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家——林木儿
时间:2019-07-31 08:34:25

  怕什么。
  怕颜氏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自己,怕自己成了娘亲和哥哥的累赘。
  云五娘摇摇头,将衣服上有血迹的地方在盆里清洗了一下,那血水从指缝里风挤出来,血腥味扑鼻而来。一点点拧干,然后搭在火盆边的架子上烘干,“才过了子时,你睡一觉吧。离天亮还早。”
  宋承明定定的看着云五娘,她的动作一板一眼,机械,呆板,却又井井有条。证明她已经调试好自己的心态了。
  她刚才在想什么。
  想到了哪里呢。
  是啊!她一定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处境。
  她是金氏的女儿,就注定得生活在角逐之中。可这丫头,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呢。
  “听过东海王吗。”宋承明看着小丫头问道。
  东海王吗。
  云五娘将一杯温茶递到他手里,才道:“跟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后被封为东海王。后来挂冠悠游与江湖,又走通了南北商路。有当世范蠡之称。”
  范蠡被誉为是: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能被赞类似与范蠡,可见世人对他的肯定程度之高。
  “怎的问起他来了。”云五娘有些纳闷。
  “你可知道东海王姓什么。”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问道。
  “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金鑫正是东海王的名讳。”云五娘坐在炕沿上,长夜漫漫,两人说说话也不错。
  宋承明看着云五娘,似有深意的道:“是啊!,他叫金鑫!跟金确实有缘。”
  云五娘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金鑫……金……金夫人……
  她蹭一下就站起了身!娘亲是东海王的后人!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不是相传东海王已经绝嗣了吗。不是说已经没有传人了吗。
  可辽王不会瞎说的!他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不会信口开河。
  真是会是娘亲吗。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呢。如果真是东海王的后人,那云家态度就合理了!
  东海王不仅是太、祖的智囊,更是支持太、祖的财阀。可以说,没有东海王,就成就不了太、祖。
  东海王是世袭铁帽子王!这不仅代表着权利,更代表了东海王的财富。
  范蠡有财神之称。那么东海王的财力可想而知。
  也许存下来的银子是有数的,但是其留下来的产业确实无形的资产,说是一座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金矿也不为过。
  若是东海王还有后人,那么,这些产业必然在其后人的手中。
  云家能放一个男丁出去,不入族谱,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他们想叫云家的血脉,继承金家的产业。
  那么,云家就是大秦国的巨无霸了!
  是这样吗。
  可是,金家为什么会传出绝嗣的话。为什么除了第一代东海王就再没有金家的子孙承袭这个爵位。
  如果娘亲是东海王的后人,她为什么要隐藏身份。知道她身份的人又有哪些呢。
  她是怎么沦落为云家的妾室的。是云家的算计,还是别的。
  一个个问题闪现在脑海里,云五娘觉得头疼欲裂。
  “你现在可明白了你的处境。”宋承明看着云五娘脸色不停的变换,就知道这姑娘想到了。
  自己的处境吗。
  如果娘亲和哥哥手里有如此资源,那么,自己就是别人要争夺的筹码。
  谁攥着自己,谁就掌握了那些资源,是吗。
  难怪娘亲对自己总是冷漠的。难怪她从不肯看自己一眼。
  没有了娘的关爱,自己才不会成为被争夺的牺牲品。
  是这样吗。
  她看着宋承明,“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也是你要争夺的筹码吗。”
  宋承明脸上闪过愕然,愣了好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他看着云五娘,道:“如今知道金夫人身份的人不多。太子似有察觉。我告诉你,是让你警醒一些,别落入别人的算计里。你知道,东宫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你呢!你知道我的身份。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故意接近我,还是一切真的都是巧合。
  云五娘垂下眼睑,心里如是想到。
  宋承明露出苦笑,“你别多想。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是太、宗一脉的独苗。东海王和太、祖之间是有协议的。这件事,涉及皇家机密。太、祖告诉了太、宗,太、宗却没有传给先帝广平帝,而是留了秘信交给亲信保管,等我的父亲文慧太子长大,就传给我的父亲。可惜,我父亲还没有动作,就死了。这份秘信,才又传到了我的手上。现在你可明白了。有没有你,是我的东西终归还是我的。”
  云五娘一愣,问道:“这么说,皇上也不知道我娘的身份。那么,云家是怎么知道的,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承明看着云五娘,“你怎么忘了你们老太太是谁家的人。”
  “老太太竟然将这样的机密告诉了太子。”云五娘失声道。
  “那倒未必!”宋承明摇头,“别人再亲,也亲不过儿子。云家这位老夫人给她的儿子考虑的最多。云家安全,才能保证她儿子的安全。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明白。只是咱们这位东宫的太子,着实比他的父皇聪明的多。云家对金夫人和你的特别,让他起疑了。”
  是啊!这才是真相吧。
  “至于云家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我也弄不清楚。”宋承明摇摇头,“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明白吧。”
  “谢谢你!”云五娘稍微稳了稳心神,才道:“多亏你告诉我,否则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你也别怕!金家能守住财富,必然有过人的势力。若真有不怕死的敢动歪心思到你的身上,那他可能得到的是助力,也可能得到的是来自金家势力不计代价的反击。祸福尚且难料呢。要说尊贵,在云家,你比任何一个姑娘都尊贵。”宋承明打趣道。
  “你一点都没安慰到我。”云五娘抓起茶杯灌了一杯茶,茶已经凉了,却更顺口了。
  宋承明眼神闪了闪,没告诉这姑娘那杯茶是自己喝了一半的。
  “我得在别人发现娘亲的身份之前就把自己嫁掉,是这个意思吧。”云五娘又问道。
  “太、祖的宫里,有两位高位妃嫔都是丧夫的寡妇。”宋承明不爽的回了一句。
  这话让云五娘一下子给噎住了。
  真要看上你的势力,谁还在乎你是不是嫁人了,分分钟就能让你守寡重嫁。
  云五娘冷笑一声,还真是不给人活路了。“再不济,这庵堂里总有我一处地方。”
  宋承明眼里就有了笑意。“还不到那一步。说不得到那个时候,就找到合适的人了呢。”
  “上哪找这种不怕死的人去。”云五娘将晾着的衣服翻了个面,嘟囔了一声。
  宋承明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没见过说起嫁人这般不害羞的姑娘。
  云五娘知道,东海王的事情,他能提醒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再往下问,他也不会说了。牵扯到皇家的机密事,她也知趣的不问。
  自己以后小心查证,总能弄明白的。她向来不爱干强人所难的事。
  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跟踪皇上做什么。”
  这丫头什么都敢问。上次两人一起看了男女欢好的事,如今她跟自己同处一室,竟然也敢大咧咧的问出相关的话来。
  这是相信自己的人品呢,还是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呢。
  他摇摇头道:“当时就是好奇,过去看看。”
  骗人!
  不想说拉倒!
  等衣服两面都烘干了,云五娘才将衣服递过去,“快穿上吧。你要走,就现在走。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即便有监视的人,这个时候也是最疲累的时候。你受伤了,动作不利索,这个时间段是最安全的。”
  衣服还带着暖意,穿在身上热烘烘的。宋承明心里无端的升起几分不舍来。
  他依旧从窗子上跳出去,临走时,突然道:“我就不怕死!”
  “什么。”云五娘不解的问。
  “我说我就不怕死。”人在窗外又回了一句才闪身离开了。
  等云五娘把屋里的东西都归置好,才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哪找这种不怕死的人去。
  ——我就不怕死!
  云五娘的脸上爬上两朵红晕……
 
 
第39章 
  五娘的心被宋承明临走的话搅乱了。直到躺在炕上,脸还一阵一阵发烫。也不知道是炕太烫,还是他留下的体温太过于灼人。
  就连猛地知道东海王的事,心里的震撼也不那么大了。
  蜷在被窝里,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不会是这折腾了半晚上又着凉了吧。
  这一声喷嚏,倒把香荽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辗转了半天,意识才慢慢的回笼,这一觉睡的也太沉了。睁开眼才想起一晚上都没有给炭盆加炭,可别把主子给冻着。她猛地坐起身来,看着炭盆里的火还旺,眼里闪过疑惑,难道睡着的功夫不大。
  好似听到姑娘打喷嚏的声音了,难道又着凉了。那一会子起来可得赶紧把药熬上。
  五娘听到香荽的动静,心里踏实了。她转个身,就见香荽正在拨弄炭火,手里提着热水壶脸上闪过一抹怀疑的神色。
  明明临睡前水壶里的水是满的,怎的就剩下一个壶底了。难道姑娘中途起来自己都不知道。
  不能吧。转眼一瞧,见云五娘睁着眼睛看着她。
  “您还没睡着吗。”香荽小声问道,“可是刚才起身了。”
  五娘小声叮嘱:“你别声张,现在天都快亮了。”她看了一眼红椒,见她睡的沉,就低声道,“昨晚救了一个人。屋里少了什么,你也别嚷。小心拾掇好。”这些内事都是香荽处理,红椒就是跑个腿。遮掩过去也就是了。
  香荽想起在慈恩寺莫名制住自己的黑衣人,心里凛然。“姑娘,你没事吧。”
  五娘就喜欢香荽这份知趣,从来不多问。让她知道的,她守口如瓶。不让她知道的,她从不会多问半句。
  “没事!”五娘笑笑,“你赶紧把衣服穿起来,别也着凉了。”
  香荽收敛好情绪,“姑娘睡吧。屋里交给我了。”
  五娘点点头,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香荽将衣服穿好,用壶里仅有的一点热水漱了口洗了脸。将自己收拾利索。
  她轻轻的将房门打开,天果然已经露出了亮色,外面已经有小尼姑走动了起来。
  风很大,好似还飘着零星的雪花。香荽将恭桶拿出来,先得把这个倒了,刷洗好。本来可以交给庵堂里的粗使姑子做。但是里面被姑娘倒了半盆血水进去,这就不能被别人看见了。
  将这事处理完,回到屋里,见红椒还睡的香甜,先松了一口气。越发的抓紧时间收拾。
  食盒里的点心,少了一半。这个瞒不过红椒,就是自己和姑娘半夜起来吃,也吃不了这么些。她干脆提着食盒出去,散给庙里的小尼姑们。什么也不留了,谁知道自己给出去多少啊。
  火盆拨旺,重新烧上水。茶壶里的茶也倒了,洗好茶壶,一副要泡新茶的样子。
  里衣少了一件,这个除了她也就姑娘知道,无碍。
  针线盒动过,她一一收拾好。
  又将屋里清扫了一遍,抹布将边边角角都擦了。这才真的放松下来。
  等红椒醒来的时候,炭盆上壶里的热水都翻滚开了。而香荽在一边给五娘熬药。
  天亮了,外面有了走动之声,红椒这才伸着懒腰醒了过来,屋里充斥着药味。她恍然而惊,马上坐起身来,“几时了,我怎睡的这般沉。”说着,掀了被子就起身。
  “小点声。”香荽努了努嘴,示意红椒看云五娘,“姑娘有点发热了。你别吵她。”
  “发热了!我的老天爷。”红椒披着衣服先摸了摸云五娘的额头,“还真是有些烫,主子长这么大生的病加起来,都没这个冬天病的时间长。”
  她嘟囔着,赶紧穿好衣服收拾自己,“这在屋里煎药,弄得到处都是药味。我一会子去找个空房间去。”
  “别折腾了。一会子完了给屋子通通风,火盆里扔些香片就好。你看厨房有没有砂锅什么的,从那些师太那里买上一些。饭咱们自己做。”香荽边盯着药炉子,边吩咐。
  红椒点点头:“这样也好。”
  等云五娘一觉醒来,觉得头痛欲裂。香荽将她扶起来,靠在软枕上。红椒给她端了水漱口,又递了热帕子擦了手和脸,这才清醒一些,恍然忆起昨晚的事。她看了香荽一眼,香荽微微点头。
  这就是将尾巴处理好了。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也不知道沾染上血迹没有,“出了一身汗,觉得被子都潮了。一会子换一套吧。”
  “哎!”香荽眼睛闪了闪,会意的应了下来。
  用砂锅熬好的红枣小米粥,就着辣白菜丝吃了两碗,身上就有了汗。觉得浑身都松快了几分。
  “红椒,你伺候姑娘将衣裳都换了吧。恐怕汗湿了。”香荽吩咐红椒找衣服,趁人不注意,将炕上的被褥一卷,又换了一套来。
  云五娘将身上擦洗了一番,又换了衣服,这才重新躺回去,喝了药,只拿着经书解闷。
  不一时,双娘和三娘就前后脚的到了。
  “怎的又着凉了。”双娘皱眉问道,“这一冬就没利索的时候。”
  “这也怨我,明知道你刚病愈,就不该叫你来的。在哪里跪经不是跪。”三娘坐在炕沿上,摸了摸五娘的头,“是有点烫。”
  “已经好多了。出了一身汗呢。”五娘笑笑,“我已经让丫头准备胡椒汤去了。晌午喝一碗,不到晚上就好。比药管用。”
  “净想着怪点子,药还是要喝的。”双娘四下看看,见屋里还算暖和,就点点头。“那你歇着,我去看看四妹和六妹。听说昨晚风大,四妹吓得不敢睡。天亮了才歇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受惊。六妹早起就流鼻涕了,也着凉了。”
  那自己就不突兀了。
  五娘笑笑:“二姐去看看,替我问候她们一声。身上都有病气,就别相互串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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