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让人惊讶。”百里冷笑着瞥他，“循规蹈矩便毫不动摇，离经叛道又爽快干脆。”
“承蒙夸奖。”仿佛忽然之间脱离了桎梏，图尔斯的眼瞳慢慢睁大，平时只逡巡领地内各项危险指标的视线，如今看向了七彩各异的星球和漂浮着的各种浮游物体。这才是我，他内心如此感叹，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日后呢？”
“背叛而已，我不会让他们抓到我。”
“不羁号上的人？”
“没了我还会有别的上级，和我有什么关系。”图尔斯满不在乎，双腿在椅子底下乱晃。
这是那个大名鼎鼎和个机器人般不苟言笑只会做任务的精灵族第一青年天才？饶是老和尚也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他和百里雅风可是见过世面的，可如今这情况竟然也让俩人如此吃惊，可见图尔斯这一决策确实是突破了众人的想象力。单单想象那些爱慕图尔斯的年轻女性们，就能知道他叛逃后整个宇宙要乱成什么样。
“不如去人族的基地？”百里迅速收起那淡淡的惊讶，心底里承认了。果然，唯人心难测，他就算废了寿命废了气运，也无法推算出这巧而妙的人性。
“不了，我要做海盗。”图尔斯冷淡回答。
这会儿，三人的视线再次飘来，凤辰的更含着惊恐，天哪，有军衔的大军官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可如今脱了衣服就要当海盗？
百里雅风第一个回过神，目光带着复杂：“你的命运……”
“那种东西有什么紧要。”图尔斯双手撑着下巴：“如果这次任务那位犬族副舰长和你们的五公主平安归来，我的让位正好是他的机会。而他卸下来的海盗位置，我理所当然填补上。”
他用“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谈的”的眼神看着百里雅风。“怎么，猜不透吧，自诩为第一聪明人的你也猜不透我。”
“当然猜不透。”百里淡笑着回头：“我不会再分析这些无用的事。”
“命运无用，分析也无用，你我都落到这般下场，自以为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上面的人随便耍来耍去。我倒真希望你那人族公主闹点大动静，这宇宙实在安静太久了。”图尔斯说着完全不像他该说的话。
“她会的。”百里雅风镇定自若。
“哼。”图尔斯像醉酒一般站起，离着百里很近：“你怎么不看着，一向将所有将士握在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可不听从的军师，竟然也会让自己手下的兵逃出掌控？”
“她不是我的兵。”百里雅风叹息一声，“她是我的命。”
可不是嘛，现在赫连蕊就握着他的命。
图尔斯眨眨眼，虽然并不认为百里会陷入爱情，但事情越有趣越好玩。
第67章 又是你卖假货的
图尔斯背叛国家的事赫连蕊完全不知情, 她正和贝齐并肩行走在无双号战舰上, 英姿飒爽的犬族精灵族和龙族混合的工作人员们有次序地走在宁静的走廊中, 看到贝齐大多行礼问好，偶有看到赫连蕊的也不过多看几眼露出恍然神色安静离开, 素养叫人吃惊。
难怪能把年纪轻轻还处在叛逆期的贝齐教导得很好, 这个无双号舰长果然名不虚传。
但赫连蕊没听过他的名字, 用名不虚传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赫连蕊尴尬地摸摸鼻子。
“老大呢？”贝齐揪住一个人问。
“啊？出任务去了啊。”那犬族眼睛冲赫连蕊这边斜着眨巴几下，贝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双手紧握神情也有些不太对劲。赫连蕊立即了悟, 这是为了避开自己啊。虽说用了五公主不是五公主这样的借口宽慰贝齐, 但这位老大很明显过不去这道坎嘛。
贝齐挠挠头发, 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神色平和地带着赫连蕊去了她的房间。男生看起来心里很乱, 没说会儿话就离开了。赫连蕊淡定注视然后关门, 什么破游戏啊，给她的身份也太挫了。
波比星气候湿润, 温度正常，是宇宙人口最大的星球，想要在这里找到红血的蛛丝马迹，只怕很难。
无双号停泊在停靠站, 他们的任务是找寻红血的秘密贸易路线和杀害参议院人员的证据。不管怎么说, 这样的查法就凭他们俩十拿九稳是要被干掉的。蓦然想到妮娜全家被害身亡的案子，小天使不是说自己家也被红血暗杀了？难道她的父亲也曾经是参议院的一员？越想越有可能，种种巧合汇聚在一起, 让赫连蕊越发想要搞清楚红血这个组织到底在搞什么。
“入境检查。”出口由机器人贴了个电子横幅，每个人的行李都要检查，让赫连蕊有种坐地铁的既视感。她没有任何行李，唯一的小包还在百里身上，一身轻的五公主走过机器人身边。谁也没注意到，本来好好按照程序检查的机器人电子眼忽然变作乱码一阵闪烁，不超过三秒钟的程序错误被覆盖，机器人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人类。人类。人类。人类。”内部程序闪烁着红色危险讯号，智脑芯片爆发出火花，砰砰几声，机器人眼睛暗下，复又再次亮起。“人类……”
停靠站紧邻着波比星最热闹的商贸区，来来往往各色种族应有尽有，也是最混乱的地区。全由机器人组成的警卫安安分分在各处巡逻，他们只遵守法律不讲人情，一旦遇到任何与律法相违背之事先打一顿再说。所以商贸区的外来人口尤其恨这些不讲情面的东西。
可也奇怪了，他们不去恨做这些机器人的程序员，反而恨机器人？
其实也不应该恨程序员……那要恨颁布律法的星际组织吗？
不，那太遥远了，所以还是恨机器人就行了。
波比星外表看来十分热闹活泼，但真的走进人群中，就能体会到其中隐藏的压抑和暴躁。这是来自于人类和机器人共同相处后导致的结果。
贝齐拉住赫连蕊的手，“不要随意走动，这些机器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科学家们的试验产品，波比星独有，大约运作了一年左右，据说升级版本将拨到各个独立星球，为了大大减少人种的工作量。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贸易区由大中小三个区域毗邻建设而成，贫穷的在最北边，各种类似菜摊的货架挨个码放着；不贫不富的在中间，独立的商铺鳞次栉比有点像商场；富有的都在街边有着独自的连锁店，卖的也都是高档玩意儿。
赫连蕊和贝齐就在小摊边乱走，观看着各种零件和植物种子。后者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些幸灾乐祸，虽然有人暗含担忧，但都被拉开了。贝齐经常在各处做任务，波比星和高智能警卫机器人也是第一次见，故以不明白人群的妥协和恶意。
“你们已经违反了波比星第三百八十八条律例，按照规定要处罚三十鞭。”其中一名机器人警卫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语调难听，像是各种杂音揉乱在一起，特别渗人。
贝齐总算理解周围群众的压抑感由何而来，这种光天化日的压迫真是让人讨厌。
“我们触犯了哪条律例？”贝齐细细回忆之前的一举一动，却没觉察出半丝不妥之处。要不是确定这些机器人和红血毫无瓜葛，他甚至要怀疑他和五公主二人已经被看穿了。
“男性与女性不得在公共场合有亲密接触。”机器人将自己胸膛的液晶屏给二人展示。
贝齐挑挑眉头，握着赫连蕊的手更紧，眼神里流露出些轻狂傲慢。
“我要是不……”
“等一下。”赫连蕊将贝齐向后推，一面叮嘱小助手掺和一下，小助手最喜欢干这种事了，当即得意洋洋表示交给我吧！
“你干嘛！”贝齐只以为赫连蕊害怕了，果然是雌性嘛，胆子比较小。他叉腰怒视机器人，又准备一脚踏过去，就看见对方的电子眼闪了会儿，忽然溜达达跑远了。
周围群众瞬间议论纷纷，打量着这两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外来人口，更有人恨上了他们俩。
赫连蕊和贝齐自然懒得理会这些人无中生有的恨意，后者诧异又危险地瞪了一圈不怀好意的几个商人，用力攥紧五公主手将人带离熙熙攘攘的闹市。却没注意到，那个在停靠站为两人检查身份的机器人竟也跟到了附近，无声无息地念叨着，脑内所有机器人共享的程序正在秘密而复杂地进行着微小改动，所有还在巡逻和被维修的波比星机器人都任由脑内程序自主升了级，没让任何维修工程师发现异常。
赫连蕊头顶的那簇头发动了动，又很快若无其事趴回。
金色大街就是富人区的统称，其中一家卖珠宝的店铺是约修亚的心头宝，虽然他是红血暗杀组织的一员，但到底拥有自己的产业是件很令人振奋的事。所以当他优雅地端着红酒欣赏日出日落却看到迎面而来东看看西瞧瞧的赫连蕊时，一口红酒就这么从喉咙喷出，顺便把自己呛了个趔趄，还好是在店内，无人看到他的囧样，辛苦劳作的清洁机器人更加不会理会这个主人，只专心打扫窗户。
赫连蕊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些挨家挨户都有的清扫机器人，想想地球吧，买了个扫地机器人就跟跨入新时代一般满亲戚夸赞，结果还不如自己扫地呢，笨得不是把自己卡墙角就是在厕所和马桶亲吻。哦，你说我没买贵的？呵呵，是药三分毒，精品三分贵确实话糙理不糙，但能扫扫的事，作为普通人又为什么要买贵的呢？
好吧，就是没钱咋么地。
“蕊儿！”贝齐忽的拉住她手，还特别亲热地称呼她，男人喊完后非常不冷静地头低垂，面上全是红晕，顺便在她身上蹭了蹭。
她要被雷死了，赫连蕊心里呵呵几声，不不不，陷入甜蜜的男人从不会觉得这种称呼有多羞耻，“齐儿~”于是赫连蕊也这么喊他，贝齐瞬间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眼神看向别处，并扯开话题。“你们母……女人不都喜欢珠宝吗？你随便挑，我给你买！”颇有养小情人的范儿，鼻子都翘到天上了。
“你还记得我们要来干嘛么。”
“当然！”贝齐看起来像被踩到了尾巴。
走入店内时，并没有导购小姐也没有老板，珠宝就这么放在展览柜内也不怕被人偷了去。“人呢？”贝齐汪汪叫。
接着就听到一声叹息，人从传送台走出。
这回可是遇见熟人了，这位老板不是当初在旅游飞艇上见到的那个卖假货的吗？这“假货”二字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再看看这间装饰豪华的商铺，五公主冷冷呵一声转身就走。“去别的家吧。”她才不担心会暴露身份，她的身份早就暴露干净了。现在想想这男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身世神秘变化多端的男人偏偏出现在那艘飞艇上，偏偏尼拉空间就出了事，怎么说都让人有点在意。
“财运亨通的五公主怎么只记着这些小事。”约修亚靠在柜台旁，当得知那见过一面有些胆色的小姐就是曾经被他骗过内心里唾弃万分的前老主顾人皇五公主时，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龙族也显得很是呆滞。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然而再不可能的也成了可能。
他呆滞了一个下午，差点错过了约会，哦，又一个发展主顾的途径。最后他想想，五公主怎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可现在看来，他们以后还会纠缠在一起。只因为他是红血的人，是曾经杀过已经加入人族的精灵妮娜一家的凶手，而五公主来到这里，必定不是前来旅游，而是要追查那只可怜精灵背后的真凶。
也就是说，她在找自己，而自己就在她眼前她却视而不见。
呵呵。
“贝齐~~他卖过我假货！”
“砸了他家铺子！”
“咣”的一声，还在得意的约修亚脸色都变了，而寻常早跑过来处理公务为法律服务的机器人警卫更是毛都没见。
约修亚冷漠脸。
第68章 人皇机器人
图尔斯护送人族的事情很快传回了中央星系指挥部, 不止马歇尔皱紧眉头仰望星空一言不发, 连同在不羁号一起工作的船员们也都以为这只是个笑话。
那个图尔斯会舍弃曾经的船员背叛自己效忠的军队？实在太匪夷所思,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怀疑情报有误，然而在确信没有带上他们的不羁号真的停靠在塔亚星并在之后切断信号不知所踪时, 他们全都傻了眼。
这是真的, 没有比这更真的事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格林愤怒地捏碎了水杯, “这一定是阴谋！一场针对图尔斯，甚至针对精灵族的阴谋！好, 让我想想谁有这个动机？嗯？谁都可能有啊。”阴谋论者, 不羁号的副舰长此刻在监察室中走来走去, 同样被软禁的克拉克冷淡地看着他, 只说了一句话：“除非他想走，否则绝不可能。”克拉克当然了解他的兄弟, 是的, 他同母异父的兄弟。图尔斯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世界上就只有他和母亲知道, 但是……克拉克低下头来，从图尔斯看见他时的表情和之后的举动来看，他并不确信自己情报捂得严实。
“可图尔斯绝对不可能！”格林愤怒到快要哭出来！“他什么样你会不清楚吗？他是个绝对忠于职守的军人！”
“他不是。”
“对啊，所以我就说咱们肯定……你说什么！”格林眼睛眯起, 像看一只猛兽, 下一刻就要亮出武器。
“他不是。”克拉克依旧淡定，仿佛格林杀气对的不是自己。
“你凭什么……”
“他早就想离开。”克拉克转过脑袋不再去看，手里捏着一顶帽子, 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本应属于图尔斯的那顶羊毛帽。于是他知道，图尔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不再需要和这顶帽子对话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绝不相信！”格林发了疯地乱砸，肩章头发散乱一片也没去管。“图尔斯……他可是那个图尔斯啊……”
“事实证明，他不是你们希望的图尔斯，他只是他自己的图尔斯。”克拉克说了句公道话，“作为好友，你应该为他祝福。”
“可你知道他现在面临什么吗！是星际联盟最高程度的指控！一旦被抓他所有名声就全毁了！他会被关几百年！”格林带着祈求：“我们一起去救他吧，我还有架没有登记在册的飞行艇，我们一起去劝他！只要他回头，他的父亲绝对能把这个错误完全抹掉不留痕迹！还有，这一切的一切，一定是受那个歹毒女人的操纵！对，就是那个人皇！”格林手指着虚空。
赫连蕊大老远接了口锅，连着打了四个喷嚏，被约修亚嘲笑中。
“五公主？”克拉克完全不理解格林的脑回路。
“对，就是那个丑陋又恶毒还满身臭味的女人，她一定和图尔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不然图尔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她没有做。”克拉克也有些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先让自己的理智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