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般女子——月下蝶影
时间:2019-07-27 09:09:24

    顶着巨大的痛苦,容瑕竟是笑出了声:“多谢。”
    “不用客气。”班婳稳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很快容瑕身上流出的汗打湿了全身,大夫把一种绿色的药草弄在他的伤口上,“伯爷,最近您居住的屋子,注意门窗要多进风,不可太闷。另外我们还会开一个方子,方子主要的效用是止血化脓,待伤全部好以后,才能用补血的东西。现在若是补得太过,对你伤口有害无益。”
    “有劳二位。”在伤药敷到他背脊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阵舒适的冰凉感传遍全身,连痛觉都消失了一大半。
    “伯爷客气,”稍微年长的大夫道,“消毒的时候最是难忍,伯爷却未叫一声苦,我等佩服。”
    “叫不叫苦都要疼,不如在佳人面前维持一些风度,”容瑕笑着道,“无论如何,二位都帮了我的大忙。”
    刚走到门口的班恒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哼一声,都伤成这样了,不好好躺在床上养伤,还有精力在他姐面前讨好卖乖,这就是君子之风?
    “并不敢受伯爷一声谢,”大夫忙行礼道,“伯爷注意近来饮食一定要清淡,不可吃发物,我们每日都会到贵府给伯爷换药。”
    说完这些,大夫对班婳行了一个礼:“郡主,属下告辞。”
    “你们先回去吧,”班婳对大夫颔首,扭头对容瑕道,“天气越来越热,你这床上沾了血,也不能躺了。等下忍一忍疼,让人给你换个房间。”
    “是该如此,”容瑕歉然道,“今日有劳婳婳了。”
    “我不过是动动嘴,做事的是大夫,没什么劳不劳的。”班婳叹了口气,被皇帝下令最杖责,对于朝臣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连史书上都要记一笔了。
    容瑕笑了笑,没有再跟班婳争论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闭上眼道:“你今日不该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如今性情不定,若是被他责罚过的人,就不会再受重用。他与姚大人现在,不知有多少人避之不及?像班家这种靠着皇宠才过得风生水起的人家,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到他家来。
    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就有可能变成班家对圣意不满,又或者说班家公然与陛下作对。没有生病时的陛下或许不会这么想,但是现在的陛下,却很难说。
    像静亭公府这样的人家,尤其不能赌圣意。
    “没什么该不该的,”班婳平静地看着容瑕,“对我而言,只有愿不愿。”
    容瑕睁开眼,望进班婳的眼中,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进她的灵魂中。
    “人生有太多不确定,就算我今天不来看你,不代表我们班家可以永远富贵,”班婳随意笑了一声,“更何况我不是跟你说过,班家人从不让自己人受委屈。你若是觉得我不该来,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不该把你当做自己人?”
    容瑕眼睫毛动了动,纤长的眼睫毛就像是刷子一般,在深邃的眼前扫了扫:“婳婳……”
    “嗯?”班婳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叫自己名字不说话。
    容瑕笑了:“谢谢你。”
    “不是早跟你说了,不要跟我说这几个字?”班婳从凳子上站起身,“看到你精神还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你要走了吗?”容瑕垂下眼,趴在床上的模样有些楚楚可怜。
    “我出去嘱咐一下你家的下人,”班婳想说自己该回去了,但是看到容瑕那失落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变了,“我会陪你一会儿再走。”
    容瑕顿时笑了,他本来就长得极好看,苍白的脸色,加上虚弱的微笑,让班婳想到了被欺负的小奶狗,可爱又可怜。
    她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转头对杜九道:“你现在就去让下人重新准备一个干净的房间,屋子里不要摆花花草草,也不要用熏香,只要敞亮通风就好。”
    “是。”杜九忙领命退了下去。
    “婳婳懂得真多,”容瑕笑着抓住她的手,“有才有貌,真好。”
    “有貌我承认,这才……”班婳见他又不老实,把手抽了出来,“你就不要夸了,我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有能便为才,不是懂得诗词书画就是才,”容瑕义正言辞道,“谁规定说,才之一字,只包含这些?”
    班婳觉得,她有没有才不敢确定,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容瑕想要夸她的时候,就不愁找不到理由。
    这样识趣的好儿郎,她还是很欣赏的。
    “容伯爷,姐。”在门口站了半晌的班恒终于忍无可忍的走了进来,他看到容瑕抹了药膏却没有缠纱布或者绷带的后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背上都没一块好地儿了,陛下究竟下令打了他多少大板?
    “伤成这样,怎么没有把伤口包裹起来?”
    班婳看了眼容瑕后背上厚厚一层的药膏,“或许是为了伤口好?”
    “这伤我看着都觉得后背疼,”班恒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容伯爷,我还是在外面等着。”他胆子一直都不大,这个时候也不要颜面了,顶着发麻的头皮,转身就往外走,仿佛再多看一眼,这伤口就要转移到他身上似的。
    “舍弟胆子有点小,”班婳干咳一声,“并无恶意。”
    容瑕轻笑:“我知。”
    班婳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痒的耳朵,转移话题道,“你说,太子……会不会被人算计了?”
    容瑕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班婳:“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那太子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如今本在监国,结果出了事,陛下身体又不好,朝中大事还能交给谁?”
    “陛下与皇后膝下不止太子一子,”容瑕叹息,“没了太子,还有二皇子。”
    “二皇子?”班婳皱了皱眉,“他性格冲动,睚眦必报,哪有治国之能?”
    “婳婳,”容瑕无奈苦笑,“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已经不再信任太子了。”
    一国的帝王,中风瘫痪在床,本是巨大的打击。哪知道现在宫外又传出太子仁德英名,连当今陛下都不及的话,这些流言传到陛下耳朵里以后,就成了陛下心头的一根刺,结果这根刺刚扎进去还没来得及拔出,又传出太子与后宫妃嫔私会,云庆帝如何还能忍?
    男人的地位、名声、自尊都被一个人夺去了,处于病痛折磨中的云庆帝,心情如何能平静下来?
    云庆帝根本不去想太子是不是被人算计,他只会想到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被人挑衅了。
    而他他与姚培吉不过是陛下发泄怒气与羞恼的由头,一块兜住他颜面的遮羞布。太子与后妃私会的事情虽然不会传出宫,但是监国的人选,却必定会换一个。
    “若是二皇子监国,会不会对你有影响?”班婳记得,二皇子似乎与容瑕并不太对付。
    这大概是情敌看情敌,分外眼红?
    二皇子喜欢石飞仙,而石飞仙喜欢的是容瑕。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似乎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因为容瑕的未婚妻是她。
    大约……是这样吧?
    “即便不是二皇子监国,我现在这样也是无法上朝的,”容瑕淡淡一笑,“我病了,只能养身,朝上的一切事务我是有心也无力。”
    班婳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在难过,于是劝慰道:“这些你别放在心上,京城里一些人的嘴巴也不爱闲着,若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你不必太过在意,一切东西都不如自己身体重要,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
    “我并没有难过。”容瑕笑意未消,“富贵如烟云,抓不住摸不着,所以我并不在意眼下。”
    “你能这样想就好。”
    班婳松了一口气。
    君子就是君子,视富贵金钱如粪土。不像她,只要想到四年后她的爵位没了,就觉得整个人难过得都快喘不过气。
    不得不承认,人跟人的心性,差距还是巨大的。
    “只可惜,原本准备休沐就跟你一起放纸鸢的,”容瑕看着门外的阳光,“待我痊愈的时候,京城的天气就要变得炎热难耐,再放纸鸢就不合适了。”
    “没事,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放也一样,”班婳劝道,“纸鸢年年都会有,这都是小事。”
    容瑕嘴角弯起,犹如初春的阳光,温暖又不会让人感到炙热。
    班婳劝慰容瑕的话并没说错,在容瑕挨打的第二天,太子便病了,朝堂上由二皇子来监国。容瑕与姚培吉递上去的祈病休养折子,二皇子连挽留都没有,直接便批复了。
    有人见到朝堂这个架势,觉得容瑕定是被圣上厌弃了,不然二皇子为什么会如此直接就让容瑕休病在家,连个假意挽留都没有?并且还在吏部与户部找了什么代尚书,暂时顶替了容瑕与姚培吉的职位。
    重要的是,现在是暂时顶替,再过一段时日,谁知道是暂替还是真的替代了?
    一些与容瑕明面上关系还不错的人,便开始渐渐远离他,这些人在容瑕受伤后,从未上门探望过。
    此事过后,班家再次沦为京城的笑柄,外面传言各异。什么自以为找了一个好女婿,谁知道这个女婿一朝失势,连尚书的职位都快保不住了。朝中有爵位的人不少,没有实职空有爵位,在这个京城里,还真算不上什么人物。什么乐极生悲,看他们还怎么嚣张云云。
    就连一些曾经自称心仪容瑕的女子,这个时候也都不再提及容瑕这个人。好看的美男虽然重要,但是地位更重要,谁会跟自己的荣华富贵过不去呢?
    更可况没了容瑕,还能有李瑕、张瑕、王瑕。只要富贵,就不愁这些。
    所有人都在观望陛下的态度,不敢轻易接近容瑕。
    这个时候,唯有班家毫不畏惧,捧着一颗傻大胆的心,常常送东西到成安伯府上。
    所有人都认为班家在作死,直到半月后,宫里果然下旨召见班家人,而且福乐郡主的名号赫然在圣旨之列,是邀请的重点。
    
    第93章
    
    “姐,”班恒担忧地走到班婳面前,“我陪你一起去。”
    “陛下没有召见,你跟着去能做什么,凑人数?”班婳坐在铜镜前描眉,把眉型描得更加甜美乖巧一些,“如今宫中情势不明,你留在宫外我还能放心一些。”
    “可我不放心,”班恒坐在桌边,皱眉道,“二皇子与你一直不对付,若是他从中作梗,让你吃苦怎么办?”
    “他现在还只是皇子,”班婳放下眉黛,“他若是想要处置我,就等他登上皇位那一天再说。”
    “你不是说二皇子人比较蠢嘛,”班恒心里惴惴不安,“脑子比较简单的人,做事往往会不计后果。”
    “他没脑子,难道我就很有脑子?”班婳给自己画上了腮红,点了口脂,连眉间也点了一朵小花。在孝期本不该这样打扮,可是她了解陛下的本性,唯有打扮得光鲜亮丽一些,才更能获得他的好感。
    “宫里是二皇子的地盘,我担心你吃亏,”班恒想了想,“要不,你别去了。”
    “别傻了,”班婳站起身,“这个时候不去,到时候就是二皇子欺负我们家,而是陛下欺负我们一家了。”
    班恒闻言沉默下来,他知道姐姐说得对,可是只要想到皇宫中现在的情况,他就无法安心。
    最后班婳与班淮进了宫,宫门中早有女官与太监过来领路,看这架势似乎想要把班家父女分开带走。
    “姑姑,”班婳微笑着看向这位女官,“陛下不是要召见我?”
    “郡主请别急,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女官对班婳一个屈膝,行了福礼,“您且随奴婢来。”
    班婳转头对班淮点了点头:“父亲,女儿告退。”
    “闺女,等下你若是没来,父亲就去皇后那接你,”班淮笑着道,“在皇后面前,可不要失了礼数。”
    “父亲放心,”班婳目光望过高高地宫墙,“女儿会尽快赶过来的。”
    女官领着班婳往后宫走,方向确实是去皇后宫无误,但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女官突然停下了脚步,“郡主,稍等一下,还有人想要见您。”说这话时,女官在观察班婳的神情,发现对方脸上竟没有半点意外。
    一时之间,女官竟有些尴尬,她避开班婳似笑非笑地双眼,退到了一边。
    “福乐郡主,”谢宛谕从假山后走出,她来到班婳面前,“郡主近来可好?”
    “多谢皇子妃关心,我一切都好。”班婳见旁边一张石桌啥摆着瓜果点心,走到石桌边坐下,“看来二皇子妃早就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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