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靖王府门口, 她与靖王姿态亲昵,而后靖王府又数次派人照顾如意阁的生意, 又看甄好面容姣好,那些刺客便以为她是靖王养在外面的小情人。这才让甄好遭了这无妄之灾。
听罢全部,联想完前因后果, 裴慎只觉心中气血翻涌, 他勉强将愤怒的情绪按下, 等到了甄好面前时, 便是低眉顺目,满脸愧疚:“甄姑娘,都怪我。”
甄好觉得好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你也是遭遇了这刺客的袭击,我们俩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若是我早些将刺客抓到,甄姑娘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裴慎愈发愧疚:“我受伤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连累甄姑娘。”
“是呀是呀。”裴淳在一旁附和:“都是我哥的错,嫂嫂,你千万别放过他。”
甄父眉头皱起,满脸唏嘘:“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能出了这种事情,运气也实在是太不好了一些,阿好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裴慎头低得更低:“我会好好补偿甄姑娘的。”
甄好哭笑不得。
若是换做平时,她还能好好安慰裴慎一番,可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她有心无力,只能虚弱应下,心里却没在意。
她没在意,裴慎却放在了心上,比枝儿伺候的还积极。
甄好刚回到屋子里躺下歇息没多久,裴慎便端着托盘来敲门,托盘上盛着一盅汤。
“甄姑娘,快来趁热喝了。”裴慎说:“这是先前皇上赏给我的补药,最是补气血,你要多喝点。”
甄好哑然。
“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没什么大碍,已经快好了。”裴慎顿了顿,想起来什么,又连忙补充道:“也,也没那么快好。”
“……”
“可这是皇上赏给你的……”
甄好还有些犹豫,可裴慎却不由分说的端着汤盅递到了她的面前,见她伤到了肩膀,不好用手,干脆便自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唇边。
甄好无奈,只能伸头一勺一勺喝了。等她喝完,裴慎又殷勤地递来帕子,甄好连忙接过,自己擦了擦唇角。
裴慎又高兴地端起托盘,道:“甄姑娘累了吧?我去打水来,甄姑娘等等再歇息。”
“哎,你……”甄好还想叫住他,可裴慎已经动作迅速地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枝儿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刚想往屋子里走,又被姑爷一个眼神瞪住,她无语地看着自家姑爷把托盘塞入自己手中,而后又冲进屋子里端出铜盆,兴冲冲地去打了热水回来。
枝儿站在原地,听着屋子里小姐叫了自己好几声,想来想去,在姑爷陡然变得锐利的视线之中,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裴慎端着铜盆进去,伺候着甄好擦了脸和手脚,也没忘记帮他盖好被子。临出门前,他吹了蜡烛,还不忘叮嘱道:“甄姑娘,我就在隔壁,你若是有事,喊我一声,我就跑过来了。”
甄好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很快发觉,裴慎这还不是一时兴起,是当真是打从心底觉得愧疚,第二日第三日,也是一大早就过来伺候她,若不是裴慎还要去翰林院,恐怕是要时时刻刻都跟在她的身边。
甄好受了伤,外面的刺客还没抓到,还不知道有多危险,铺子里也不好再去,索性这些日子里连那些登门的生意也不做了,铺子里平日的生意还有裴慎看着,倒也没出什么事情。就连夜里头,从铺子里拿回来的账本,也是裴慎帮她看。
甄好心中还觉得稀奇。
裴慎何时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过她?
她平日里身体好,无病无灾,再加上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上辈子生了病,裴慎也只是过来看她的次数比平时多,可却没如今这么殷勤,连枝儿也偷偷说,姑爷做事比她还要顺手。
若是让外人知道,堂堂首辅在家中是这么伺候人的,恐怕是会让人惊掉下巴。
裴慎却是义正言辞:“是我连累了甄姑 娘,还让甄姑娘受了伤,我照顾甄姑娘,是我的分内之事,枝儿她手脚粗笨,甄姑娘已经有伤在身,若是让甄姑娘再伤上加伤,该如何是好?”
枝儿在一旁瞪圆了眼睛。
甄好也无奈道:“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甄姑娘不了解我。”裴慎十分自然地接道:“我向来都是如此,我想要对甄姑娘好,照顾甄姑娘自然也是我应当做的,甄姑娘可别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他说着,语气又有些酸溜溜的:“我虽不知甄姑娘把我当成了谁,可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甄好一怔。
她心中忍不住想:就算是同一个人,都还有些不一样呢。
那边裴慎合上账本,又问道:“我瞧外头天气好,正好今日云多,太阳也不大,要不要我扶着甄姑娘出去走走?”
“……”甄好无奈地拒绝了他的话。
裴慎有些失落,马上又振作起来,说:“不如我再出门给甄姑娘买些点心,我知道,甄姑娘是喜欢吃东街的那家栗子糕吧?”
他说着,还不等甄好说什么,便急匆匆地起身出门去了。身姿矫健,根本不像是个带伤之人。
甄好:“……”
……
刺客之事还连累了甄好,当谢琅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勃然大怒,立刻加快人手调查,在他全力调查之下,终于也揪出了关于那些刺客的线索。
刺客之事终于有了眉目,谢琅也有些春风得意。
因着居养院的事情,裴慎这段时间经常入宫,难免也会碰见他。因着他还连累了甄好,每回见到他,裴慎皆是横眉冷对,眼神狠厉。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靖王这混账又去纠缠甄姑娘,甚至还连累甄姑娘受伤,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回受靖王连累的是他的夫人,就连皇帝都不禁好奇,裴夫人怎么还与靖王有了一些牵扯。
在说完居养院的事情,又提起刺客时,裴慎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皇帝顿时好奇:“裴爱卿有话想要对朕说?”
裴慎张了张口,又叹了一口气:“启禀陛下,此事……微臣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裴爱卿,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此事还与靖王殿下有些关系……微臣也……”裴慎吞吞吐吐。
“靖王?他又做了何事?”
裴慎咬咬牙,狠下心道:“是关于内子遇刺一事。”
皇帝不禁坐直了身体。
裴夫人遇到刺客,是他到如今也还是想不明白的事。
“内子在京城之中开了一家铺子,是做女儿家的生意,卖的也是胭脂水粉,绸缎首饰。”裴慎面露忧色:“可数月之前,靖王殿下便数次光顾内子的铺子。”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起自己儿子平日里风流成性,没由来的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不禁陷入深思……
却听裴慎说:“内子是做女儿家的生意,了解的是女人如何打扮,哪里能懂男人的打扮。可靖王殿下却……”
皇帝连忙追问:“他又做了什么?”
裴慎面露挣扎,许久,才咬牙道:“可靖王殿下却说不介意。”
“什么?”
“靖王殿下竟是想请内子替他打扮,微臣原先还有些不信,可靖王也曾当着微臣的面提起过,似乎是对女儿家的胭脂首饰有些兴趣……靖王殿下是王爷,内子只是普通人,也不敢声张,靖王府派人去铺子里买首饰时,也当做什么都不知……”
皇帝面露惊骇。
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他竟闻所未闻!
裴慎叹气:“许是因为这样,内子才遭了靖王殿下连累。”
裴慎不提不要紧,他一提,皇帝便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自己这些儿子里,靖王便是其中最好打扮的人,连身上的香粉用的也多,比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子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皇帝不禁怀疑。
他后院里那么多美人,个个都相貌出众……难道靖王收集那么多美人,是为了与她们交流如何打扮?!
皇帝怔住,继而勃然大怒。
堂堂一个王爷,好女色逛青楼也就算了,可好罗裙与脂粉又成何体统!
第105章 (二修)
到了京城之后, 甄好就没有闲下来过。
如意阁只有她一个人打理, 还有家中事务要操持, 自从如意阁开业之后,她就一直没休息过,如今受了一回伤, 反倒是有了短暂的休息。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 这感觉对甄好来说就分外稀奇。她一直待在家中,裴慎也有更多的机会可以讨好她, 可谓是关怀备至, 恨不得将她的所有事务都接过去, 连枝儿的活都被他抢了过去。
对此枝儿很是无语,就连甄好也有些无奈,可裴慎态度积极, 谁都拦不住, 她也就只能受着。
裴慎现在可忙碌的很, 又要忙着翰林院的公务, 还要被皇上叫到宫中商讨居养院的事情,等回了家中, 又要忙前忙后地伺候甄好,就连如意阁的事情,担忧会累到甄好, 也被他接了过去。
受伤之后的这几日, 甄好过的有多悠闲, 他就有多忙碌。每日见他积极激动的模样, 甄好都险些忘了他还有伤未痊愈,直到某次裴慎照旧去厨房给她做了补品,险些一头栽进滚烫的锅里,要不是身旁还有厨子看着,差点就出了事。
甄好被吓了一跳,哪里还敢让他做什么,连忙命令他好好待在床上休养,又找大夫过来看。听大夫说,因着近日劳累,导致伤势比上一回更严重了。
甄好:“……”
甄好无奈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慎,对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不和离,你还当真是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裴慎:“……”
其实他本意并不是这样,但甄姑娘说的好像也并没有错。
他本来是该好好休养,可却是连药也不好好吃,又比平日里还更辛苦,身上的伤能好才怪了。
“好生休养着,那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还有枝儿在,也不劳烦你这个状元郎来。”甄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让皇上知道,他最看重的裴状元如今还落到替我端茶送水的地步,恐怕是会心痛的不得了。”
这岂止是裴状元,还是未来的裴首辅呢。
裴慎倔强道:“枝儿姑娘不一定有我做得好。”
“你可别在枝儿面前这么说,她可是对我告过好几回状了。”
裴慎张了张口,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叮嘱过他好好休息,甄好才出了他的屋子,轻轻给他关上了门。
甄父就等在外头。
“爹?”
“阿好啊,爹有事情想要问你。”甄父皱着眉头,带着她走到了院子无人的地方。
“爹?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甄好不解:“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就是了。”
“阿好,你和裴慎到底什么时候和离?”甄父问:“爹都来京城这么久了,你说裴慎的状元可考上了,如今还进了翰林院入职,又得皇上重用,现在还为皇上挡了一刀,可你从我这要走和离书那么久了,眼看着我就要回江南了,我怎么还是没见着你与裴慎和离呢?”
甄好愣了一下,连忙说:“等裴慎伤好之后,我们就……”
甄父打断了她的话:“你那时提起来的时候,我倒是忘了问,你为何又不喜欢裴慎了?”
甄好顿住。
“你已经有主意了,爹也不想勉强你。可原先要裴慎入赘咱们家的人是你,现在后悔了的也是你,你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甄好只觉得这番话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她也这样质问过裴慎。
而甄好也道:“爹,我就是后悔了。”
“后悔?哪说的那么轻巧啊?”甄父叹气道:“我原先看你这么坚定,还以为是裴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现在也不会事事都来和我说了,可你自己心里有数,也就罢了。只是我来京城这么久,就看见裴慎追在你后头,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我看来看去,你好像也没多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要和离的地步。”
“爹,我……”甄好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说裴慎对不起她,可对不起她的人是上辈子的裴慎,这辈子的裴慎还什么都没做,甄好也不好在甄父面前给他上眼药。
“爹最近看着,还觉出了不对劲。”甄父琢磨道:“你这么着急和离,难道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爹!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这么着急和离做什么?”甄父又问:“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再嫁了?”
甄好一噎。
她没想到她爹感觉这么敏锐,相处多日之后,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
甄父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若是和离,爹同意,可你若是不再嫁,爹是不同意的。”
“爹?!”
“阿好,这可不是玩笑,你是个姑娘家,我也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在京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就像是这回,一不留神就遇到了刺客,要是你运气不好些,这该往哪里说理去?”甄父说:“再说了,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就打算一辈子这样过,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甄父指了指自己:“ 你瞧我现在,你娘走了这么久,我到现在还想着她。你上京城之后,我一个人待在家中,有时想要说话都找不到人。你身边没人陪着,连受了委屈也没处说,这京城不比江南,你长得又好看,要是有谁欺负你,谁能给你出头?”
“爹也不是非逼着你再嫁,爹只想你过得好,可我看着,裴慎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些日子还费尽心思追在你后头,连命都不要了,就求着你别和离。”甄父叹气:“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了,你倒是和爹说说,到底为什么非要与他和离?”