸了口气,他绝不会知道她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飞起一脚踹在他身上。
要不是内测员不能攻击玩家……
要不是为了赶紧完成测试任务离开游戏领奖金……
她闭了闭眼。
鬼他妈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能申请副本对调!她宁愿去末日丧尸世界里当个NPC被玩家爆头,都踏马不想当个大腿挂件被他带过来带过去!
……话说回来,不能申请副本对调也就算了,一直被迫跟他进入同一副本也算了,内测员游戏保护机制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上次呼叫,项链里为什么也没反应了?
温茶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心里莫名突突了两下:不会那么倒霉,游戏出现问题了吧?!
霍枭问完话,发现身后人一声不吭。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温茶正胡思乱想,没提防他突然停下,登时一头扎进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火葬场和真香现场,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霍枭此刻作的妖,将会是以后追妻时流下的泪,哭成死海了解一下?
第39章 情侣必须死(15)
霍枭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她每次撞到他身上再抬起头时,眼睛里雾蒙蒙,有些狐疑,又有些莫名的委屈,看起来又娇又软,让人想捏。
霍枭心中这么想,手上自然也这么干。
于是温茶在一片乱糟糟的困惑里,感觉脸颊被人扯了一下,又一下。
温茶:“……好玩吗?”
她瘫着个脸。
无痛这个设置真踏马灵性啊。
她第一次知道,她软嫩嫩的脸颊可以被扯的这么开,看起来大概像个智障。
“啪!”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霍枭手指一松,缓缓落在身侧。
温茶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脸颊鼓起像只小河豚:“走的好好的,干嘛停下?”
霍枭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的搓了搓,似乎是在眷恋某一刻触到的肌肤触感。
他面不改色:“到了。”
温茶偏了偏头,面前果然是老板娘那扇隐秘的房门。
淡淡的烛火摇曳,映着惨白的窗纸也有了几分昏黄,枯枝漫长,门窗破败,一瞬间让人疑心自己身处古代。
温茶生怕霍枭上了头又要提脚踹门,赶忙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让我来——”
说着已经走上前,轻轻趴在房门边的窗棂处。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子,发觉里面没什么动静。
回头便见霍枭两手抱臂立在三步远处,眉尖轻挑,一脸淡定看戏的表情。
她转了转眼珠,干脆吮了下食指,悄悄在那轻薄的白窗纸上戳了个不起眼的小洞。
凑近眯起去看,只一眼,她头皮炸裂,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原来那小洞里,一只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正跟她无比近的对望!
温茶白着脸踉跄后退,一个没站稳险些踩空台阶,被霍枭两手卡在腰间扶稳,惊魂未定时,两人听到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竟然徐徐开了道巴掌宽的缝!
昏黄的光晕倾撒下来,一只惨白的手从缝里探出,握住门板慢慢将门打开,露出她的身影:
大半个脸隐在灯影中,愈显的那双眼黑沉沉,透着无边死寂。
温茶窒息的看着她,连霍枭迟迟没有收回的大手都不曾留意。
老板娘阴着脸,不发一言。
倒是霍枭先开了口:“她携瘟疫而来。”
清越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好听。
老板娘瞳孔骤然一缩,像是被什么刺激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她握着门板的手猛然攥紧,良久才松开来,旋即颓然的垂下头,哑声道:“你们,终于还是找到了。”
她慢慢转身,幽幽道:“进来吧。”
温茶私心是一点儿都不想进去。
那一整面墙上的眼珠子咕噜乱转,看一眼就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霍枭却已经揽住了她的肩膀,右手插进口袋里,悠闲却又不由分说的揽着她走到了门口。
温茶掰不开他的手,认命的走了进去。
内室,却像是换了一片天地。
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器物陈设焕然一新,明亮的铜镜光可鉴人,铺着青砖的地面纤尘不染。
博古架上的娃娃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像是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令人置身此处,如同回到了百年前。
老板娘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松开满头盘发。
随着长发缱绻散落,她身上现代的装束也渐渐发生改变,换成了一身素面袄裙。
黝黑的长发垂落到腰间,她揽镜自照,目光有些迷惘和痴然:“多少年了,似乎还是这样。”
她看向温茶和霍枭,微微启唇笑了一下。
这个笑与之前夸张油腻分外不同,看起来自然又随意,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温茶仔细看来,只觉她年龄或许比想象的更大一些,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才始终停留在三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