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忙问,“时雨快说说。”
“诸皇子年长,且东宫早立,分封势在必行的,这一点,请殿下记住。”赵霖郑重叮嘱,大皇子虽一听这话就有几分晦气,也知是事实,道,“这些,孤都晓得。”
“分封已在眼前,但就藩的话,臣预计陛下仍在犹豫当中。”赵霖道,“皇子分封就藩是旧制,但是去岁地动,何等凶险,陛下九死一生的回来。殿下提一提去岁地动之事,陛下定生不舍之心。”
大皇子道,“这么简单?”
“殿下可令皇子妃多带着小皇孙进宫,去慈安宫请安。太后虽一向偏心东宫,但对诸皇子也不是没有祖孙情分。太后心生不舍,定会与陛下讲的。”
“我只担心太后先被东宫哄住呢。”
“殿下不试一试怎么知晓呢?”赵霖道,“不会只有殿下去走慈安宫的路子,宫里还有这么些妃嫔,殿下生母赵贵妃,三皇子生母谢贵妃,两位贵妃娘娘服侍太后日久,太后的性子,她们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大皇子此方面露喜色,“时雨说的是。”
赵霖再三道,“殿下若想成就大事,定不能再与诸皇子生隙!”
“我记得了。”
赵霖又道,“诸皇子分封,倘臣所料不错,五皇子封地定是最差的。殿下介时一定要替五皇子说话,为五皇子鸣不平。”
大皇子引赵霖为心腹,拿出礼贤下士的谦虚,都应了。
然后,五皇子府六郎的洗三宴上,大皇子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热情来。大皇子这一时好一时歹的,闹得五皇子都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大哥笑里藏刀,晚上还同媳妇商量,“大哥突然待我这般亲近,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谢莫如道,“不论真亲近还是假亲近,大皇子若是聪明,早该这样做了。反正咱们要去就藩了,以后见面的时候少,现下亲近些也无妨。”
五皇子叹,“我一直嫌大哥心眼儿小,我略与东宫亲近,他就给我脸色瞧。可一想就藩后自此分别,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五皇子这样想着,在大皇了递出兄弟情分的橄榄枝时,他便也没拒绝,而是给予了恰当的回应。大皇子想,果然先前不该挤兑老五,这样看,老五也不赖,知道好歹的。
大皇子刚对五皇子升起了些好感,分封的时间就近了,内阁这里请了好几次旨意,穆元帝想了想,还是答应分封诸子,穆元帝问太子,太子的意见简单,不能委屈了兄弟们。
穆元帝对太子的表态很满意,他也不准备委屈儿子们,分封这事儿,虽然通过内阁,不过多是穆元帝乾坤独断,首先,大皇子是长子,地方就不能差了,穆元帝先把晋地封给了大儿子。二儿子是太子,以后天下都是二儿子的,分封的事自然与东宫无关的。接着就是三儿子,三儿子好,尤其三儿子的娘谢氏贵妃,在宫里服侍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穆元帝也能能委屈三儿子,大笔一挥,封了齐王。四儿子早早没了娘,可怜哪,自己上进,当差用功,也不能委屈,便封了楚地。到五儿子这里,非但当差好,这孩子还有孝心,与朕同生死共患难的,穆元帝琢磨着,得离得近些才好,不是鲁地便是洛阳、西安,都是好的。穆元帝分封儿子们,这事儿他早有腹稿,但真正分封还是要与内阁商议的。
穆元帝最后想着,还是把五儿子放身边,就封在鲁地吧。
穆元帝这已是想好了,与内阁商议时却是出了问题,内阁以为,诸王代天子镇守天下,首先,您老给的这地方也忒大了,等闲就是数十连城,这是要分邦裂土啊,这不行。为天子计,为王子计,为皇室子孙后代计,封地得缩小,这会儿给这么大的封地,以后儿孙再封就没地方了,想一想汉时七国之乱,不都是因藩王权利过大,威胁皇权引起的么。内阁先要给诸皇子减小封地,这事儿,当真得罪人,得罪了穆元帝也得罪了诸皇子,若不是苏相这内阁首辅打头儿,真没有敢顶这缸。
这时候,就看出首辅的用处与胆色了。
便是太子私下都说,“苏相真国之栋梁也。”
苏相私下与穆元帝交谈数次,苦口婆心的劝着穆元帝给儿子们减小了封地。其次,封的这些地方,清一水的都在帝都周围,苏相很明白穆元帝的慈父之心,但藩王是代天子以镇天下,别的地方也很需要藩王啊!譬如,离靖江王府颇近的闽地。
苏相道,“必要一皇子以镇闽地,节制靖江王权。”
穆元帝是慈父,心疼儿子也是真的,但他不会因心疼儿子就昏馈了,穆元帝只是舍不得,他一想到当年晋王身亡之事,就舍不得。晋王还只是他一道长大的小堂叔,而且,死因啥的,穆元帝根本不大想提。若换了自己儿子,封藩闽地,一去千里,节制靖江王府……穆元帝道,“诸皇子还小,朕瞧着永定侯也是个老练的,水军训练颇有成效。”
“永定侯只是侯爵,想完全节制靖江王府,非皇子不可。”苏相都替穆元帝想好了,道,“臣以为五皇子最适合。”
“这怎么成?小五才多大,万万不行的!”
“陛下爱子之心,老臣亦是有子之人,焉能不知。陛下听老臣一言,按理皇长子主兵部,且皇长子为诸皇子之首,就藩闽地,最为合适。只是,永定侯为皇长子岳父,按制,该回避的。三皇子四皇子年岁长于五皇子,却不及五皇子自有一种万夫莫挡的悍勇之气,从今年科弊案就能看出,五皇子的确是个能任事敢任事的,老臣还请陛下为天下计!待闽地安稳,天下太平,重赏五皇子!”苏相自己儿子也给穆元帝派去闽地了啊,而且,苏相自己给儿子们外放,从来没有什么富足太平之地,这位老相爷的公心,穆元帝是深知的。
穆元帝终于道,“朕想一想。”
苏相默默退下。
穆元帝为此还专门找五皇子谈了谈心,问五儿子想要哪儿的封地,五皇子又不傻,且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五皇子道,“北昌府出老参鹿葺,南安州四季如春,西宁州也是广阔之地,东面儿儿子就不晓得了,儿子觉着,都挺好的。”
这傻儿子,穆元帝道,“怎么尽说这些贫瘠之地,朕问你,你就不想要一肥沃封地。”
五皇子道,“不瞒父皇,儿子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儿子想着,要是人人都要肥沃封地,贫瘠之地岂不是没人要了?再说,儿子想着,就是贫瘠才需治理。儿子们分封,原也不是为着享福去的。要是人人都安逸享乐,祖宗当年励兵秣马的辛苦,不是白费了么。”
真是个懂事的好儿子啊!
穆元帝更舍不得了,因是父子私下说话,五皇子就跟他爹打听,“父皇,你打算封给儿子什么地方啊?”
穆元帝都不好开口了,五皇子道,“父皇您就直说吧,咱们亲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穆元帝就把闽地的难处说了,五皇子倒挺高兴,“儿子活这么二十好几年,还没见过大海哪,儿子想去!”
五皇子爽快的就把他皇爹感动了个够呛,回家后与媳妇一说,谢莫如亦极是欣喜,笑道,“闽地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临着大海,到时咱们与母妃一道去瞧瞧,也开一开眼界。”
“是吧,我也这么说。”五皇子深觉他媳妇就是他的知音哪,夫妻俩畅想了下从未见过的大海,对话是这样的,谢莫如道,“听说比湖大的多。”
“不能比,这儿能一样么,比河大比江大。”
谢莫如道,“书上说海里的鱼虾都大的了不得!”
“到时咱们逮些尝尝味儿。”
“海里有珍珠吗?”
“肯定有的。”
俩人畅想了一回大海,谢莫如就问起正事,“旨意还未下,殿下怎么就知道咱们封地在哪儿了?”
五皇子道,“父皇私下同我说的。”便把闽地的要紧处,一五一十的同他媳妇说了。谢莫如道,“朝廷有难处,殿下自然要首当其冲的。只是一样,虽的还好说,闽地在永定侯在练兵,殿下既要去就藩,还得请陛下赐你闽地军政大权方好。”
五皇子道,“我本是藩王,去了藩地,自然该我说了算的。”
“话不说不明,闽地不比别处,且除了总督巡抚,又有永定侯这样陛下钦定的大员,本就复杂,不明确权柄,将来谁说了算?”谢莫如道,“殿下既要镇藩,有藩镇权柄,也得明白,闽地再有什么事,干系都在殿下了。咱们总不能有干系时担干系,没干系时说了还不算吧。”
五皇子道,“那我再进宫同父皇商量一下。”
谢莫如笑,“明儿我与殿下一并进宫,殿下同陛下去说正事,我把这消息告诉母妃去。”真是个好地方,非但派去的皆是得力臣子,还有练兵之事,太难得了。
五皇子亦是舒展一笑,“成。”
与此同时,赵霖也得到了五皇子将出镇闽地的消息,大皇子道,“倘五弟就藩,我们几个再无留帝都的理由。”总不能弟弟去了封地,他们做哥哥的反在帝都享福。
赵霖脸色阴沉,“臣只料到五皇子科弊案于朝中结仇甚深,分封之事必然有人做耿。却未料得是闽地!”
“时雨可还有法子?”
“有!五皇子是五皇子,殿下是殿下,五皇子要出镇藩地,殿下不一定要走!”
☆、第159章 反插一刀
此次分封结果一出,多人哗然。
大皇子等人的封地自然是上好的,连还未成亲的六皇子都得了蜀中封地,唯五皇子封了个闽地。天哪,那是什么地方哪,听说闽人说的话,等闲人都听不明白的。而且,山高林密,对,是守着海,要不怎么能有海盗呢。
穷!
忒穷!
看每年给国家交的税赋就知道了。
果然五皇子科弊案得罪人得罪的不轻啊!好好儿的当差多年的皇子,分封的地方还不如这刚入朝的六皇子。唉呀,五皇子这也忒惨了些。
便是太子都近水楼台的跟他爹谏言,“五弟到底年轻,且从未在兵部当差,闽地那样的遥远,儿子实在不放心。”该叫老大去的啊!老大可是一直在兵部当差的,专业还对口!
穆元帝道,“永定侯在闽地,论制你大哥该回避。”
“礼法也无外乎人情,三弟在刑部不也挺好。”太子还想再多劝他皇爹几句,着紧的把老大派去闽地啥的,但见他皇爹唇角微微一抿,太子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转而道,“儿子是觉着,五弟年岁还轻,以前就觉着他是小弟弟,想着该处处多疼他些多照顾他些,今他的封地最远,儿子有些舍不得了。”
穆元帝长叹,“朕何尝不是,只是闽地到底得有个人去。”
看他爹这主意是断然改不得了,太子对于没把大皇子发配到闽地有些失望,道,“五弟远去闽地,父皇可得多给五弟配几个得用的人。”
穆元帝道,“这话是。”
太子又与他爹商量着,因他家五弟封的远,要多多赏赐五弟啥的。
四皇子在家也说,“当初五弟整治科弊案,也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如今把五弟封到这种地方,以后谁还敢为公义张目呢。”
胡氏道,“哪天咱们去瞧瞧五皇子和五弟妹吧。”
四皇子与胡氏当天就去了,结果,就遇到了欢乐的五皇子夫妻,五皇子道,“可惜四哥的封地离闽地离的远,不然我还能着人给四哥送些新鲜鱼虾。弟弟的封地守着大海,海里物产丰富啊。”
因两家是极熟的,故此就坐在一处说话,谢莫如笑,“鱼虾离水就死,新鲜的虽不易,做成干货也别有滋味的。”
五皇子有些得意,“在海上坐大船,也与什么湖里河里的小船不一样的。”
谢莫如道,“可惜咱们两家的封地没在一处,倒是四嫂家的封弟与六殿下家的挨着。”四皇子封的是楚王,六皇子封的是蜀王。都是一等一的好封地。
四皇子与胡氏有些傻,他们夫妻是想过来安慰五皇子夫妇一二的,不想人家欢乐的很,完全不需要安慰,说到那破封地都眉飞色舞起来,于是,四皇子夫妇也就没提闽地不好的话,与五皇子夫妻说起两家的封地来。
四皇子道,“就是苏老头可恨,我听说,原来给咱们的封地还要广阔呢。父皇都没说啥,他倒是不依不挠呢。就是先时商议的藩王府兵八千,也裁至五千了。”
“这挨骂的事儿,也就是苏相了。哎,其实八千五千也没啥差别,说实在的,真有了事,这点儿人顶不了大用。可要是小事,也用不着这么些府兵。”五皇子还是替苏相说了句公道话,道,“四哥,这分封的旨意一下,可知道咱们何时就藩?”
四皇子道,“这还没准信儿,我料着,怎么也要父皇万寿之后。”
五皇子亦道,“我也这么觉着。”
两家人说了会儿话,晚膳就是在五皇子府吃的,谢莫如还对胡氏说,把四皇子府的俩儿子抱来,跟五皇子府的孩子们一起用饭,两家人也热闹。
待晚饭后,四皇子夫妇告辞,五皇子夫妻自要送出门去,四皇子重重的捏了下五弟的肩,就抱着孩子上车了,五皇子笑着送了四哥夫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